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连滚带爬的逃进了宿舍里,然后串入了洗手间把身上的外套和鞋子丢扯掉。又是怎样惊慌失措的打开抽屉寻找剪刀和密封胶带。这当中我绊倒了一张椅子,摔了一次,又是如何执着的爬起来朝着房间唯一的一扇窗户奔去,然后撕开胶带密封在窗沿的四周,又是如何飞奔到大门后,用厨房的布条塞进了门底的缝隙。
当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门坐了下来,蜷缩着双腿,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耳边的游戏,响起了暂停键,我抬起了头,看见了前辈小明正在疑惑的端详着坐在地上的我。我惊慌失措的目光和他迎面相对,然而,我避开了,我宁愿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他站了起来,放下了手中和他融为一体的游戏手柄,然后朝着房间踱步而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靠近了卧室的窗户,他停下了脚步。
我想他看见了我所看见的景象,红色的流雾覆盖着视线以下的区域,看不见马路,看不见路沿的树木,越是底层,雾气越浓。
我的惊慌失措反倒平息了下来,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卧室的门边看着前辈的背影,让我好奇的是,他竟然放下了游戏,关心起了周围发生的事情,我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已经开始逐渐的接收这个腐败发霉的世界了。
“这些红色的雾气是尸菌。。。我看着它落在了街道上,一个巨大的球,然后爆开,这些红色雾气就从里面扩散出来。”
他垂下了头,用力的拉上了窗帘,房间瞬间暗了下来,我伸手打开了灯光,光影交替间,看着小明转身朝着我走来,越过我回到了沙发上,然后拿起了游戏手柄,按下了开始键。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闭着眼睛,感受到内心正在缓缓的被冷漠侵蚀,这像是一种无声的暴力,狠狠的赏了自以为是的我一巴掌。
“难道。。。前辈你就不担心,我是不是在那片红色的雾里。。。?”
他又按下了暂停键,这次他缓缓的转过了脑袋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冰箱的方向,操着冷漠的语调缓缓的说着:“你不是。。。留下了遗书吗?”
“我。。。”
我竟然一时语塞,只感觉到脑袋里似乎装了一个炸弹,炸弹的引线轻而易举的被前辈点燃了,它在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爆炸了,把我所有徒劳的努力炸得面目全非。
我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音,前辈小明转头看着我突然变化的表情,我想他永远都学不会,一个被激怒的疯癫状态,笑着笑着红了眼眶。
“你tmd的有种就不要呆在这里。。。”我笑着骂道。
他也许被我的状态惊讶到,他现在应该想不通为什么我的演技瞬间能超越他之上,无论我的神态,表情还有台词功底,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我如何错失寻找家人的机会,我如何一无所获的回来,如何被感染者追赶,如何狼狈的逃离,这些他都不懂。
前辈默默的回过了头,拿起了手中的游戏机手柄,再次的按下了开始键。
我想,他不会理会一个接近疯狂状态的我,不问不理是他留存于世的处事方式。这已经不是把自己封闭在游戏世界里寻找慰藉那么简单,这是一种自我毁灭,而这种状态却偏偏激怒了我。
“你父母九泉之下也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学着他冷漠的语调缓缓的说着。
而这次,他没有按下暂停键,他把游戏手柄直接丢在了沙发上,然后站了起来,转过身用手指着我:“你tmd别再提我父母!我在这里做什么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我tmd就要提,如果不是你父母死了,你会躲在这里,这里不是隐世天堂,难道你想饿死在这里?!”
“我就是不想活了怎么样?”他挑动着他那右侧的断眉,怒气中烧的看着我。
“那你就和你父母一起去死!”我狠狠的说道。
“你tmd再说一次!”他抬手指着我。
“那你就和你父母一起去死!”我重复的说道。
他跨过了沙发,抡着拳头朝着我扑来,我依靠在门框看着那硕大的拳头朝着我的脸颊袭来,我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撇过了脑袋。
然而,这一次拳头并没有落下来,我睁开了眼睛,转过了脑袋,看见了离我只有几公分的拳头,因为控制住了力度而颤抖,愤怒的青筋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红着眼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缓缓的放下了手臂。
他落寞的在我面前转身,沉重的拖着脚步,慢慢的坐回了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上出现的gameover字样,他拾起了游戏手柄,犹豫着,按下了重新开始。
游戏可以重新开始,但是现实的生活却只能残酷的继续。
好奇怪。。。
当拳头落下而没有砸下的那瞬间,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降临这间房间,然后抽取了我的灵魂。我站在门边,脑袋里已经一片空白,我似乎忘记了我今天遭遇的所有惊心动魄和死里逃生,我似乎忘记了我因为愤怒和接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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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我似乎忘记了我刚才说的所有的话,我只感觉灵魂被抽空了,而我只有一具躯体立在门框边,然后我转过身,像前辈小明一样拖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里,坐在床头的位置上,盯着窗帘发着呆。
我突然意识到,在尸菌还没有毁灭我们的时候,我们会先行自我毁灭。
争执过后,应该充满不解和愤慨的后遗症,特别是突然爆发的莫名其妙的争执,没有焦点,也没有结果。然而,此刻内心却异常的平静。我不知道前辈小明是否也是一样,那个神秘的力量周旋在这个房间里,终于带走了两个暴怒的灵魂。
我小心的撩开了窗帘,看着外面的世界,红色的雾气袅袅的飘着,在楼房与楼房之间若隐若现,天空依然晴朗无比,远处的三山市区静默的高楼看上去依旧,却感觉毫无生气。近处,玻璃上依稀的贴着红色的东西,我把手伸向玻璃的一侧,那静静的一动不动的,长得就像一朵蒲公英一样的种子仿佛能感受到玻璃另一侧来自我的手指的温度,它缓缓的蠕动着那细长如线的须根,努力艰难的移动了几公分,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小小的躯体却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它们寄生于人类的躯体里,幻化成各种各样的感染者,而所有的感染者最终的目的就是孕育它,如果没有人类,它们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也就没有任何存在于世的意义。
它们的目标是我们,我们的目标却是各色各异。。。
我放下了手指,就这样找到这个小小的东西当成我一整个下午的观察对象,我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看着,看着它回归安静的状态,再看着它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的失去了灵动,僵直的卷曲了它的触须,原来我以为的这个强大的小东西,也不过如此。
窗外的轰鸣扰乱了我的思绪,这些天我都看见了朝着河门大陆或者于山方向飞驰而过的战斗机,而现在,我看见了几架背道而驰的战斗机,它们从于山方向和河门方向往回飞翔,其中一架拖着长长的黑色的浓烟,在天空划出了一道黑色的浓墨轨迹,然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玻璃上那些卷起须根的小东西上,我知道这些浓雾彻底失去威胁前,需要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大概要几天?而这几天,我们将会被困在这间屋子里。
我遗漏了什么?
在太阳落山之前,昏黄的天空和红色的流雾接连一起之时。
我开始掉转思绪寻找房间里的空调管道孔,在我因为惊慌失措而忽略威胁的迹象之前,我需要亡羊补牢的把这些孔洞牢牢的堵住,我走出了卧室,不再理会那个沉迷游戏的前辈,我打开厨房的柜子,把所有的锅碗瓢盆和水桶都拿了出来,然后走到了洗手间里,盯着白色的洗手台,堵住了洗手台的出水口,然后我小心翼翼的放水出来。
白色的洗手槽把这些聚集的水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红色的杂质。
我意识到了必须记录我所需要的关键东西,于是我回到了厨房,在冰箱上的便签纸上写下:橡胶手套,水管,电热棒,大水桶。。。
我知道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所以在现在还能安全的洗东西的时候,我开始毫不犹豫的打扫开来。但是最后,在面对我从外面回来所脱下的外套后,我陷入了自我纠结和对错的迷失。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玩游戏渐入佳境的前辈小明,刚才的争吵似乎历历在目。
冷静下来后我再想,我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拯救室友的位置,却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最大的传染源其实是我。
这是一把双刃剑,我就这样坐在位置上,不断的摇头又不断的点头,面对外出感染几率的变数,还有饿死在这个房间的定数,仿佛是一个无解。如果我因为外出而把尸菌疫情带入了这个房间,那么响应政府号召的前辈小明也许就这样无辜的被我传染,在他饿死在这个房间之前,我提前结束了他的生命,那么我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就这样,在前辈小明关掉了游戏机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听着他起伏规则的鼾声,依然思索着面对尸菌疫情的办法,直到冰箱贴着两张必须的物资清单。
红雾袭击的这一晚,我面对着窗户玻璃躺在床上,黑暗中盯着远处三山市区高楼零星的灯光,今晚注定是辗转反侧的一夜,安静的房间里,除了客厅里传来的鼾声,玻璃外的世界似乎在低语,哀嚎和咆哮,那些高楼聚集的地带,仿佛一座不夜城,彻夜用哀嚎尖叫来狂欢。
夜空中闪着荧光红的孢子云,如此美丽优雅,它们一朵一朵的从于山方向划破天际,像极了狂欢后的礼花,在掉落城市建筑后,熄灭了光彩。
我就这样,连续五天站在床沿边,看着玻璃外的世界慢慢的回归正常,看着流雾渐渐消散,看着我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马路铺着干涸的依稀的褐红色的孢子,它们落在屋顶上,车顶上,马路沿上,它们挂在了树上,这让我想起了不久前的春节,那原本该是一个喜庆的节日,这些东西就像鞭炮过后的红色纸屑,如今铺满了城市,看上去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我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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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红色,如今红色铺满了大街。
它们不像扎根在人体里的尸菌顽强,没有人类宿主,它们成了落满一地的垃圾。
空袭警报依然时起彼伏,但是大概率那些东西弹射而来的轨迹,都落在了三山城的市中心。仿佛那些空中红色的云朵能够辨别人类聚集的区域,它们先行而过,然后划定了范围,紧接着孢子云从天而降。
我转头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锅米饭,这是我第一次少加了水,把这些米煮成了米饭,它在锅里冒着热气。
我拉开了餐桌椅子,轻轻的坐了上去,然后分开了两个空碗,两双筷子,把它摆好整齐,再拿两个杯子,装好热水。在碗筷的中间剩了一叠酱油和一叠白砂糖。
“前辈,吃饭了。”我叫唤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主动端到他的眼前,在他伸手能够涉及的范围里。
他睡眼朦胧的坐在沙发上,然后站起了身子朝着洗手间走去,过了一会,他经过了餐桌,看见我依然坐在那里盯着那锅米饭,却迟迟没有自己先动筷。
“一起吃一顿饭吧。”我轻声的说着,看样子我的语调像是请求,不似平时。
他原本要打开电视开关的手犹豫了一下,坐回了沙发上,然后回头看着我认真看他的眼神。
他挠着头发,抓过餐桌的椅子坐在了我的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眉头挑衅的盯着我看。
我什么也不说,拿起他的碗把饭装满,然后拿了自己的碗也装满。一声不响的吃着碗中的米粒。
他依然交叉着置于胸前的双手,疑惑的看着我,也许想看看他这个徒弟还要继续念叨什么,也许在思考为什么今天不是稀饭,而是米饭。或许也在疑惑,为什么今天吃饭一定要这样的仪式感。
“前辈。。。吃完这顿。。。家里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放下了筷子,低着头说着。
我看见他交叉于前的双手放了下来,靠在了桌子上,双手捧着碗,慢慢的旋转着,然后拿起了筷子,一声不吭的吃着碗里的饭。吃完后,他放下了碗筷,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我吃下最后一粒米。
我低着头,他沉默的坐着,就这样干坐着。
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理直气壮的回应他的目光,而是低头看着空着的碗,仿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他真的决定就这样颓废的活下去,那么他最终将会饿死在这个房间里,他会不会饿死,就取决于我是否能够找到食物。
仿佛,他的生死将由我来决定。他大可开始就扬言绝食,大可离开这个房间,跟我毫无瓜葛。但是前辈小明却偏偏不这么做。他不止留下来,也吃着每一顿饭,而我却是那个每天用蹩脚手艺给他留饭的人。
我干笑了一声。
“前辈你放心。。。外面的流雾已经散去了,如果没有孢子云砸在附近,我明天就能够出门了。”
说完后,我依旧低着头。
然后,我听见了桌子另一头的他,传来了长长的一声叹息,我看见他站了起来,不一会回到了餐桌前的位置上,然后从桌子上递来了一把钥匙,我抬眼一看,是一把车钥匙,是他那部停在楼下停车场的轿车的钥匙。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充满仪式感的最后的午餐,再到刚才话里表达的意思,让他以为这是就此分别的散伙饭?他的眼神第一次没有正面迎接我,而是低头看着鼻头下那个空碗。
我轻笑了一声,接过了他桌子上的车钥匙。
他起身离桌,坐回了沙发,打开了电视机和游戏机,像往常一样,进入了游戏中的世界。我看着他玩着游戏,在他的这个世界里,他已经不在操作熟练,在面对尸群,他甚至一度放下了游戏手柄,放弃了抵抗。
再一次又一次的gameover中,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开始。
然后他烦躁的退出了游戏的界面,回到了这个游戏的主页面,选择了newgame。
画面出现了游戏最前章的npc,他和主人公互动后,一起逃离,然后我知道这个npc将会死在游戏的最前章。
npc问游戏的主人公:这个城市已经被怪物占领了,你是否愿意带着我一起逃离?
画面突然变成了qte选项:a:愿意b:不愿意
我很好奇,游戏最后主人公依然能碰见这个nppc的一段隐藏任务,而不是让这个npc死在游戏最前章的选项是什么?
前辈小明的手柄不断的上下在这两个选项里跳跃,我知道他已经打过了不止一次这个游戏,他没有理由不知道这段对话所产生的最后结局。
在他游戏手柄来回跳跃的选择之后,前辈小明把对话框框在了npc的回答上:我愿意。
于是,在一段惊心动魄的逃亡后,npc死在了游戏的最前章。
而游戏的主人公也将在游戏中承受更加困难的对手,并且最终引向了bad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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