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留在新安县城的守军虽然还有能战士四五千人,可这四五千人分是由段煨所部、杨定所部和张济所部组成,军心本就不齐,又兼段煨作为主将已然遁逃西行,那么这些被留下的兵马尽管还有不少,斗志可知,如何能够守住新安县城?
是以,孙策能够在段煨逃走不久之后,就将之前数次攻打都未能打下的新安城轻松取下。
亦是同样的道理,段煨已遁,军心又乱,便是有两三千的守军从新安城中突围得逃,然又能有多少战斗力?在张飞、关羽等人的阻击和孙策等将的追击之下,荀贞东西夹击,用了两天多的时间,除掉少数北渡黄河,窜入河东郡内的外,这股逃军中的绝大多数被尽数歼灭。
至此,奇袭弘农县的两个战略意图得到了完全的实现。
战后给诸将录功,获首级近千,俘虏近两千。
——事实上,首级本不该有这么多,这股逃出新安的敌军早就无有斗志,愿意投降的占了大多数,可是荀贞和孙策所部的有些将校,为了更大的功劳,却是不接受投降,或竟杀俘,故而才竟有近千首级之多。孙策部将不提,荀贞帐下将的这种行为,违反了荀贞的军纪,但荀贞眼下没有功夫追究他们的过错,不过对此,他当然也不可能轻松放过,因是令军府司马宣康先把此事记下,且待打下长安,击败李傕、郭汜后,再进行追究。且亦不必多言。
三日后,孙策、徐荣分别率部到至弘农县,与荀贞会合。
荀贞率引翻过熊耳山,奇袭弘农县的那五千兵士至此时,也基本上休整完毕。
於是,荀贞与孙策、徐荣和同孙策一起来到弘农县的陈纪、戏志才、郭嘉等人商议下一步的进战之策。——翻山涉岭,奇袭弘农县,不仅路上辛苦,风险系数也大,因此荀贞没有叫戏志才、郭嘉等从军,而是让他们跟在孙策军中。
弘农郡有凉州兵马两万上下,三个守将张济、段煨、杨定又俱有勇名在外,陈纪原本以为弘农郡不会那么容易打下来,却是没有想到,荀贞只用了短短旬日,就拿下了弘农郡的大部分地方,张济、段煨两将鼠窜华阴,杨定下落不明,而他们部下的兵马先后被荀贞、孙策部歼达万余之数,已是元气大伤。
——这场仗,荀贞赢的看似简单轻易,实际上并非如此。敢於亲身犯险,率部奇袭的胆魄等等不讲,只跟随荀贞过陆浑关,翻山越岭,经熊耳山迂回三百多里地,奔袭弘农县的这五千兵士,没有经过长时间的严格操练,就万难得到。只不过陈纪是个文士,对此不了解。
然被荀贞打下弘农、拔取新安、宜阳的胜利所激励,陈纪充满了兴奋,他与荀贞说道:“贞之,弘农已下,勤王长安的通道已经打开,想来此讯传入长安以后,李傕、郭汜两贼必然惊骇失措,而朝中诸公将振奋不已,圣上也一定会欣慰开怀,并对卿翘足以待。老夫愚见,当乘胜急进,速入关中!”
荀贞态度恭敬,回答陈纪,说道:“公言甚是。”
陈纪大喜,说道:“贞之,卿赞同老夫的建议么?那不知卿打算何日入关中?”
荀贞说道:“陈公,要想进兵关中,还有一地需得拿下。”
陈纪说道:“卿言者,可是华阴?”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华阴是自弘农而入关中的门户,其城坚,周边地形险要,张济诸贼虽是败逃,然合彼等之部,加上段煨、杨定原本留在华阴的守军,犹三四千众,华阴此战,不可掉以轻心。”
陈纪深以为然,问荀贞,说道:“贞之,那这场仗你打算怎么打?”
荀贞顾视孙策、徐荣、臧霸、刘备等,问道:“君等是何高见?”
臧霸说道:“昨军报说,曹孟德与王文都已然兵至蒲坂,观其举止,大概是要从铺板津渡河,西入关中。诚然袁本初应是无意与曹孟德联兵勤王,又如陈公所言,同为勤王之师,我军当与其齐心协力,但若被他先入关中,勤王之头功失矣。霸之愚见,我军宜当从速攻取华阴。”
荀贞问道:“具体怎么打,将军可有计议?”
臧霸说道:“两军相逢,勇者胜,况我军接连大胜,已取除华阴外的弘农全境,而张济诸贼败军之辈!华阴其城虽坚,只要我军加力猛攻,拔之不难。霸愿为明公克取此城。”
打弘农郡的这几场仗,新安是孙策指挥打下的,宜阳是徐荣指挥打下,臧霸虽从荀贞奇袭弘农县,然此仗是荀贞亲自指挥,克城、败敌者是关羽、张飞等将,他於其中无有立功,故他跃跃欲试,想要争这打华阴之功。
荀贞没有就臧霸的主动请缨说什么,只是笑了一笑,勉励他一句:“将军之壮勇,我自知之。”转问孙策等人,说道,“卿等是何高见?”
孙策、徐荣、刘备等和臧霸的意见相同,都是认为一则不可让曹操先入长安,二者华阴虽坚,但攻克应该不难,当如臧霸的提议,速往攻之。
荀贞听完众人意见,最后看向戏志才、郭嘉,说道:“志才、奉孝,卿二人怎不作声?”
戏志才沉吟稍顷,慢慢摇着羽扇,说道:“忠愚以为,华阴现下不易速取。”
话入耳中,陈纪登时惊讶,忍不住打断戏志才,说道:“现挡我军入关中者,只华阴矣。华阴既下,我军便可长驱直入,奔赴长安勤王救驾,天子盼望勤王之师久矣,长安士民苦受贼害,盼望义师如大旱之望云霓,亦久矣。志才,卿却为何说速拔华阴不宜?”
臧霸也不理解,说道:“陈公刚才说的不错,李傕、郭汜闻我军克取弘农,现必惊惶,我军如速下华阴,进兵长安,则李傕、郭汜两贼可易败也,却为何取弘农不宜速?如果久做耽搁,不是再给李、郭反应的时间么?”
戏志才拿着羽扇起身,先向陈纪行了一揖,然后说道:“陈公,忠所以说把华阴不宜速取,正是为天子考虑。”
陈纪说道:“为天子考虑?”
戏志才点头说道:“是啊。”
陈纪问道:“志才,卿此话何意?”
戏志才说道:“如公所言,我军现下弘农,李傕、郭汜闻之,必然已是惶恐,而若是我军再速克华阴的话,则李、郭肯定会更加惊惧。到的那时,陈公,若是李、郭二贼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可该怎么办?”
陈纪说道:“狗急跳跳墙,铤而走险……,志才,卿是说?”
戏志才说道:“他两人因此罢兵言和,共同阻我军入长安事小,而若他两人裹挟天子逃出长安;又更甚者,李、郭二贼悖逆至极,又万一天子因此遭到不测?可该如何是好?陈公,你我本是为勤王救驾而来,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我等岂不反成罪臣?此中不可不虑。”
在关於刘协死活上的态度,荀贞事实上和袁绍没甚区别,他也根本不关心刘协的人身安全。可问题是,如果刘协死了,他此来长安勤王,白跑一趟也就罢了,大汉从此将无“共主”,那可就麻烦了。——或言之,刘协如死,那荀贞是不是可再立一个汉家宗室为天子?当然可以,但荀贞可以,那个时候,袁绍等也可以,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义,明显就拿不到手了。
所以李傕、郭汜会不会狗急跳墙,致使刘协被害?这个问题,的确需要审慎考虑。
陈纪的急切和对戏志才方才所言略微不满的表情,因为戏志才的解释而渐渐消去,他抚摸胡须,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志才此虑,确是不能不多加思酌。”问戏志才,说道,“志才,那既然如此,卿是何看法?”
戏志才说道:“忠之愚见,要想解决此忧,不宜急攻华阴,此其一;当立即择干吏潜入关中,与朝中诸公取得联系,先议好保证天子万全的办法,是其二。”
陈纪说道:“等到先和朝中的诸公取得联系,保证了天子的安全后,再取华阴,进兵长安。”
“忠意即是如此。”戏志才转向荀贞,说道,“忠闻之欲速则不达。当此之际,该如何定夺,请明公斟酌。”
荀贞见帐中众人没有再有异议的,遂颔首说道:“卿所虑甚是,所言甚是。”
——他刚才没有立即答允臧霸的请战,所虑即在於此。
臧霸又一次开口,说道:“担忧天子安危,此固然是也,可是明公,即便我军先不取华阴,那曹孟德由蒲坂津渡过河后,他大概可是不会就此停驻不前的吧?他若向长安,如何收拾?”
臧霸说的不错,为了天子的安全,荀贞所部固然是可以先不向长安进军,可是曹操却不见得会肯驻兵不前,那他若是继续向长安进发,按戏志才的推测,刘协是不是依然会有危险?
而又如果戏志才猜错,刘协倒是没有受到危险,可却被曹操提前进到长安,天子被他那搞到手中,那又该如何是好?岂不是结局更坏。
戏志才说道:“曹孟德与王文都联兵后,兵才万余,并王文都所部之河东兵,早前连白波黄巾贼都无法平定,战力可知,单只其一部入关中,李傕、郭汜必不畏之,此其一;曹孟德即便从蒲坂津渡河,入到左冯翊,然若想至长安,其间尚需过临晋、下邽等地,以及还需要渡过渭水,临晋等地皆有兵驻,渭水天险,他也不能很轻易地就到达长安,此其二,是以孟德所部,不足威胁圣上,也不足为我军忧。”
荀贞作出了决定,说道:“我等勤王长安,为的是救护天子,若天子反因此遭不忍言之事,我等之罪,虽死难赎。为保天子安全,华阴暂不宜功,且等与朝中诸公取得联系,议得护卫天子的万全之策后,我军再做进战。”
陈纪问道:“贞之,你意择谁潜入长安,联系朝中诸公,护卫天子周全?”
荀贞把目光转向了堂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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