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郭业抬起头来仰望着暮色沉沉的天空,对于张家的毫无反应一时无解,有些赌气地哼道:“凉拌呗!”
呃……
刘振轩愣在当场,被郭业的这番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一时间,场面顿时沉默了下来,两人彼此无语。
郭业仰望天空约莫过了一小会儿,突然扭动了几下有些酸楚的脖子,叹道:“奶奶的,难道这件事情真的跟张承宗毫无干系?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
刘振轩道:“侯爷,除了张承宗,卑职真想不出来还有谁最有可疑了。喔……哈气……”
说话间,刘振轩冷不丁打了个哈欠,神情萎靡倦意袭来。
郭业见着他那双熊猫眼,哑然失笑,摇头道:“好了,你也忙活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赶紧先去睡觉吧。至于折冲都尉府那边,你跟陈浪知会一声,继续故布疑云,不能有所放松。也许张家今晚就会有所行动也不定,知道了吗?”
刘振轩嗯了一声,委实太困,转身便要离去。
刚走了两步,郭业突然将他唤住道:“振轩,等下。最近长孙公子在干嘛呢?怎么府衙里老是见不到他人影呢?”
刘振轩停住脚步,转身回道:“侯爷有所不知,长孙公子最近一直都在嚷嚷着要见识见识扬州的繁花似锦,说是要体验一番淮扬的风月场所与长安有何区别来着。”
郭业闻言脱口喊道:“你是说这小子最近不务正业,天天逛窑子去了?”
“呃,算是吧!”
刘振轩笑了笑,说道:“这个时辰,长孙公子应该在北郊的瘦西湖那边儿,那儿的画舫是淮扬一带最为出名的。”
郭业哦了一声,问道:“你知道他时常在瘦西湖的哪艘画舫耍乐吗?”
刘振轩应道:“知道,侯爷也想去见识见识?”
言罢,他瞄了眼卧室方向,低声提醒道:“侯爷,夫人刚从陇西来扬州看望您,您可不能跟在长安似的,肆无忌惮乱来,不然惹来夫人……”
“滚蛋!”郭业白了他一眼,啐道,“我这是要去找长孙羽默谈正经事儿。别废话了,你赶紧下去休息,安排你手下的府兵带我去瘦西湖找长孙羽默那小子。”
“好,这就下去安排。”
话音一落,刘振轩便一滋溜烟儿窜跑了下去。
...
...
瘦西湖,位于扬州北郊。
此时的瘦西湖还没形成清朝康乾时期的园林山水格局,后世的瘦西湖园林群景色怡人,融南秀北雄为一体,有“园林之盛,甲于天下”之誉。
但如今的瘦西湖还只是雏形,虽然已经有富绅陆续在沿岸建起了园林,但规模还不够大,远远没有达到“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盛况。
不过即便是这样,如今的瘦西湖也成了秦楼楚馆的聚集之地,艘艘画舫游弋于水面,莺莺燕燕不绝于耳。
夜幕之下的瘦西湖,其繁花似锦的盛况绝对不逊于金陵的秦淮河上。
刘振轩安排的两名府兵一个叫做张九斤,一个叫做王八斤,皆是扬州本地人,格外熟悉瘦西湖里头的情况。
两人打着折冲都尉府的名义在湖中征用了一艇小舟,驰骋于湖面上寻觅着长孙羽默所在的那艘画舫。
小舟游弋在湖面,在一条条装饰得美奂美仑的画舫间穿梭着。
郭业站于舟上,欣赏着夜色下的瘦西湖之景,不由感叹,南北风月场所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
相比于北方的秦楼楚馆,南方的风花雪月之地更加让人心旷神怡,以至于流连忘返。难怪那些风流才子大诗人都要烟花三月骑鹤下扬州了,难怪世人都说“天下西湖,三十有六”,惟扬州的瘦西湖,以其清秀婉丽的风姿独异诸湖。
南北各地冠名西湖者众多,而瘦西湖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小舟沿湖过冶春、绿杨村、红园、西园曲水,经大虹桥、长堤春柳,至徐园、来到小金山脚下。
随着小舟的停摆,郭业的视线越发清晰起来,只见三艘足足五层高的画舫停在了小金山脚下,画舫船身刷着闪闪熠熠的金漆,画舫之上的五层楼面外头悬挂着锦缎红绸,随着夜风飘摆摇曳。
而船上四处都亮起灯火,盏盏灯笼闪烁着,将整个小金山脚下的湖面照映得通红一片,仿若火海。
“美!真美!”
郭业情不自禁地吟道:“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
显然,这不是郭业的原创诗,这首诗出自清朝诗人汪沆,扬州瘦西湖真正扬名天下,也得益于这首诗。
不过今天又被郭业可耻地剽窃了。
“好诗,刺史大人真是才高八斗啊!”
“是啊,这下咱们扬州瘦西湖可真要名扬天下了,得亏了刺史大人的这首千古名诗啊!”
两名府兵围了上来,不分先后的捧起了郭业的臭脚,一顿恭维。
郭业耸耸肩,笑道:“你俩也懂诗?对了,前面三艘画舫便是长孙羽默那小子时常流连之地?”
那名叫做张九斤的府兵回道:“是的,前面三艘画舫都属于同一个东家,是咱们瘦西湖最大最好的画舫,叫做‘春流画舫’。”
另外一名叫做王八斤的府兵邀功道:“嘿嘿,刺史大人有所不知,这地方还是小的二人给长孙公子寻觅到的,端的是好地方啊。里头酒好菜好,姑娘更是好呢。”
郭业一阵摇头不理二人,冲摆渡的船夫招招手喊道:“船家,靠上去,本官要上画舫。”
“好嘞!”
小舟继续前行,缓缓靠了上去,来到画舫的登船处。
郭业从袖兜里摸出一点碎银扔给船家,便带着张九斤、王八斤相继攀上一条梯子,登上了画舫的甲板。
刚登上甲板,突然迎来几名紫衣劲装的汉子,将三人围了起来,其中一人看着张九斤和王八斤的军汉打扮,不由喝道:“哪里来的丘八,这春流画舫也是你们军汉能上来的吗?”
显然,这些紫衣汉子应该是在画舫上看场子的护卫之流,而且并不将折冲都尉府的府兵看在眼里,再加上郭业今天是便服出行,所以几名紫衣汉子纷纷出言驱赶起郭业三人下船。
郭业暗道,看来这春流画舫的东家来头不小啊,寻常人家的画舫见着折冲都尉府还不毕恭毕敬?
这时,王八斤和张九斤突然抽出腰间横刀,纷纷护在郭业身前,戒备地瞪着这几名紫衣汉子。
王八斤更是厉喝道:“放你们娘的狗臭屁,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知道站在你们眼前这位爷是谁吗?”
张九斤也是傲娇地挺起胸膛,小人得志一般地骂道:“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护院狗,连咱们扬州的刺史大人都敢阻拦,莫非活腻味了不成?”
“对,”王八斤赶紧附和道,“惹急了我家大人,小心拆了你们家的狗屁画舫。”
郭业心中立马对这两个小子大加赞许起来,嗯,不错,输人不输阵,骂得有气势,很有样儿嘛。
那几名紫衣汉子一听刺史大人当前,果真怂了下来,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郭业见状,朗声喊道:“本官今日上画舫乃是前来找人的,把你们管事的叫来,一群狗仗人势的混账东西。”
到底是养尊处优之人,官威一出,立马惹得那些紫衣汉子寒蝉若惊,纷纷低下头来没了底气。
其中那名刚才发话驱逐的紫衣汉子调头就跑,上了二楼,显然去找主事之人去了。
很快,那紫衣汉子去而复返,后头紧跟着一名披着薄薄红纱、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约莫四十来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尤其是她脚上那双姹紫嫣红绣花鞋,穿在她这种大老娘们脚下,更是将整个人凸显的格外风骚。
“哟……”
这女人拖着长音迎上前去,神情精彩至极变幻着,冲郭业娇声喊道:“我说刚才画舫外头的喜鹊咋叫唤个不停呢,原来是府台大人亲至咱们春流画舫。奴家春十三娘,见过府台大人。”
郭业一听这娘们的自称,差点没笑喷出来,你丫还真敢叫啊,还敢自称春十三娘。
不过郭业却没给她好脸,冷着脸哼道:“春十三娘是吧?本官听过大早上的喜鹊听在树头叫,这大晚上倒是还没听过有喜鹊会叫。估摸着是乌鸦吧?丧门叫的乌鸦吧?”
“呃……”
春十三娘被郭业这么毫不留情面的戳到话柄,不由暗暗自责自己说话不经大脑过,不过她也听得出来,刺史大人应该是在生气刚才被这些紫衣汉子给拦住了去路。
随即,她主动无视郭业的挖苦,接着娇笑连连地告罪道:“府台大人莫要怪罪才是,手下这些人都是有眼无珠之辈,不识府台大人这尊大佛。回头,奴家就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海涵咱们春流画舫一二呢。”
郭业心里记挂着事儿,也懒得和她磨牙,挥挥手说道:“罢了,这些都是你们春流画舫的家事,本官不愿搀和。我问你,刺史府的长孙别驾大人在你画舫上吗?快带本官去见他。”
“长孙别驾?”
春十三娘先是一愣,而后立马反应过来,道:“府台大人说得是长孙公子呀?在,在呢,他就在咱们春柳画舫的三楼呢。”
郭业心中稍稍踏实,这小子真的在这儿啊。
继而冲春十三娘吩咐道:“在就好,速速带本官去见他。”
不过春十三娘这时却显出了犹豫之色,弱弱地说道:“好教府台大人知晓,长孙公子的确是在咱们画舫上,不过他现在不便见客呢。”
“混账!”
郭业勃然一怒,呵斥道:“本官上你小小画舫频遭推三阻四,哼,难不成你这春流画舫还是什么凌霄宝殿不成?你信不信本官今夜就派人拆了你这春流画舫,禁了你们在这瘦西湖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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