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入方面,到年尾各官庄的进奉钱有三万七千贯,这个钱比往年比少了很多,因为今年大工频频,很多官庄户都记了工,世子允他们抵进奉钱,所以大约少了一万贯左右。另外就是这两个月的单脚踏机的纺织收入是一万六千贯,年前菜田,猪栏鸡舍羊群都卖了一些给府城,赚了两千贯左右,这笔钱世子当时就下令再招百户流民,再把一批鸭苗,年后再开千亩菜田,算算怕是还不够使。年前给武官和武卒发节费,这是世子私人的赏赐,用了一万二千贯钱。北上费用,世子打算带一万五千贯钱北上,所以侯府私库,还余存两万六千贯钱。对了,此前借的三万贯,说好分半年还清,还得去除五千贯,不过,这笔钱二月也就还清了。”
陈佐才算了一会,抬头笑道:“二月之后,光是团练上,世子每个月可供支出的钱,估计得到三万贯到四万贯左右,下不少于三万,上可是不封顶。”
徐子先微笑点头,坐在一边的金简和高时来互相捅了捅对方,都是笑出声来。
陈佐才也是瞪着大眼笑,一个月固定收入不下于三万贯,一年近四十万贯收入,还仅是团练的收益,侯府的进奉钱,菜田猪栏鸡舍鸭群,还有单脚踏机等等收入,一年最少也是二三十万贯的收入。何况真是上不封顶,因为在东藩种植棉田的收益有多大,这是谁都说不清楚的事,还有水力坊车,傅谦也是在研制之中,一旦成功,侯府的丁役和流民可以迅速投入,纺布收入是相当稳定的,出多少布就能卖多少,各桩生意中,生丝得利最重,其次是瓷器和茶叶,再次就是棉布和铁器,都是细水长流,稳赚不赔的买卖。
以一个破落户侯府,以前就是月入十几贯的稳定收入,年底的进奉钱都被李诚这样的蠹虫瓜分了大半,侯府一年收入不过万几千贯,还得有不少钱拿出来维持侯府,还得拿出来还债,徐子先兄妹的窘迫,半年前还相当明显。
这一晃,光是团练使费一个月就可以达三四万贯,当然,真的是上不封顶。
现在侯府和团练佐吏对码头仓储区的收入估计是月入两万贯,因为诸家商人出资,讲好了南安团练占一半,毕竟没有团练,建这个码头仓库不要说海盗,就是无赖游侠儿跑来勒索都够各家商行头疼。
有了南安团练,也是等于挂上了一块金字招牌,神鬼辟易!
没有哪方的牛鬼蛇神,轻易的敢来打南安码头和仓库的主意,有团练镇守,也等收是稳定的财源。
毕竟那些外来的商人可能会利用一下码头,但仓库区如果没有切实的安全保障,谁敢把货物随意放在这里?
徐子先的武力过人,对下宽仁,为人很讲信义,这些都是半年来积累出来的声望。又是年轻的未来国侯,想来会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和名声,不会轻易做杀鸡取卵的事情,所以一旦码头仓库建成,估计会有相当长的时间不必担心太多,有南安团练在,安全,稳固,这才是商人们最看重的。
所以南安团练拿这一半利润,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倒是有人暗地替徐子先不值,仓储区码头是徐子先一力促成,闽江江滩这一片也是侯府封地,只是江滩地根本无人看重,南安侯府在此之前也没有下功夫去梳理,建了码头仓库,不该把收入算入团练公帐,理应有侯府的一部份。
徐子先对此则无所谓,他又不是汲汲于利的小人,团练才是他财富,权力,声望的根基,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月入两万贯,这是李仪,孔和,傅谦,还有陈佐才,陈道坚等人私下算计很久的最保守的数字。
按这几个军州来往商人的数量,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
上不封顶,就是这个意思,很有可能会月入数万贯,加上团练捐,徐子先要打造精锐兵器,多造铁甲,设立水营的目标,应该都可以完成。
如果侯府收入增多,东藩棉田顺利施为,未来真的是大有发展前途。
就算是得到天子支持,官庄有过百个,还有大量商行店铺的赵王,年收入也就最多五十万贯,徐子先的南安侯府,可以轻易超过。
有钱就有实力,就可以继续练出精兵,所以江滩一战之后,徐子先迅速冒起,被众人认可的最大原因,就在于此。
“东藩可为我们未来的真正基业。”徐子先对着眼前这几个心腹部下,可以吐露几句实话,他道:“天下有鼎沸之势,将来之事,谁也不能逆料。我为室室国人,当然希望能力挽狂澜,但天下大势如此,逆势而为,成败难料。东藩若经营的好,十年之后将大为改观,再建水师,击诸海盗,大海之上由我来作主,闽海外,澎湖,东藩,可为栖身之所。”
陈佐才两眼瞪的更大了,半响过后才道:“怪不得世子要着力经营东藩。但我要赠世子一句话。”
“请说。”
“东藩这样的孤岛,若以为退步,将来也必不可守。将来不管是大魏中兴,或是新朝鼎立,若东藩不服王化,必受其征。就算世子再重水师,能和掌握亿万生民百姓,天下二十三路的天下相比?若世子有意经营,当以退为进,东藩方可为王业之基。”
徐子先闻言悚然。
他倒是没有想到,眼前的佐属能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来。
看看陈佐才,徐子先故意开玩笑的道:“这样的话,陈大眼你是早就想过了?”
“是的,我早就想过。”陈佐才道:“我年近四十,前半生碌碌无为,但也有了时间冷眼旁观。今大魏天下,内忧外患,天子急功近利,人心渐失,朝中诸多高官重臣,精神本事俱是用来争权夺利,内争不休,外患不止。诸路离心,财赋不足,东胡,北虏,西羌,南盗,均是无可抵御。种种情状,俱是亡国之兆。只是,我看不出来大魏还能撑多少年,王朝末世,短则十余年,长则四五十年,于史书上不过是最末的一些悲惨记录,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可能混乱到衰败,再到灭亡,一生已经过去了。若世子有意救时,我觉得首先是有一片自保的基业。但如果只想着自保,自保的基业最终还是保不住所有的一切……我不是说的太明白,不知道世子明白否?”
“我懂了。”徐子先微笑点头,内心却是有一些沉重。
原来此时此刻,看的出来天下危急,已经到了存亡绝续关头的,不止是自己,相反越是底层的人,越是看的出来大魏即将亡国的实质,而越往上层,其掌握的资源越多就越是自信,总以为天下之事尽在掌握之中。
殊不知,人心已经到如此地步,陈佐才等人都是大魏的基石,这些地方上的读书人的心思变了,大魏就是真的危急了。
至于陈佐才说的理念,倒是相当有道理。
如果只把东藩当成一个躲避逃难的基地,迟早会被拿下来,以东藩一地,经营的再好,能和混元天下的新朝比财力物力?就算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十年,二十年,新朝总会建一支更强的水师,一直到把东藩拿下来为止。
毕竟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新朝初立,正是进取之时,想在东藩一地独善其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如明郑之时,郑经与清廷谈判仿朝鲜例,清廷当然不可能允许,内部异已势力,那是必须要铲除的存在。
“第一年十万亩棉田,多用东藩岛上的居民,”徐子先回过神来,对陈佐才道:“我和昌文侯府一家一半,打宽一点算,半年之内要用两千男妇,每人每月一贯钱,按东藩那边的情形是够了,想叫真的效力做事,最少两贯钱方够。再加上买耕牛,棉籽,铲锹叉耙一类,还有要积肥,引水,半年之内,六万贯钱总是要的。”
“一个月支出五千贯,这是小数了。”
“东藩待我从京师回程后要去一次。”徐子先道:“如果可能,再多开一些粮田,菜田,种植甘蔗,放养鸭群,鸡猪牛羊也要,所以五千贯怕是不止,还是要多算。”
如果徐子先在棉田之外投入,当然不能算是和昌文侯府一家一半。
以当世时的习惯,只有压榨民力,没有说拼命往百姓身上投钱的道理,所以这些事徐子先要做是可以,但他不会拉着陈笃敬他们一起做。
昌文侯府家大业大,说话的人不止陈笃敬一个人,不象南安侯府,事事徐子先一个人做决断就可以。
“先在流民那里放些风声,把条件打宽点说。”徐子先道:“耕牛,农具,种子,甚至房舍,都可以拿棉花或各种出产慢慢来抵,一路过去,我们雇佣车马,船只,到了东藩,会有现成的房舍给他们住,日后可以资助他们盖房,或是从我们手里买。除了棉田开出来算南安和昌文两家侯府的,移居过去的可以自己开辟粮田种地,只要愿吃苦,两三年功夫,最少也是小康之家。”
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远景,可以叫很多流民心生希望。
他们身无隔夜之财,瓮中无隔夜之粮,现在是有很多流民在南安这边安顿,但还有大量的流民在闽江两岸过着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
官府毫无办法,既无心,也没有财力去解决流民问题,这么困顿着,很多流民在外多年,已经是地方不稳定的根源。
很难说,上次南安江滩之战,里头是不是有很多堕落成无赖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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