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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在继承前秦的驰道之余,数百年间亦多次修建道路,官道建设得很好,从平舆出来,沿官道前行,有两条路可以到陈国,一条是偏向东北方向,至南顿,然后入陈国境,一条是直向北行,到汝阳,然后入陈国境。这两条路,东北方向的直指陈国腹地,而汝阳方向的则是通往陈国西部。
陈王刘宠善弩能战,名震内外,陈国人不敢生乱,外郡黄巾只本郡还忙不过来,暂也无暇入其境,所以陈国境内没有黄巾军活动,不需要“王师”平定,故此,为了节省路途上的时间,皇甫嵩选择了向北直行。日行五十里,出平舆,第二天傍晚时分就到了汝阳。
为不打扰县中百姓,皇甫嵩没有进城,在城外扎营歇息。
荀贞下马道边,遥望汝阳县城,不觉想起了周恂,召来陈到,问道:“今晚我军要在这里歇息一夜,叔至,你要不要去见见周恂?”
陈到想也不想,马上摇头,说道:“荀君,你命我接替许君之任,任我为破敌曲长之时,对我说:‘为将者不可轻离兵卒,当与士卒同甘共苦,方能得部众效命’。今是战时,又在军中,我曲中的兵卒都在扎营安寨,我怎能因私废公,擅离营中却去汝阳见周君呢?”
听了他的这个回答,荀贞很是欣慰,心道:“叔至是一个稳重的人。”
他和陈到相识的时间不长,严格说起来还不到一个月,可是朝夕相处,对陈到也算较为了解了。陈到这个人武勇谨重,战场上勇猛不惜命,战场外谨慎厚重。荀贞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觉得此人可堪大任,能够大用。听了陈到的这话,他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等下次有机会再去见见你的这位‘故旧’吧。”陈到应命告辞,回本部指挥兵卒扎营。
望着他离去,荀贞犯疑,不觉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疑惑,心道:“陈到这个名字,我好像的确是听过,可却怎么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之部将,又有过什么事迹呢?”既然听过陈到之名,那么陈到就不应是个无名之辈,而他又是这样一个勇猛敢战,并且谨慎厚重之人,想来在本来的历史中应也是有过一番成就,料来该是身居高位的,却为何偏偏就想不起来他的事迹?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管此人在原本的历史中是在谁的麾下,反正现在是归於我了。”
扎营是个讲究活儿,是很有学问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指挥部众扎营,如果没有学过,扎出来的营地最多就像是西华一战时,刘辟、吴霸在城外扎的那个营,徒得其形而无其实。陈到没有学过兵法,不会扎营,荀贞现在没有时间教他,因此把李博派了过去,帮助他,让他一边实践,一边学习。典韦那边也是同样如此,不过是换了宣康去帮忙。
李博、宣康跟着荀贞多年了,平时没少听荀贞讲兵事,又跟着荀贞打了几场仗,对扎营还是比较熟悉的。要说起来,李、宣跟着荀贞的日子不算短了,荀贞却一直没有把他们放出去,给他们指挥一曲、一屯的机会,一则是因为他帐下文吏不多,离不开他俩,二则是因为宣康还好,年轻力壮,也会些骑射技击,而李博却是个完完全全的儒生,干不成临阵冲敌这种事。
荀贞又远望了会儿平舆县城,暮色渐深,县城黝黑,慢慢沉没入暮色之中,渐渐看不清楚了。一队人马从远处皇甫嵩的中军里出来,踏着暮色向县中行去。这队人马是平舆的县令、县吏和县中的父老,专门过来拜谒皇甫嵩的。这会儿大概是见完了,因此归城而去。
荀贞转望本部,各营都在安营扎寨。他对荀攸、戏志才说道:“公达、志才,去各营看看吧。”
两人应诺。
自上次见过许劭后,戏志才这些天变得有点沉默寡言,时不时会眺望天空,荀贞有次发现,他远眺蓝天的眼中分明闪烁着一种坚定的光芒,也许是因为受了刺激故此做出了什么决定吧。荀贞和戏志才名为主臣,实为好友,正如戏志才了解他一样,他也非常了解戏志才,不问也能猜得出来戏志才做出了什么决定,不外乎“有朝一日我必要名扬天下,使天下英雄知我阳翟戏忠”,只是朋友之间,有些事却也是只能看透,不能看破的,所以他明知而不问。
不过戏志才既然立下了这样的大志,那么作为朋友、作为主君,他当然要助其实现。
“只不过,志才本就是名传后世的一个奇才,即使没有我帮,他也能实现他的大志。”
……
荀贞、荀攸、戏志才巡视各营,到了何仪营中,何仪迎接出外。
荀贞下马,把他扶起,笑道:“你忙你的,还出来作甚?不用这些虚礼。”
戏志才这些天变得沉默寡言,何仪这些天则变得越发谨小慎微。不必说,这自是皇甫嵩、朱俊对他那一番敲打带来的功效了。他年龄比荀贞大得多,但面对荀贞却陪笑说道:“司马巡营,小人自当出迎。”荀贞哈哈一笑,把缰绳扔给原中卿,说道:“走,去你营里看看。”
对何仪这种本为一方渠帅、现今屈身人下的降将,要笼络,但也不能太惯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句话同样也可以用在何仪这样的降将身上,太亲近、太惯着了,没准儿会使他小看自家,因而生出别样心思,而若是离得太远,总对他横眉冷目,他却又必会生怨,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捅你一刀。总之就是一个度,需要把握好。
何仪在前引导,荀贞等步入营内。
何仪部的兵卒正在搬石、挖土,规划区域,竖立帐篷,见荀贞来到,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伏拜地上。荀贞对何仪说道:“叫他们各忙各的,不必行礼。”何仪应诺,大声说道:“司马体恤尔等,叫尔等免礼,各忙各的去吧!”兵卒们谢恩起身,接着忙刚才的活计。
荀贞一边巡视,一边与何仪说话,说道:“明天就要出汝南,入陈国了。陈国境内虽无大股贼兵,但小股的盗寇还是有的。等入陈国境后,你就为我部先锋吧。路上若是遇到盗寇,人若多,等我助你,人若少,你将之剿灭便是。”
何仪恭谨应诺。
荀贞瞧了他一眼,复又问道:“营中可有短缺?”
何仪恭声答道:“凡有司马拨下之物,李、宣二君都在第一时间派人叫小人去取,各项物资并无短缺。”原本是荀成在管荀贞部的辎重营,之前荀贞把荀成改任为了虎士曲的曲长,这后勤辎重之任就由李博、宣康两人兼任负责了。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又问他道,“昨日离开平舆前,我叫你回家去和家眷族老告个别,你回去了么?你的家眷宗族都还好么?习惯他们的新家么?”
何仪感激涕零地说道:“全是司马的恩德,小人的家眷宗族现在都挺好。小人的老父说:新宅比小人的老宅还好,司马与府君赐下的田地亦全都是膏腴美田。小人的老父令小人要珍惜机会,为司马效死,以谢司马不杀之恩,并谢司马给了小人戴罪立功的机会。”
荀贞带着何仪到了平舆后,为了能更好地控制他,以关心为名,叫他把家人宗族全迁徙到了平舆,放到了赵谦的眼皮子底下。对此,何仪是没什么抵触心理的,他是降将,受到这样的对待本属正常,荀贞要不这么做,他反而会不安。何况荀贞对他家确实很好,给了他不少钱财,叫他给他的家人、族人置办田宅,赵谦看在荀爽的面子上也帮了荀贞一把,把因为战乱而无主的田地拨了一些给何仪家。
荀贞“嗯”了声,说道:“你家本地方大姓,清白家声,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又非黄巾道信徒,何苦要去从贼呢?西华一战,你也见识到王师的天威了,半月之间,八万贼兵被一洗而空,尔等自诩勇猛知兵者诸辈,如彭脱、龚都、刘辟、吴霸尽皆授首,也是你走运,被我擒获,我是个不好杀生的人,又幸得皇甫、朱两位将军开恩,你这才留下了一条性命。你要好好想想,不可再做出无父无君、叛逆生乱之事了,再要生乱,便是我想饶你,皇甫将军也饶不了你!不但是你,你的父母妻子、宗族老小,恐怕也都会被治罪,轻则流,重则弃市。”
何仪恭谨应诺。
“不过话说回来,你今既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那么从贼之事以后也就不必再提了。自古戴罪立功而成大事者不在少数,你要以他们为榜样,只要乃心王室,尽忠国家,我不会亏待你的。想想,到那时,你印绶黑衣,高头大马,衣锦还乡,汝父母该会有多么的高兴和骄傲呢?”
何仪应道:“是。”
巡完何仪营出来,荀贞问荀攸,说道:“怎样?”
荀攸说道:“何仪营中的将士见到你后,大多惶恐恭谨,并无作伪之色,我没有发现有带怨恨之色的人。”
“何仪呢?”
“他的家人宗族都搬到了平舆,他现在的部众里又几乎没有他的旧部,你又以恩义笼络他,以军威震慑他,恩威并施,想来他应该不会生叛心了。”
荀贞颔首,说道:“如此,此营倒是可用了。”
巡完何仪营,又接着巡许仲、刘邓营,再巡中军。三营巡完,天色已黑。伙夫们做好了饭,各营兵卒燃起篝火,就着火光吃饭。饭毕,留下警戒的兵卒,其余士卒入帐篷内休息。
荀贞却还休息不得,和傅燮等被皇甫嵩召去中军,商议即将到来的战事。
陈国的战事没啥商量的,陈留郡的战事也没啥商量的,主要是商议去东郡后的作战。
皇甫嵩早就派斥候去东郡打探了,人虽未到东郡,大军虽尚未出汝南,但对东郡的情况已是非常了解。对皇甫嵩这一点,荀贞是虚心学习到了,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贻”,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要做到就难了。汉兵连战连胜,接连平定两郡,这要换个骄傲自大的将军,十之八九不会在尚未出发之前就派人去东郡打探敌情,而皇甫嵩却这样做了。早先在平定了颍川黄巾后,皇甫嵩就是未出颍川,便先遣人去汝南打探,这次又是。这份谨慎值得学习。
不过,虽了解了东郡的敌情,毕竟大军尚未到,商议的内容没办法太细致,只粗略定下,等出了东郡、入了陈留郡后就兵分两路,一路由皇甫嵩自带主力走中路去东郡,一路由荀贞带领别部走东路去东郡。
荀贞只是个佐军司马,按理说没有独领一军的资格,但先在汝南郡攻破西华后,皇甫嵩就令他独为一路,追击何仪,现在又决定令他独领一路,这是明显的抬举爱护,是给他立功的机会。独领一路压力虽大,可既体会到了皇甫嵩的用心,荀贞对此当然是没有异议。
次日天亮,全军拔营,前行四五里,出了汝南郡,入了陈国境内。
刚入陈国不远,就见前方有一支人马在路上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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