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苏定方率两千河西军开拔启程。
郭业闻讯,率着关鸠鸠等人飞奔赶至图瓦城城门口,亲自相送。
两千明盔亮甲,旌旗招展的河西军陆续出城,过吊桥,朝着北方缓缓进发。
身为两千河西军主将的苏定方是出城的最后一拨,正好被郭业赶上。
一见着苏定方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甲胄齐身,腥红披风迎风飒飒,郭业上前拱手道:“郎将大人怎得就那么着急呢?在图瓦城中多多盘桓几日,也好让卑职一尽地主之谊呀。”
此时,郭业俨然以图瓦城及阿里土城的主人自居。
苏定方见着郭业一副殷情神色,伸手不打笑脸人,客气回道:“既然图瓦城隋朝余孽已定,本将多留无益,还是及早动身开拔为好。如今河西玉门关一带,边防空虚,不时有马贼出没,本将还是尽早回防较为稳妥。”
郭业听罢,连连摇头更是殷情挽留道:“不妥不妥,苏郎将好歹也是为了救援我图瓦城而来,怎能让你这么草草就回去呢?卑职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少废话!”
苏定方见着郭业此时的殷情透着浓浓的贱相,不由拉下了脸一声喝骂,道:“本将不吃你这套!赶紧的,拿过来吧?”
呃……
郭业汗颜,貌似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这苏定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魂淡啊。
见着苏定方伸手给自己索要东西,他自然知道对方要自己呈上什么东西。
当即对着关鸠鸠使了使眼色,关鸠鸠也是人精,立马领会了心意。
一副毕恭毕敬地模样小跑到苏定方的马前,从袖中掏出早已誊写好的请功表,双手奉上。
苏定方接过请功表,展开粗粗一看,大概其意思了然于胸。
先是瞥了一眼关鸠鸠,而后才望向郭业,郑重地说道:“这请功表只要本官呈入长安,就无从更改了。本官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郭业毫无犹豫,斩钉截铁地点了一下头,以示自己的态度。
苏定方见状,小心收起请功表,透过胸前铠甲护心镜的边儿,塞入自己怀中。
而后对郭业说道:“既然如此,也算本将承你一个人情。”
郭业笑道:“苏将军哪里的话,这是您应得的,咱们只是互惠互利而已。”
“少废话!”
奶奶的,郭业再次肯定,苏定方丫就是属狗的,好端端的又厉声骂人。
苏定方啐骂之后,对郭业沉声说道:“本将还没厚颜无耻到那种地步,说过承你人情就承你人情。长安那边,本官也会给你多多争取一些实惠的东西。”
“哈哈,那感情好,”郭业闻言咧嘴一乐,又是一脸贱笑道,“苏将军如此仗义,卑职感激不尽啊。是否需要卑职准备点银子,好让苏将军进长安打点一番啊?”
“少废话!”
苏定方回应的,又是一声唾骂。
你妹的,郭业彻底无语,老子这话说得中规中矩,这也有错?
只听苏定方嘴角一扬,颇不以为然地说道:“本将为人光明磊落,何须学那旁门左道?本将此次只递奏折,没有旨意,不得率兵进长安。奏折送入长安之后,自有当朝重臣替本官疏通,亲自放在陛下的龙案之上。”
嗯?
郭业心中打了个机灵,苏定方这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可是巨大哦。
首先,说明了戍边将领不奉诏不得进长安,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忌讳之事。
其二,苏定方如今虽是五品怀化郎将,但在李二陛下还有朝廷中枢中,还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即便进了长安也没有什么屌用,还要靠上面的人疏通。
亮点就在当朝重臣会替他疏通这句话上,这是嘛意思?
很明显嘛,苏定方上面也有人罩着呗。
郭业回味着当朝重臣四个字,会是谁呢?
一身虎胆不畏死的谏议大夫,魏征?
还是素有房谋杜断之称的房玄龄,杜如晦?
还是,李二陛下的大舅子,凌烟阁第一功臣,当朝尚书右仆射兼皇亲国戚,长孙无忌?
或者说是,同为尚书左仆射,被李渊和李二陛下两父子倚为股肱之臣的宋国公萧瑀?
申国公高士廉,永兴县子虞世南也都有可能哦?
奶奶的,长安朝廷中文臣武将,大神云集,随便扒拉一个都能做靠山;随便揪一根腿毛出来,都比咱的胳膊粗。
到底谁是苏定方上面那个人,这可不好说了。
猜不透,也猜不准。
一想到长安,郭业脑子里面有浮现出马周马元举那头犟驴,不知道现在到了长安没有。
郭业心中感慨着,马周啊,你一定要顺着你的人生轨迹走,千万不要学苏定方这孙子,关键时候还要老子费尽心思地去给他铺路。
若干年以后,朝堂之中,庙堂之上便有你马周的一席之地了,到时候说不定小哥还真与你在长安相会了呢。
一想到马周,郭业就想起在陇西县城的往事,那段快乐小衙役的日子,终生不能忘。
马周,结巴县令,穆师爷,还有自己那个初为人妻的漂亮老婆吴秀秀……
往事如烟去,点滴在心头。
不经意间,郭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整个傻愣愣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时间,缓缓而过。
...
...
“小哥,小哥?”
程二牛上前推搡了下郭业,将其从遐思中唤醒。
“啊?”
郭业惊呼一声,醒悟过来,再看自己身边诸人,个个嘴唇紧闭都忍着笑意,仿佛像是看大戏般打量着自己。
奶奶的,又神游天外了。
突然,他发现自己跟前,吊桥之上,早已空空荡荡无一人。
苏定方,也不见了。
郭业转头疑问道:“苏将军人呢?”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小哥,人早走了。”
“苏将军看着你一人发呆,就先行离去了。苏将军临走还说,还说……”
众人大笑,唯独关鸠鸠一边矜持地轻笑,一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郭业急问:“苏将军临走前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
“靠,磨叽你娘的蛋啊?赶紧说,他说什么了?”
郭业见着关鸠鸠那欲言又止的屌样,顿时来了脾气。
关鸠鸠无奈,唯有硬着头皮说道:“苏将军说,兵司大人您就是一个二逼。”
二逼?
苏定方敢学老子讲话?
郭业顿时火冒三丈,你奶奶的腿儿,你倒是现学现用的很快啊。
见着众人又是一阵放肆大笑,郭业满脸黑线,绝对的受侮辱了。
生气之余,唯有叉着腰遥指苏定方大军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苏定方,小哥跟你没完。”
发泄一通之后,遣散了众人离去。
郭业对着城门上挥挥手,命令道:“起吊桥,关城门!”
郭业的长随跟班童虎,正好此时在城楼之上,听着郭业的吩咐,跟着吆喝命令起来:
“大人有令,起吊桥,关城门!”
随后,
嘎吱嘎吱地酸牙声儿响起,十来个士卒滚动着绞索徐徐提起吊桥。
不过声音响动一会儿,戛然而止,吊桥悬在半空不再动弹。
郭业正好在城门位置看得清楚,疑惑地喊道:“怎么回事?”
城楼之上骤然传来一阵驿动声,仿似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继而,上面童虎就传话下来:“大人,不远处好像有骑兵朝这边赶来,足有几百骑兵。”
昂?
难道是苏定方去而复返?
刚想问话,童虎的声音再次传来,嗓门透亮地吼道:“大人,大人,是吐蕃人的骑兵,好像是上次那些吐蕃奴隶军。”
几百吐蕃奴隶军?还是骑兵?
莫非是……
童虎在城头上眺望一阵,辨认清楚之后确认道:“大人,是桑巴头人来访,离此仅有一百步,是否放下吊桥?”
桑巴?
他这个时候来干嘛?
郭业心中陡然疑云布起,不过还是冲着童虎挥手下下令道:
“无需紧张,放下吊桥!”
...
“大人有令,放下吊桥,让桑巴头人进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