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昌文侯亲自踏看过的地方。”秦东阳笑着介绍道:“四周留着林地没有砍,侯府内也有不少树木,后园很大,种植了不少果木,桃梨杏苹果等树俱全,还有很多花树,倒是没有池塘,亭台楼阁也少……”
徐子先笑道:“家岳就喜欢这样。”
刘益在一旁幽幽的道:“怕是陈三小姐喜欢这样才是真的。”
众人俱是窃笑起来,徐子先这个君侯,正事没得商量,不过私底下对部属们极为亲和,是以刘益敢这么说话,旁人也是没太在意徐子先的态度。
“确实如此。”徐子先倒是坦然承认,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地方。
别院内四处张挂着灯笼,比起外间的黑暗有天壤之别,大门开间五间,这是侯府的规制,若是公府则是开七间,王府开八间,天子正衙的大门才开九间。
内里则是极为宏大,可能是因为东藩什么都缺,惟独不缺乏土地的原因,也可能是昌文侯陈笃敬心疼自己的小女儿,反正这别院花费极大,规制宏大而且设计精美,从正门到正堂,垂花门,仪门,夹巷,内宅正院,正堂,后园,包括厢房,灶房,马厩等各种房舍加起来三百余间,论规模怕是比敕造的福州府城的侯府还要大上一倍。
“此后就在这里安家了。”正堂是会客和议事的地方,规制相当宏大,徐子先坐定之后,文武将吏也是分左右坐下。
方少群坐在右首第一,这是陈佐才等人推举谦让,这人也不客气,坐下之后,与对面的武将们坦然而视。
秦东阳是左首第一,然后是刘益,金抱一和林存信等人。
李仪,孔和,傅谦等人在岛上踏看牧场和各个工厂的场址,孔和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四处拨付款项,核算成本,记录账簿,并且对各家各户的田亩进行造册归档,还要把棉田划分给各户流民,立下基桩……这是吸引流民前来的最基本的核心的好处,和官户的身份在内,也要记下户籍,归入档案,同时上报给福州安抚使司衙门,同时再上报给京师两府,由户部最终归档。
“流民们最近过的如何,具体的户数已经定下来了吗?”
秦东阳身为武官第一,民政上的事务李仪也会向他略作通报,这也是徐子先的理念之一,驻军和文官体系要沟通,互相理解彼此的难处,比如南安团练的训练期会有开放日,允许商民百姓进入,商人们会带一些犒劳的物资,多半是吃食,百姓们则旁观军人们训练,了解到武卒们日常的辛劳。
到战事结束,帮着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安葬死者,能过这样的行动,化解军队与官僚体系,还有百姓之间的距离。
秦东阳抱一下拳,说道:“李长史知会过我,流民并移民户数是一千九百户,口一万三千三百口,其中壮丁六千七百三十五人。原本的东藩移民,一律并入南安侯府官户内,户二千六百八十五户,口一万八千九百一十一口。两者相加有三万多,与君侯此前的估算相差不多。如果到六七月份,如我们估算的那样,棉田长势良好,烧荒抢种的田亩也有一石以上的收获,那么我们就可以再从澎湖大规模移民,到秋天时,再度从福建路移民过来,这样年底之前,东藩居民可以达到八万到十万人的规模。”
秦东阳是一气呵成,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徐子先微微点头,这和此前李仪和孔和等人的通报相差不多。
另外便是开垦出来的农田数字,沟渠长度,还有水车和水井的数量,都是有详细的数字报上来。
再有便是牧畜的情形,比如挽马的数量是分六批运送过来,共有两千一百余匹,再有骡子和毛驴共三千余头。
以东藩现在的情形来说,毛驴和骡子的数量相当的多,挽马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光是在这些大牲口身上就花了好几万贯钱,昌文侯府的一些人颇有微词。
在很多人看来,既然人力充足,就没有必要花钱在大牲口上,这些毛驴骡子挽马加起来三千多头,每天要用过千石的精料喂养,还得有好几十人照料,不然的铡草配精料填充食槽,否则这些牧畜就会掉膘,不堪使用。
骡子和毛驴要好的多,挽马就相当难伺候了。
还有几百头牛,对买牛很多人倒是相当赞同,这些大家伙光吃草都行,喂少量的精料就好,平时也好照顾,耕完了田放在一边,牛能自己慢腾腾的吃草,泡水池子,不要人类太过操心去照顾。
对徐子先来说,挽马和配套的耕具才是大杀器,两匹马配合,一天耕的地远超过耕牛。
人力加上畜力,加上合用的器械,这才能在两年内完成稻田五十万亩以上,棉田百万亩以上的任务。
还得有一定数量的豆田,接下来是茶园,甘蔗田。
东藩这一片几千平方公里大的地方,就算保留相当大的牧场,能开垦出来的耕地在四百万亩左右,这个数字,经营得法,足以养雄兵十万。
若是加上工商,海上贸易,可养劲兵锐卒三十万人。
有三十万人,这才是徐子先对抗东胡,乃至争霸天下的本钱!
“君侯这几天的安排如何?”秦东阳说完了之后对徐子先道:“若是君侯还没有安排,这几天最好能与武卒一起训练一两次。”
在东藩的武卒有两个营,都是未经历实战的新卒。
这也是南安侯府体系的特色,打过仗的就是老卒,比如此前的一千七百多武卒。
没经历过战阵的,比如三千余名六个营的新卒,其实他们进入团练已经有不短时间,还是徐子先在岐州上任之前就进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但只要他们还不曾完全度过三个月的基础训练期,三个月的正式新兵期,然后再经历一次真正见血的战斗,他们就只能被认定为新武卒。
“可以。”徐子先思忖片刻,说道:“明早与新武卒一起跑操和用饭,接下来召李长史和孔参军等人一起到军营来,我们一起议事。”
这算是南安侯府在东藩的第一次大会,也是徐子先要底定东藩和南安侯府的基调了。
在场诸人,俱是彼此会意,这等话题却不是他们在此时可以提及的,当下便是起身,纷纷告辞而出。
方少群最后退出,行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徐子先却也是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突然笑将起来。
“君侯,名正方能言顺。”方少群终是说道:“此后要将朝廷官爵淡化,侯府官位在朝廷名爵之上,这才是正办。长史,录事参军事,各参军事等等,俱是权宜之计,有不少武将领着参军事的职位,并不适当了。”
“此事我也思之。”徐子先道:“原是想以东藩团练的名义,想来想去,不太适合了。”
“是的。”方少群道:“澎湖就没有用团练,是以澎湖厢军的名义。君侯是澎湖水师观察使,拿下澎湖地方和水师都容易。东藩地方,朝廷来说是弃地,以陈笃中的志向格局,也不会介意君侯在岛上所为,而朝廷在这里无官职,无监督,君侯只要随意找个借口,虽不能建节,但扩大侯府家兵的数量,朝廷也挑不出什么理由反对……”
事实也是如此,东藩的厢军人数并不少,上寨就有三千多人,经过若干次裁撤之后现在还有七千余人。
这个数字,如果厢军装备好,训练佳,对抗相当数字的海盗和山民都是可以,但厢军现在衰微无力,朝廷拨付的款项饷钱和物资都严重不足,厢军毫无士气和训练,最少以徐子先亲眼看到的情形来说,厢军将士的士气,装备,形象,都是跌到了谷底。
这样的军队当然毫无用处,徐子先却并不打算将厢军撵开,如同在岐州和澎湖做的那样。
东藩这边缺人,厢军好歹经过一定的军事训练,有基础,在侯府之下成立一个体系,比如是警备司,让厢军负责日常的治安巡防,只针对民事和小股匪盗,不负担军事职责,估计其还是能胜任愉快。
当然事前还要进行一定的训练,淘汰一部份实在不堪用的人品有问题的刁滑之徒,大约也就可以使用了。
“名符相合,方能名正言顺。”方少群皱了下眉,又突然道:“吴先生,一定要请到东藩来。”
“我正为这事头痛。”徐子先道:“那边的明堂很好,吴先生又是有教无类的性格,如果没有大的吸引,他是不会来的。逼急了,怕是连现在的宾客一职,也会推辞掉。”
“那君侯就想一想办法,看用什么理由和事情吸引他过来。”方少群微笑道:“东藩有没有一位大儒坐镇,关系到在整个大魏的形象和地位,关系重大,这可不是南安侯府的小事,关系到整个东藩在士林中的风评,这一两年还不是太要紧,当君侯有意介入天下大势的时候,吴先生的要紧之处就会更加体现出来。”
吴时中也是方少群罕见的敬佩的人,哪怕是在私底下,也是口称先生而不名。
连方少群这种桀骜不驯,聪明而自负之至的人对吴时中也是这般敬服,可想而知,其在士林中普通人的心里,会是怎样的一个地位和形象。
“我知道了。”徐子先一念及此,知道方少群的提醒相当要紧,于是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式,示意自己一定会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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