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想不到,河北悍将高览竟然会被曹操暗中派去到李进那里,且那李进与高览亦是胆气雄豪,三个人就敢入到高素、冯巩营中,做行刺之事。高素、冯巩被刺杀身亡,营中无主,三千余的颍川子弟,虽是骁勇敢战,但是一则事起不意,二来他们是在营中,大多没有披甲,骑兵的马也不在身边,故是在经过奋勇的抵抗之后,终是大败,阵亡数百,余者尽被俘虏。
高素、冯巩的部队到定陶城外时,给城中送过一封书信,并且特地到城东的附近大张旗鼓地行过一遭军,以告诉城中的戍卒,他们到了,从而振奋士卒们守城的决心和斗志。
结果没过几天,他俩就遇刺身亡,所带来的援兵亦败北溃退,这些,也都被城中的守卒远远看到了。士卒的士气顿时大落。
曹操抓住机会,与张邈麾兵急攻,夏侯惇、曹洪、高览等将各率死士蚁附攀城,守卒抵挡不住,在高素、冯巩兵败后的第三天,刘馥、潘璋和定陶令陈矫没的奈何,只好率兵突围。
却是潘璋虽然负伤,且是新败之余,到底骁悍之将,引精卒数百,护卫着刘馥,硬是杀退了高览、曹纯两路步骑兵马的阻截,冲出了曹操、张邈两部的包围,向北奔行了十余里,然后南渡济水,投昌邑而去。
到了昌邑,刘馥、潘璋、陈矫把随他们突围的部队留在城外,自入城中州府求见荀攸、乐进。
荀攸、乐进闻他三人突然到了昌邑,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一定是定陶失守了。
便在州府堂上,刘馥、潘璋、陈矫等了没多久,荀攸、乐进相继匆匆来至。
此时天色尚早,刘馥、潘璋、陈矫乃是奔逃了一夜,他们到城外的时候,甚至昌邑的城门都还没开,是把他们的印绶出示与给了城吏观看,这才进的城中。
荀攸、乐进都是在床上被叫醒的。
乐进脸都没洗,荀攸注重仪表,倒是草草地收拾了一下。
见到荀攸、乐进到来,刘馥、潘璋、陈矫伏拜於地,请罪不已。
刘馥说道:“馥愧对明公的托付和期望,未能为明公守住定陶,今使之被曹操、张邈所陷,自知罪大,敢请使君、将军槛送馥至郯县,乞明公发落。”
潘璋亦是惭愧不已,说道:“定陶失陷,不怪刘府君,都怪我!我身负明公的重任,却轻敌大意,被曹孟德偷袭,以致离狐陷落,由而定陶才会被曹孟德、张孟卓两部兵马夹击。罪实在我!”
离狐的失陷也好,定陶的失陷也好,陈矫官职低微,与他都没什么直接的关系,然两位太守都请罪了,他却不好大模大样的一句话不说,亦附和请罪。
乐进看他三人都是蓬头垢面,衣服上脏污得不行,又是尘土,又是血渍,知他们能从定陶突围出实属不易,下意识地朝堂外的院中看了看,除了刘馥、潘璋、陈矫三人带进城的几个军吏之外,余者别无它人。乐进心头一沉,问道:“子绣他两人呢?”
高素、冯巩兵败的具体详情,刘馥、潘璋、陈矫不知,只是从围城招降的曹兵那里,听他们说是被李进、高览斩杀了,便把听来的那些,原封不动地禀报与了乐进、荀攸。
乐进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荀攸亦是神色哀然。
乐进说道:“定陶失陷无妨,我军早晚还能将之打回,而子绣与冯校尉都是明公的爱将,今却折於定陶!”顾视荀攸,说道,“使君,你我可该如何向明公汇报啊!”
乐进算是荀贞的西乡旧人,与高素、冯巩早就相识,彼此的交情虽然不像高素和冯巩那么好,但也是不错的,闻得他俩阵亡,乐进的心中甚是悲痛。
荀攸说道:“将军难免阵前死。子绣他俩不幸被李进、高览刺杀,实令人心痛,然事已至此,你我也只好如实的把之禀与明公。”
带兵的主将在军营中被刺杀,这种事情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
影响最大,被刺杀的主将身份最高的,由古至此时,大概应数东汉初年的来歙与岑彭了,尤其岑彭,乃是后来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是不折不扣的东汉之开国功臣,然他两人却都在伐蜀之时,相继被公孙述派出的刺客刺死於营内帐中。
高素、冯巩的遇刺,固然使乐进痛心,可却亦正如荀攸所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也就是无可奈何,只能如实地禀报给荀贞了。
荀攸到底与乐进不同,首先,他是兖州刺史,作为兖州的主官,不能太多的因为个人的感情而耽误公务,其次,他本质上是个士人,对高素、冯巩这样的武将,尽管因为旧识的关系,还有高素、冯巩两人性格的原因,对他两人也颇是喜欢,对他两人的身死也感到扼腕,可究竟是没有乐进那般心痛的,回答了乐进的问话之后,他的思路就转到了目前的战局上。
荀攸沉吟多时,与乐进说道:“文谦,离狐、定陶先后失陷,乘氏李进背叛,咱们的援兵恐怕是不能再去济阴了啊。眼下之计,我以为,应当改变之前的战策,改驰援济阴为固守山阳。君以为何如?”
刘馥、潘璋是济阴、离狐的主将,两人都不仅兵败,而且被迫逃到了昌邑,可以想见,济阴、离狐其余的各县,在既少兵马守御,又群蛇无首的情况下,必然会很快就尽数落入曹操、张邈的手中,那么,於此时再派援兵去济阴郡,显然就是没有必要了。
从另一方面来讲,曹操、张邈咋攻陷了济阴郡后,其部兵士的斗志定然大涨,对於昌邑这边来讲,部队的士气却则必然会因为济阴的数日而陷,变得低落起来,从士气这个角度考虑,现在也不合适再遣兵马入济阴郡了。
应对目前局面的最好办法,只有一个,便是固守昌邑,把曹操、张邈的部队挡在泗水、济水以西,换言之,把他们挡在济阴郡内,然后等到各部的援兵到齐,以及荀贞的援兵到后,再作进击、收复济阴的谋划。
乐进娴熟兵事,明白荀攸的此个对策,是当下唯一可行的,就没有异议。
不止是丢了离狐,现在还丢了定陶,并且算是间接地害死了高素、冯巩,自觉罪责越来越大,且在深深的耻辱感之驱使下,潘璋一心地想要戴罪立功。
他主动请缨,说道:“曹操、张邈占了定陶以后,必定会过济水而东,掠成武、单父、己氏诸县。璋敢请使君、将军允许,带本部兵马,往去成武,阻其兵锋!”
荀攸瞧了瞧他肩上被纱布包扎的地方,说道:“文珪,你的伤势如何?”
潘璋要紧牙关,忍住疼痛,活动了一下右臂膀,说道:“箭创而已,已无大碍!”
“你适才说的不差,曹东郡、张孟卓,在侵占了我定陶后,确是极有可能会东略成武等县,但眼下其军方胜,我军接连战败,须得且避其锐。成武县,我不准备派人去守。文珪,你的肩伤如是不要紧的话,你就带你的本部兵士,……你本部兵还有多少?”
潘璋说道:“现尚有三百余卒,虽然不多,然皆勇士。”
荀攸说道:“我再补给你兵马五百,你率之驻入梁丘城,为我昌邑之侧面屏障。”
梁丘在昌邑的西北边,其南就是济阴郡的成武县。荀贞打昌邑之时,围绕着梁丘,曾与曹操、吴资等交过手。只是,当时荀贞是攻势,现而今,派潘璋去梁丘,则变成了徐州兵是守势。
潘璋接令。
荀攸又细细地问过刘馥、潘璋两人战败的经过和曹操、张邈部队的战力、人数等等,末了,说道:“你们从定陶血战得出,一路没做休息,想必疲累不堪了,且先去客舍休憩。文珪,你明天就直接带兵去梁丘城;元颖、季弼,你俩明天再来州府,咱们一起商议守卫昌邑的具体谋策。”
潘璋接过乐进所写的给他拨兵的檄令,与刘馥、陈矫朝荀攸、乐进行了礼,奉命而出。
乐进皱眉说道:“公达,潘璋接连两败,且肩膀负伤,以我之见,至少暂时应该是不能再重用於他,你却为何叫他去梁丘屯驻?”
说来乐进与潘璋是老乡,两人都是东郡人,但乐进对他的这个老乡,却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照顾,凡事秉公而已。
荀攸说道:“正因为文珪两败,所以我才把驻守梁丘的任务交给了他啊。”
“这是为何?”
荀攸说道:“知耻而后勇。文珪性烈,两次战败,他一定憋足了气,且梁丘离昌邑不远,你我可随时关注那里的情况,把梁丘交他驻防,你我是可以放心的。”
荀攸这话说的有道理,乐进便就不再质疑。
这会儿,堂外的天光已然大亮。
荀攸吹灭了案上的蜡烛,铺开纸张,提笔在手,蘸了墨水,歪着头想了片刻,开始亲自给荀贞写上禀的公文,汇报定陶失陷的事情。
公文写就,给乐进看了,乐进无有补充和修改,便当天派人,急送郯县。
随后的几天中,荀攸往济阴洒出了大量的斥候,打探曹操、张邈部队的一举一动。果如他的预料,离狐、定陶两县先后失陷,余下的诸县无不惊骇,几乎没有抵抗的,竟是大多望风而降。——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离狐郡、济阴郡的大多数县的令长,都还是原本的那一批人,对荀贞没有多少忠诚之心,自然就如那墙头草,荀贞和曹操谁入主济阴,他们就听谁。却是说了,那荀贞当初为何不把这些县令长统统换了?两个缘故,一则,这些县令长,不少是外州各郡的右姓子弟,没有过错,不好免官;二来,前番攻打兖州,兖州的大半郡县都被荀贞打下占据了,几十个县,他一时也找不来那么多的合用人选去当县令长。
在这几天里,徐卓、李瓒、荀悦等等其它兖州各郡守相派来昌邑的驰援兵马,络绎到达。
有了这些兵马的补充,荀攸、乐进守住昌邑的把握大了许多。
就在定陶失陷后的第三天,曹操的一支兵马,入了山阳境内。
……
而差不多与曹操兵马入到山阳的同时,荀攸加急送去郯县的军报,到了荀贞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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