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说完要说之话后,通过苏定方从中穿针引线,郭业也大致了解了这个宦官的来历。
前来宣旨的宦官,姓董名顺,年四十,在宫中任正六品的内侍省内给事一职。
所谓的内侍省便是朝廷太监机构,唐代内侍省下辖六局(亦称六司),统领宫中近三万宦官。
因而,唐初所有宦官不叫太监,太监是对有品阶有资历的少部分宦官一种称呼。更多得是因为内侍省的缘故,凡宦官者,皆被称为内侍。
久而久之,太监这个称呼到了后期才广泛应用起来……
至于有人称宦官为公公,这就更有说头了,凡内侍省各局掌事,或六品以上内侍太监,方有资格称之为公公。
也就是说,公公这个称呼,不是哪个内侍太监都可以称呼的,这是对有一定品阶宦官的尊称。
而董顺这个六品内给事正好到了公公的门槛儿。
...
内侍省的头头儿叫内常侍,正五品,是宫中所有太监的老大。从字面上不难理解,内,皇宫大内;常侍,长时间侍候皇族中人。非皇家心腹宦官,不得出任此职。
至于董顺这个六品内给事一职,虽说品阶不比正五品的内常侍,但是胜在亲近,谁也不敢小觑。
与谁亲近?自然是与皇帝亲近。
内侍省一共有十个内给事,他们从来不参与管事,唯独服务皇帝一人。
十名内给事各司其职,有替皇帝传送奏折的,有伺候皇帝在御书房办公的,有替皇帝上朝下朝伴驾喧声的,有替皇帝传召大臣的。
而董顺这个内给事,则是负责替皇帝宣旨传谕,出宫劳军一事。
宦官有好有坏,但是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地方官吏,都没有人愿意去得罪宦官。
一嘛是人家在天子身边,好坏一句话都能抵得上你在地方折腾一年半载的,二嘛是甭管宦官好坏,割了蛋蛋的宦官就非正常男人,内心多少有些阴暗和不正常。
能不得罪,尽量少得罪为妙。
郭业亦是如此,开口闭口便是内侍大人,轰得董顺眉开眼笑,自觉大有面子。
董顺捏着嗓子低声细语,将最后要说的话轻声道出之后,此次出宫的任务方才宣告结束。
郭业立马招来关鸠鸠与朱胖子这两个自己身边最会溜须拍马的家伙,陪着董顺前往了望山楼。
董顺宣旨前,郭府新宅本的一干人等本就是夜中共饮,此时夜色正浓,关、朱二人领着董顺出府,正应了夜宴董顺的景儿。
不一会儿,在郭业的吩咐下,康宝,程二牛,阮老三等人相继离开郭府,前往望山楼而去。
他希翼自己的手下越多人去陪衬,越让董顺觉得受到礼遇受到重视。
并言称,自己与苏定方二人随后便会如约而至。
...
...
董顺在朱胖子、关鸠鸠二人相伴下离去,宅中大堂仅剩郭业与苏定方二人。
此时堂中各处掌着盏盏明亮烛灯,灯火甚是通明,两人脸上神情清晰可见。
苏定方依然故我,铁塔般两米有余的身子屹立堂上,活脱灯下巨灵神,甚是威武。
虽不说话,眼睛却是没有一丝移动地盯着郭业身上,久久才开口叹道:“呵呵,你小子倒是好福气,竟然萌授了六品武勋官。以后便是打断了双腿,也不用愁了。”
我呸!
郭业暗啐一声,恨不得仰起头来,吐口吐沫到大高个苏定方的脸上。
什么叫打断了双腿也不用愁了?
他知道苏定方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并非咒骂之意。而是指朝廷对文武勋官各个品阶都有不同的待遇,六品勋官,朝廷每年至少能发放米粮五百石,以作厚待。
五百石的粮食,甭说一家十口吃一年了,就是百口人也吃不完。
继而,郭业自动无视这张破嘴,相反,抱以笑意地拱手道:“能萌授武勋骁骑尉,嘿嘿,也是我始料未及之事。虽说陛下皇恩浩荡不敢忘,但是苏郎将此次举荐之功,我也是终生不敢忘啊!”
“别,大可不必!”
苏定方还是那么不给郭业面子,径直拒绝了郭业的示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本将说过,这次是沾了你的光,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而且,托你鸿福,本将不日便要随顺公公一块儿进长安面圣了。”
啊?苏定方不日要进长安面圣?
当即反应过来惊喜问道:“这么说,苏大人这是要升迁入长安了?”
“升不升迁,本官不得而知,顺公公也未讲明。不过陛下让顺公公传旨,让本将先进兵部历练一番再做安排。”
兵部?
那可是掌管全国军事力量的国防部啊!
而且李二陛下先让苏定方进兵部历练,后再做安排,这可是要重用苏定方,栽培苏定方的征兆啊。
郭业总算是定下了心来,果然,苏定方还是走回了他原先的人生轨迹。
栽培,重用,独挡一方,名震天下,千古名将。
欣喜之下,郭业拱手道贺:“恭喜恭喜,苏郎将,这是要高升的吉兆啊,啧啧,果然你也是一个有大福缘之人哩。”
“呵呵……”
臭屁的苏定方闻此喜庆话,纵是一张臭脸也不由咧嘴笑开来,缓缓点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所谓高升不高升……”
切~~
郭业借着烛影被风吹斜的空档儿,暗中白了一眼苏定方,草,你不装冷酷,不装逼能死?
继而又想起刚才董顺与自己传来的话,不由沉吟讶道:“那么,这一次,咱们三儿可以结伴而行,一起赶赴长安了?”
苏定方闻言,耳中自然也响起了刚才董顺对郭业的传话。
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与郭业一般的雀跃,相反很是谨慎地问道:“你确定这个时候,你要进长安?”
郭业惊疑,反问道:“怎么?莫非里面另有玄机不成?”
说着又自顾沉吟道:“刚才顺公公的话,你不是也听见了吗?难道我要硬生生拒绝掉不成?而且能进长安拜见那位大人,未尝不是一份大机缘啊,你也知道,我出身草根,毫无背景,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不是?”
“呵呵……”
苏定方晒然一笑,看着郭业的眼神,俨然一种年纪轻,见识浅薄的味道在里头。
笑罢,语意深邃地说道:“郭小子,你我算是相交一场,我受你这份恩情自然有着一份香火情,你觉得我会坑害于你吗?”
郭业斩钉截铁,摇头答道:“不会!”
苏定方听罢很是满意,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现在四下无人,你再将顺公公刚才那番话自个儿念叨一遍,好好体会个中玄机吧。”
“呃……”
郭业思索了一下,原原本本地照着记忆,念道:“顺公公刚才传话,让我三天后启程奔赴长安,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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