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说道:“卿还有何策?快讲来。”
“九江地狭,难以转旋,欲定九江,必先谋阜陵。”
刘晔的这句话说到荀贞的心窝上了。
荀贞不动声色,说道:“阜陵有相,如何谋之?”
“晔阜陵人,知阜陵相。此人虽久有名於荆、扬,无能之徒也,晔愿为明将军使阜陵说之,使他自挂印辞官。候其辞,阜陵反掌可得之也。”
荀贞大喜,说道:“卿如能办成此事,收定九江,卿为首功。”
荀贞相信刘晔的能力,知道他既能说出此话,必是有一定的把握,所以没有细问刘晔打算怎么去说服阜陵相挂印自辞,但想来不外乎威逼利诱。
刘晔又道:“巢湖有郑宝、张多、许乾之属,各拥部曲,地处肥饶,尤以宝最骁果,才力过人,一方所惮,阜陵、庐江间的轻侠狡桀多依就之,如能得其用,不仅可安阜陵南界,亦能驱之胁陈扬州,并可助将军筹舟师。待使阜陵相自辞后,晔请亦为将军往去说之,使其来投。”
巢湖在阜陵和庐江的交界处,占地很广,跨於两郡,由巢湖向东,百余里即是陈温所在的扬州州治历阳。郑宝等人是阜陵、庐江地区的著名豪强,海内兵乱以来,他们各拥部曲,啸聚巢湖,在当地的势力不小,如能把他们收为己用,确是可以增加一些对付陈温的筹码,同时,郑宝等人盘踞湖区,手下会操舟、精/水性、能水战的人料必很多,也会有利於舟师的筹建。
荀贞甚喜,笑道:“昔光武在蓟,指耿弇云‘此我北道主人也’,卿今为我南道主人是也。”
刘晔说道:“耿弇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世之奇才,晔焉敢比之?愿为邓晨,为明将军取一郡为资。”
荀贞哈哈大笑,说道:“好!好!”
光武帝对耿弇说过“北道主人”云云,对邓晨,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邓晨和光武同郡,并是光武的姐夫,王郎叛乱,光武自蓟走信都,邓晨时为常山太守,闻讯后他离郡间行,与光武会於巨鹿,自请从击邯郸,光武对他说:“你以一身从我,不如以一郡为我北道主人。”遣他归郡。邓晨回到郡中,给光武送去了积射士千人,又遣委输给军不绝。建武四年,邓晨从光武到寿春,“留镇九江”,在九江待过一段时间。耿弇是冀州人,刘晔是扬州人,荀贞用耿弇比刘晔,比的是他俩皆为“当地人”这一个共同点,刘晔拿邓晨自比,比的是愿如邓晨“以一郡为将军资”这一点,加上邓晨后来曾在九江待过,也颇是合景。
刘晔献上盟吴郡、收阜陵、招巢湖三策,此三策如能悉得成功,不但可定九江,也不仅只是完全可以与陈温相抗,并且能够极大地扩充荀贞在扬州的实力,提高他在扬州的影响力了。
待刘晔献策毕,告退下堂,荀贞有心立即召荀谌来见,想及他才离府未久,此时应是刚到家里,打消了念头,手写便书一封,命人送去梧桐里,面交与他。在便书中,荀贞略述了一下刘晔的三策,叫荀谌鼎力配合,在便书末,吩咐荀谌:至郡,可表子扬九江丞。
次日,荀贞召来张昭,把对“朝廷拜赵昱陈国相”的为难如实相告,请他去探探赵昱的口风。
张昭说道:“赵元达其人,我甚知之,清修有义,高洁守礼,忠直难屈,昔年,琅琊国相檀谟、陈遵相继召辟,或兴盛怒,而元达终不起;郡举孝廉,朝廷除为莒长,得诏命日,元达就欣然赴任。如由他去陈国,明将军固然为难,但尽管我与他交好,却也是难以说服他的啊。”
荀贞听了,遂不再强求他,心中虽然觉得若有所失,神色不改,反而赞叹张昭与赵昱的友情,说道:“友贵知心,公与别驾,可谓知心。”又道,“益者三友,公与别驾,可谓‘友直’了。”
不能说服赵昱,没办法,就只能给孙坚去信了。
时间紧迫,一来,陈国随时可能会被攻破,二来,荀贞也不能拖赵昱太久,因而,他当天就给孙坚写了一封信,把之前想好的意思在信中道明,遣人加急立刻给孙坚送去。
虽是加急,由郯县至陈国六百余里,信到时,也是三天后了。
此时,陈国余县俱下,独国都陈县犹死战不降。
刘宠、骆俊布置在城外的部队已被孙坚部击破,护城河也已被孙坚部填满,外墙亦有数段被摧毁,在被摧毁的位置,骆俊调动民夫重建了较矮小的防御壁垒,又在壁垒后挖了宽深的壕沟,反抗得非常顽强。不过,无论是进攻的一方,抑或守城的一方,皆知城破是早晚的事了。
孙坚的部队环列营於陈县的近郊,把陈县围得密不透风。
城中的伤亡很大,孙坚部的伤亡也不小。城墙染满血迹,城下遍是尸体、残肢。自起兵击黄巾至今,孙坚也是身经百战了,这样残酷的战斗,只有在与董卓的精锐作战时他才遇到过。
诸部中,孙暠、韩当的损失最重。
孙暠是孙坚季弟孙静的长子,从孙坚征战颇久,他恼恨刘宠和骆俊固守不降,导致他部曲多伤亡,便建议孙坚说:“骆俊沽名市恩,得陈人效死力,陈人难为伯父用,俟城克,当屠之。”孙坚以为然。他已经做好了屠城的准备,於这时接到了荀贞的来信。
看完信,孙坚召来公仇称、朱治等人,与他们商议讨论。
孙坚先把信给他们看了一看,然后说道:“贞之信中言赵元达忠直不可屈,如就任,恐不会从命於我,建议我仍使骆俊留任陈国,卿等以为如何?”
朱治蹙眉说道:“按荀侯信里意思,这个赵元达,是又一骆俊也。如是这样的话,断不可使他来上任,只是,骆俊负隅顽抗,就算攻下城后留他一命,怕他也不会屈服於将军也。”
孙坚的佩剑在案几上放着,他把剑拿起,将之从鞘中抽出,舞了两朵剑花,复插归鞘内,摸着剑柄说道:“天下事若皆可以此定,将会是何等快哉!”
天下事自不能都以剑定,对骆俊这样的真士人,用武力来为威胁显是半点用处也不会有的。
公仇称说道:“王命远在长安,与明将军何关?可先招降骆俊,其如不从,明将军大可自任一陈相,赵元达如来,拒之不纳便是。荀侯难道还会因此而与明将军兴兵么?”
朱治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豫州郡县、士人已有不服将军者,赵元达奉有诏命,将军如再拒之,州内不服者或将愈众。”王命可以不理会,但州内的士心却不能不重视。
孙坚考虑了一会儿,决定按公仇称说的办,说道:“董卓在洛阳时,曲意士人,结果如何?关东兵起,今他为王允所刺。早年我从皇甫公剿汝颍黄巾,又从故车骑将军张公讨凉州边章、韩遂,击董,战於洛阳,海内士人我见者多矣,有名无实者众,真有才能者稀,十之八九不过无能之辈,他们不服,由他们不服。待攻克陈县,我意屠之,以作威慑,儆效尤者!骆俊如肯降我,我仍用他为陈国相,如不肯,送之还乡,我再任一陈国相,阻赵元达来。”
荀贞在以往的信中数次请他在破城后不要杀骆俊,这点小事,孙坚还是能为荀贞做到的。
他问公仇称:“引渠水事办得怎样了?”
陈县临浪荡渠,见久攻陈县城不下,公仇称献计,建议可以引渠水灌城,用水攻之法。孙坚采纳了他的计策,把掘沟引渠水的事情交给他总责办理。
公仇称答道:“共掘沟四道,都已将至城下,至迟后天即可放水淹城了。”
孙坚点了点头,下达军令:“命各部备战,水一淹城,就发起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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