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校检说出那句妞砸的时候,安争几乎笑的炸裂开来。这和朱校检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担心的事没有了。
不管朱校检说的宁小楼去了九圣山城是真的还是假的,最起码是绝对不会来秦关了。
安争是这样想的。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秦关上面看看。”
朱校检收拾起笑容,带着安争往秦关关口那边走过去。一路上遇到很多缉事司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已经换了白衣,那是为方坦之挂的孝吧。如果真的是的话,只能说薛勾陈这个人做事真的太肤浅了些。
安争一路上都在想这个时候上秦关的城墙上去做什么?之前和秦爽闹的那么不愉快,此时上城墙看秦爽怎么意气风发?
朱校检一直没有说话,安争也不想问。
这个时代的这一片小地方......是的,在整个人间界来说宁小楼的地盘真的只是个小地方而已,哪怕有数万里方圆。
在这样一片小地方,勾心斗角之严重狠厉,比安争在大羲的时候还要更加的让人心寒。所以安争一直都认为,妖兽再强大,再恐怖,再有吃人夺命之力也不是最让人害怕的东西,最让人害怕的就是人自己。
朱校检带着安争去秦关城墙上,绝对不是去向秦爽低头的。安争从朱校检的脸色和眼神分析出一种信息......朱校检很兴奋,也很紧张。
在这个时候,他兴奋什么,紧张什么?
城墙上已经没有多少士兵了,之前的号角声响起来之后白胜君的大军就从城墙上如猛虎下山一样扑了下去。虽然他们的数量比起城外的九圣宗大军来说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可扑下去的时候居然连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这些士兵挥舞着长刀呐喊着往前冲,眼睛都红了。
城墙上也有很多缉事司的人,负责维持秩序,但是薛勾陈不在。
这些人显然是朱校检之前安排来的,因为他们身上没有孝服,显然不是薛勾陈的人。城墙上一个身穿书生长衫的人站在那,背着手看着远方,肩膀似乎在微微发抖。
“整件事都是你在幕后做主吧?”
朱校检走到那个人身后,很郑重的抱拳,如晚辈一般施礼。安争在此之前没有见过朱校检在谁面前是这个样子,如此的谦卑。
那个人是郭庆孝。
朱校检是缉事司的镇抚使,位高权重,甚至敢和薛勾陈叫板,敢和秦爽对着干。他是方坦之的师弟,算是缉事司的嫡系,所以他在该争的时候无所畏惧。
“朱校检见过先生。”
郭庆孝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外:“我以为,第一个上来的人会是薛勾陈。”
朱校检笑了笑,笑容里有些不屑。那当然不是对郭庆孝的不屑,而是对薛勾陈的不屑。甚至,安争还体会到了一种对秦爽的不屑。
“你怎么知道是我?”
郭庆孝问。
朱校检垂着头说道:“我若说瞎蒙的先生未必会信吧。”
“你真聪明。”
郭庆孝笑起来,笑的很坦然:“是啊,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我在安排,但不管是秦爽还是薛勾陈都不知道。他们的脑子不够用,知道了反而不好。”
安争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太够用,但只是那么一瞬间,在看到朱校检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这一切,然后想笑,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参与这些事。
郭庆孝看到安争笑起来,知道安争也理解了。
“你们都很聪明,他比你慢了些,但未必不是好事。”
郭庆孝站在那,负手而立。
“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不是修行者。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你们可以长生近乎不死,而我得付出比你们更多更多的东西才能让自己被历史记住,幸好,今天是这样一个日子。”
郭庆孝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叹息:“不过历史应该不会记住我,只会记住君上的丰功伟绩。算了,罢了......不争了。”
他看着外面,从兴奋到落寞。
“你笑什么?”
他问安争。
安争回答:“我笑自己还是太傻了,不适合和你们做朋友,以后尽量离的远一些。”
郭庆孝愣了一下,然后也笑起来:“一力降十会,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我。”
他有些遗憾的说道:“虽然有些不甘心这件事在史书上可能连我的名字都不会提起,但能参与其中已经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我知道你猜到了,君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去什么九圣山城,君上就在秦关。消息放出去之后,九圣就立刻启动了传送法阵回了九圣山城,而在他走的那一瞬间,君上就直接出手将传送法阵毁了。”
“君上比你到的也不晚,一直在等。等姚边边到了,等姚边边上当。姚边边传送消息的方式很特别,他看到的一切都可以通过特殊方式传送到九圣那边,所以必须得有个法子让姚边边真的相信君上去了九圣山城。”
外面是一趟屠杀。
宁小楼的人在屠杀九圣宗的人,这次整个白胜君朝廷里高手尽出。九圣走了,剩下的人一个都没能走的了。宁小楼带着人一路追杀几千里,九圣宗的中坚力量被一扫而光。
打的酣畅淋漓。
郭庆孝深吸一口气,感谢自己想出这样的妙计。这一切都是他想到的,除了宁小楼和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细节。所以郭庆孝才说朱校检是真的聪明,聪明到了骨子里。
“你的名字会在史书上记下来的,而且会很重。”
朱校检道:“因为君上要用先生,而且绝对不仅仅是用先生这一次。没有几个人比君上更懂得用人之道,所以这件事君上是不会把功劳全都据为己有的。从今儿开始,先生的名字将会正式出现在朝廷里,而且这个名字的分量会很重。”
郭庆孝嗯了一声:“所以你才会过来和我打招呼?因为你确定,以后要巴结我了吗?”
朱校检点头:“确定。”
郭庆孝道:“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开始应付这些事了啊......想想确实有些头疼。不过,我刚才说过了,我一个不会修行的人凭什么能被历史记住?所以哪怕我有再多的不适应甚至反感,也还要坚持下来。所以我很高兴你来找我,凡事的第一个,总是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些,而且印象深刻些。”
朱校检也笑起来:“多谢先生,今后若先生有什么需要用到缉事司的地方,先生只管说。”
“君上说过,缉事司是君上一个人的缉事司。”
“但先生从今天开始,在很大程度上可能会代表君上了。”
朱校检再次抱拳:“多谢先生。”
郭庆孝嗯了一声:“也多谢你。”
他看向安争:“为什么你来了却不说话,说的也和他不一样?”
安争:“因为我不想做司座。”
朱校检咳嗽了几声,拉着安争转身往回走。
“行了,今儿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我赌的,差不多都赌对了。也许等我回去之后不久,任命我为新的缉事司司座的命令就会到。你不觉得应该现在拍拍我的马屁?”
安争:“我觉得应该找个妞砸。”
朱校检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其实我挺看不懂你的,你得到了魔的力量之后我有过三次想杀了你,因为我试着去体会君上的想法,这三次我以自己来体会君上,都确定君上会杀了你,所以差一点我先动手。然而最终醒悟,君上的想法,只能是君上自己的。当我开始不断的思考君上应该做什么的时候,我就落了下乘。幸好我没杀你,幸好君上也没杀你。”
安争道:“咱们不是一路人,永远也不是。而且我也不会留在燕城一辈子,为了一个缉事司司座的位子勾心斗角到肠穿肚烂。我们只是对方世界里的过客罢了,可能会相处一段时间甚至有些小小的愉快感,也不过如此,仅仅如此。”
朱校检的脚步停了一下,喃喃自语似的重复了一遍安争说的话。
“不过如此,仅仅如此?”
他站在那看着的背影:“你是在看不起我?”
安争抬起手晃了晃手指:“我是看不起这个世界。”
朱校检哦了一声:“你果然是个傻逼。”
安争咳嗽起来,似乎有些着了风。
这个初冬啊,真冷。
五天后,燕城。
那座巨大的让人仰视都觉得恐怖的大殿里,高坐在青玉宝座上的宁小楼指着郭庆孝说,从今日起他就是白胜君的丞相,大丞相。
然后指着朱校检说,从今天起他就是白胜君缉事司的首座。至于那个叫薛勾陈的男人,拼了命的想在自己人生转折的时候拉回颓势却没有成功,以至于在这个时候甚至没有人去思考薛勾陈去了哪儿?是死了,还是正在等待死亡。
安争回到了白胜书院,经历了别人的涅槃,却没等来自己的涅槃。果然没有升他的消息下来,也果然没有降他的消息下来。他就好像一个被缉事司被朱校检被宁小楼遗忘了的人,但却握着缉事司权利最重的检事的腰牌。
他像个异类,他一直都是个异类。
天气不错,安争抬起头看了一眼蔚蓝蔚蓝的天,想着自己总该去缉事司转一圈的,不然可能会被锈死在档案里。
他走进缉事司的大门,那些谍卫纷纷俯身施礼。
“拜见检事大人!”
“司座呢?”
“不知道司座大人去哪儿了,您要不要在大厅里等等?”
“不用了,镇抚使呢?”
“大人不知道?咱们缉事司......现在没有镇抚使。”
那人看了安争一眼:“司座大人说,他得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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