翌日早晨,如期上朝。
早朝之上,李二陛下当众宣布,即日起废黜太子承乾、贬黜魏王李泰。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贬黜亲王倒是无足轻重,群臣都能遵从皇帝的旨意。但是废黜一国太子,这关系到大唐帝国的未来,关系到国祚延续,关系到皇位继承人,又岂是皇帝说废就能废的?
一时间,李二陛下的乾坤独断引来了群臣的反对。
霎时,早已从长孙无忌那儿提前收到消息的房玄龄、唐俭等人纷纷走出朝班,跪地乞求,山呼着请皇帝收回成命,不要妄废太子储君。
一向独善其身,以魏征、韦挺等人为代表的的太子建成余党系此时也淡定不住了,逐一双膝跪地,陈述历朝历代君王因擅废太子而导致国运衰退为例子,向李二陛下痛陈厉害,希望皇帝能够收回成命。
就连一直以来跟天策府旧臣系打擂台唱反调的士林清流系,今天都难得没有蹦达出来和长孙无忌等人为难,更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山呼万岁,希望李二陛下能够三思而后行,给李承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虽然朝堂这三派力量呈三足鼎立之势,各自代表着三个不同的利益阶层,但是对于皇帝擅废太子之事,却都是鲜有的同仇敌忾,站在统一战线上。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下文武官员都跪成了一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谏着李二陛下,更有的老臣已经跪在地上哽咽哭泣,大有若李二陛下不回心转意,老臣便一头撞死在勤政殿上之势。
就连孔颖达和虞世南,这个时候都倚老卖老,开始为李承乾求情。
三系齐心,大有其利断金的趋势。
这一切是李二陛下始料未及的,不过也是李二陛下乐见其成的,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这些臣子们虽然结党营私,各成派系,但是在国家大事上,在国祚国运上,都舍弃了自己的小心思,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不过,今天的他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这太子之位,他是废定了。
只见李二陛下霍然而起,冰凉如水般沉着脸,威仪地环顾扫视着朝堂下的文武官员们,怒吼咆哮道:“你们这是要逼宫吗?废与不废太子,朕还要经过你们的允准和点头不成?朕再说一遍,此乃朕的家事,不劳烦众卿家挂心。”
皇帝动了真火,龙颜震怒之下霎时满朝寒颤,文武大臣们又是纷纷山呼万岁,齐呼:“臣等不敢!”
这时,站于武将之首的卫国公李靖也忍不住站出朝班来,拱手抱拳劝谏道:“皇上言重了,臣等并非是逼宫。正所谓天家之事无小事,虽然陛下与太子乃是父子,废与不废的确是您说了算。可是太子之位关系到大唐帝国的皇位继承人,关系到大唐的国祚传承。皇上啊,太子并未犯了德行操守的过错,不可轻言废掉太子啊。”
李靖这番说词一出,立马引来了一众武将的点头赞同,纷纷出言声援,力证不能废弃太子李承乾。
李二陛下看着一向老好人的李靖都出来添堵,不由心里一恼,听着李靖最后一句关于德行操守之事,他又不能当着这么臣工的面说起李承乾颠倒阴阳,蓄养面首兔相公之事。因为这么一说固然可以让李承乾声名狼藉,可是李承乾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李承乾名臭天下无异于整个大唐皇室遗臭万年。
一时半会儿他真不知道如何搪塞李靖,又听着这么多武将声援李靖反对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唰……
李二陛下抬臂遥指李靖,怒目圆睁喝道:“李靖,你莫非想要拥兵自重,妄图用武力逼迫朕不成?”
嗡~
李靖闻言吓得面色皆白,瞟了眼左手边不远处的长孙无忌,暗道,长孙大人,该做的能做的,老夫都已经替你做完了,欠你的人情也还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劝谏下去,老夫兴许都要被皇上扣上胁迫君王意图谋反的罪名了。到时候老夫就别指望安享晚年了。
随后,李靖赶忙双膝跪地,伏地大喊:“皇上,臣冤枉啊!臣李靖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等事情?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臣便不再出言相劝了。我等武将自然不敢妄议朝政,更是不敢干涉朝政。凡皇上的旨意,我等军中将士皆是一力尊崇。”
说罢,李靖伏地不起,彻底打消了再劝皇帝不要废太子的主意。
李二陛下听着李靖的最后表态,看着他伏地不起一副战战兢兢模样,心中的火气降下去不少,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好人都让你做了,现在朕成了彻头彻尾的恶人。
李靖这番表态完后,虞世南、孔颖达、韦挺、魏征等人都纷纷止住了声音,因为大家伙都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笨。
唯独一直拥护太子李承乾上位的天策府众人还在苦苦挣扎,没办法,若是李承乾丢了太子之位,那就等于他们失去了支持的人选,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都白费了功夫,各自的利益都会受到损伤。
不过今天李二陛下真是倔到底,软硬都不吃,只见他横眉冷对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他知道今天的天策府众臣之所以这么死缠烂打,肯定是长孙无忌在背后小动作不断的缘故。
好你个长孙无忌,居然明知道了朕的决议,还敢挑衅朕的权威,好,很好!
旋即,李二陛下一甩袖子,一言定鼎断乾坤般冷冷说道:“朕心意已决,谁也不许再劝。就这样,今日早朝诸事不议,退朝!”
说罢,人已经离开龙椅,走在金銮大殿的左侧通道,飞快入了后宫中。
心意解决,离席奇快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留下朝堂之上一众瞪目结舌的文武大臣们傻傻发愣着。
皇帝都已经离席退朝了,三系大臣们自然也不会在这儿多呆片刻,随后逐一退散,纷纷走出了大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随着大臣们的退朝出宫,很快,今日早朝的消息自然也流传了出去,消息就如长着翅膀般地盘旋在长安城上空,渐渐地,向十道诸州府扩散蔓延而去。
太子李承乾被废黜,圈禁皇庄内看管,未经奉诏,终生不等踏入皇宫半步;
魏王李泰被贬黜魏郡王,发配黔州封地,未经奉诏,终生不能返回长安半步。
两道旨意一出,天下震惊!
一时间,八卦新闻频频出炉,有人说是李承乾和李泰为争宠,惹怒了皇帝;有人说废太子与魏郡王因为同时爱上了一个姑娘,却没想到这个姑娘已经被皇帝看上,所以皇帝一做不二不休,直接将将两个儿子一个废黜,一个贬黜。
还有其他一些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八卦在诞生着,五花八门,数之不尽。反正就是民间流言,蜚短流长……
而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礼部左侍郎,益州侯郭业,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次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因为他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要完成与礼部尚书崔鹤年的赌约,关于十天之内如何让吐蕃女使节主动离开长安这个赌约。
郭业如今无暇顾及太子废与不废之事,而且这事儿他也不想搀和,他如今正一门心思地扑在赌约之事上。
这一日,离太子李承乾被废已经过了两天,而距离郭业与崔鹤年的十日之约也恰巧还有两天。
约莫是正午时分,他正带着礼部主客清吏司的郎中朱宏宇,还有两个员外郎策马飞奔赶往着长安南门。
不过他这一趟并非出城,而是依照礼部主客清吏司的规矩,特地前来送行。
前来欢送吐蕃女使节一行离开长安,归返吐蕃国。
郭业很清楚,自己虽然向云裳亲口证实了杨勇已死,但是不给她拿上一件杨勇身上的信物,云裳这娘们恐怕也不会走得痛快,指不定又会使出什么幺蛾子,借故在长安留下来给自己添堵。
所以这一趟送行,他不来也得来,必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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