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揽,肯定是假招揽,说白了,离间分化之计也。
陈登问道:“那却不知,打算怎么招揽吕布?”在招揽二字上,加重了下语气。
戏志才说道:“以官爵、名望诱之。”
陈登问道:“只以官爵、名望诱之,就可以了么?”
戏志才说道:“吕布其人,君可能不太了解。”
陈登与吕布素不相识,八竿子打不着,对他的确不了解。
听了戏志才此话,陈登便问道:“吕布何如人也?”
戏志才摇着羽扇,说道:“光禄大夫贾公曾与我等说吕布其人。昔年吕布之所以叛杀丁原,投附董卓,即是因董卓以高官厚爵诱其故也;后又叛杀董卓,投王允者,亦是因王允以名爵诱之;其杀董卓,自诩功劳伟著,得与王允共秉朝政,遂俨然以士大夫自居。由此种种可见,吕布是个贪求名爵而不自量力之辈,因此贾大夫以为,只要以此相诱,吕布定就会再叛袁术。”
一个无聊的念头,突然在荀贞脑海中冒出。
如果吕布真的因为自己的离间之计背叛袁术的话,他可就不是三姓家奴,而是四姓家奴了。——三姓、四姓也者,并不是说吕布总共投靠过三个人或四个人,三姓、四姓,指的是加上吕布本身之姓,而共有三姓、四性。
荀贞也知自己的这个念头十分无聊,想了一想便罢,自不会与众人说出。
却是说了,实际上因为吕布曾经先后背叛丁原、背叛董卓,就骂他为三姓家奴,荀贞倒是以为未免太过苛责。别人不说,就说刘备,在原本的历史中,刘备前前后后所叛者,又何止两三人?若说反复无常,刘备才是当之无愧。只是因为刘备的政治能力比吕布强,后来占了块地盘,成就了一番事业,后世才没有留下骂名,反而得了仁义之称。且也不必多说。
只说以名爵来诱吕布,以行离间这条计策,正是贾诩献给荀贞的。
贾诩太了解吕布了,加上贾诩善能洞察人心,故此他早就发现了吕布的这个致命弱点,乃於当下,对症下药,把此策献给了荀贞。
荀贞听到贾诩此策当时,就颇为赞同,於是就准备按他此策行之。
却荀贞现下尚不知晓吕布在得了拜他为“平南将军”,改封他为“顺阳侯”的那道旨意后的各种表现,如果知道,只怕对贾诩此策,更会赞赏不已了。
——贾诩不仅了解吕布,而且他是凉州人,在凉州本地颇有名望,其本人又有智谋,荀贞对他是要加以重用的,只不过现在没有合适的官职任他,所以他仍是担任着之前所得的光禄大夫此职。事实上,他以一个投降之身,没有给他贬官,还让他当光禄大夫,已经算是对他的厚待了。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在众多的大夫中是地位最高的,执掌言议,毗亮论道,献可替否,赞襄德化,权力亦不小,此职和太中大夫、中散大夫、谏议大夫,都相当於先秦之时的天子之下大夫,如列国之上卿也。因为大夫的地位尊崇,就是最低的谏大夫也得明儒夙德为之,故而戏志才等人,无一人得被朝中授任大夫之职。这些且亦不必多说。
如果贾诩此策能够奏效,吕布因是而叛袁术,则不但可以断袁术之一臂,还能对袁术所部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就必将会十分有利於荀贞来日大举进讨南阳此战。
荀贞也是这么认为。
众人又讨论了会儿贾诩此策,陈登注意到程嘉自和戏志才等一起来到,入席就坐后就没怎么说过话,要么掐着胡须,若有所思的样子,要么横眉冷目,好像面前站着个仇人一般,总之大部分时间,都处在走神状态,陈登实在是按捺不住疑惑,便在讨论告一段落时,轻轻地敲了敲案几,向坐在他斜对面的程嘉说道:“君昌,君昌!”
连呼了两遍程嘉的字,程嘉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说道:“然也,然也,君言甚是。”
堂中诸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陈登抚摸胡须,笑问程嘉,说道:“我说的什么甚是?”
程嘉说道:“君方才说……”顿了一下,问陈登,说道,“君刚才说什么了?”
陈登笑道:“你连我刚才说什么了都不知道,便说我所言甚是?君昌,你这也太搪塞我了吧?你从进门始,我见你就心不在焉,怎么?是不欢迎我来颍川就任,还是看到我,你不高兴?”
程嘉慌忙起身,向陈登下揖谢罪,说道:“颍川太守此任,非君不可,再说了,这是明公的决定,嘉又怎会不欢迎君来就任?与君一别多半年,今与君相见,嘉亦欣喜得很。”
陈登问道:“那你为何一直心神不属?”
程嘉稍作迟疑,作出了决定似的,说道:“君也不是外人,且君今就任颍川,这件事也该让君知晓。”
这话说的没有来由,陈登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程嘉,说道:“君昌,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嘉转向荀贞,行礼说道:“明公,嘉有一件大事进禀。”
荀贞说道:“是何事也?”
程嘉说道:“明公,嘉斗胆进言,宜当立即罢免太尉杨彪!”
堂中安静了片刻。
戏志才、荀彧、陈群,郭嘉,包括陈登在内,众人俱皆面色惊诧。
荀贞下意识地抚摸颔下短髭,从容问程嘉,说道:“君昌,为何突出此言?”
程嘉说道:“明公,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注意杨彪,明公可知他这些天都干了什么?”
荀贞问道:“杨公都做什么了?”
程嘉严肃地说道:“明公自到许县以后,杨彪就没有闲着,除了上朝、上值以外,他每天要么是去别的大臣家,要么是找别的大臣去他家。”
荀贞笑道:“杨公久居朝中,德高望重,友人多些,交际多些,有什么可奇怪的?”
程嘉说道:“明公,他这可不是走亲访友!”
“他这是什么?”
程嘉说道:“他这是在搞串联!”
“串联什么?”
程嘉气忿忿,说道:“明公,还能是什么?串联别的大臣,一同对付明公!”
荀贞笑道:“我与杨公既无公怨,又无私仇,他为何要串联大臣,对付於我?”
程嘉冷笑说道:“明公与杨彪新在长安时才相识,的确没有私仇,可是公怨,明公固是纯以公心待他,唯敬重耳,然其对明公却不见得亦会是如此,不见得没有怨!他为何要串联大臣,共同对付明公,缘故不必嘉说,想来明公应是也能料出!”
堂中在座诸人均是心腹亲信,没有必要太装糊涂,荀贞笑了一笑,环顾了戏志才、荀彧、陈群、郭嘉、陈登等人一眼,与程嘉说道:“我闻杨公对天子移驾幸许此事,先前是持反对的意见,对朝廷拜我为车骑将军、录尚书事也有疑议,但如今天子已经驾到许县,我也已任车骑将军、录尚书事月余之久,君昌,杨公反对的诸事,现下是都已尘埃落定,你说杨公他却还在串联大臣,欲对付我,是不是你多虑了?”
程嘉说道:“明公,嘉既为明公任用为都官从事,职责所在,自上任以后,一天都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对杨彪等以往曾经反对过明公的那些大臣,我更是着重监视。我已经探查清楚,杨彪与他串联的那些大臣们,私下所言,俱都是指责明公不是,甚至有的大放厥词,说明公将会成为又一个董卓!他们商量,寻找机会向圣上进言,请求修缮洛阳的宫城,然后等宫城修缮完,就请圣上还都洛阳。……明公,他们这不是想要对付明公,还能是什么?”
荀贞兼领的司隶校尉这个职务,权力很大,监察朝中百官是其权责之一,而监察百官这项职责的具体工作,就是由司隶校尉府的属吏之一,程嘉而下所任之都官从事此职负责的。
——依照汉家官职,司隶校尉府共有从事十二人,其中七个是部郡国从事,分别负责监督司州下辖的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河东、弘农、河南尹七个郡的郡县官吏;余下五个,分为督官、功曹、别驾、簿曹,若有军事,则置兵曹。七个部郡国从事不说,余下的这五个从事,各有职掌,然若论权力之重,都官从事当数翘楚。
陈登并不知道杨彪反对刘协移驾和反对任荀贞为车骑将军、录尚书事之事,皱起眉头,问荀贞说道:“明公,杨公为何反对圣上移驾到许,又为何不愿朝中拜明公车骑将军、录尚书事?”
荀贞云淡风轻,语气平缓,说道:“可能杨公有他的考虑。”
陈登说道:“便是有他的考虑,也不能在背后串联大臣,说明公将会是又一个董卓!这对明公的声誉,会造成极大之损害。明公,这件事情不可小看,需当妥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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