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青州天气已是极为寒冷,加之今夜的鹅毛大雪,北风呼啸之中更见寒气凛冽,横在烈火军之前的这条涡河宽有十丈,其上原有的桥梁早就被对岸的郡国兵所拆除了,于文则在撤退的同时亦下令多处毁坏道路桥梁来延缓燕军各路大军的挺进之势!涡河作为卢县的天然屏障自然受到了他的重点关注,绝不会给燕军留下缝隙。
此番大战,鞠义统领的烈火军有先锋之责,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是必须的使命,在整编之后的燕军各军之中这样的使命都是交由器械营来完成的,如何使用这个强力辅助兵种亦是各军统领必须要熟练掌握的。冒着漫天大雪,身裹兽皮的器械营士卒在喝了准备好的姜汤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跳入了冰寒彻骨的河水之中,河上虽是已然结冰却不足以承受士卒们身体的重量,浮桥便是通过此处的关键,他们的动作还一定要快,能够早到一刻说不定就能决定整场大战的胜败。
燕军后勤之齐备,物资之充足可说是天下无双,便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器械营士卒的动作亦是极为快捷,不到半个时辰,涡河之上已然搭建起了三道浮桥,烈火军士卒正在不断的自浮桥之上通过,但河边鞠义的面上却无半点欣喜的神色,在他看来,大军通过浮桥的速度还是太慢,倘若没有足够的兵力固守,即使能够赶到卢县也未必能挡住敌军疯狂的冲击,因为那将是对方唯一的生路所在。
这三道浮桥已是器械营可以做到的极致了,这般的急速奔行之下,他们必须要抛下很多妨碍其行军的物资,还要加上沿途的种种消耗。站在河水之中肩扛木板的许多士卒已是双唇发青,身上的兽皮虽是具有良好的防水性却也不能完全阻挡那股彻骨的寒气,可没有一人会退缩,这就是他们的使命,一旦有人支撑不住,便会有同袍立刻接替上去,哪怕是用生命作为交换,他们也要保证主战士卒的渡河!
此时北边的天空之处渐渐被一阵火光所照亮,鞠义的面色变得更为深沉起来,他知道那是大队曹军在赶往卢县,按照这个速度计算,恐怕自己的士卒很难赶在对方之前占据此处,看来敌军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的,那个弹丸之地此时已经成了双方的必争之处,青州军有八万人马,自己的烈火军只有士卒六万,在这个局部他是没有任何优势所在的,在这种天气地势之下骑兵营也难以发挥出完全的战力。
“传我军令,全军涉水。”思虑片刻之后鞠义几乎是咬着下唇下达了军令,他不能再做任何等待了,倘若被于禁抢先一步占领卢县,整个战局的形势便会有所更改,为了全局考量,哪怕此举会对烈火军的战力有所损耗此时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说完鞠义率先脱下身上的衣甲将之裹成一团,仅穿一条兜裆便往河边冲去,高举衣服跳入河中!
这是寒冬之时涉水的必然选择,倘若不如此而为的话,衣甲一旦为水湿透在凝结成冰烈火军岂能还有战力?这般赤身裸体的过河只要时间拿捏得当,到了对岸迅速穿上衣甲便可在最大程度之上保护自己不被冻伤,当然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涉水而过本身便是及其危险的事情,但显然以眼下的局势,鞠义已然顾不得那许多了,只要能够截住于禁的青州营,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他没有拖延的资本!
一军统领带头如此,士卒们又岂能不奋勇而进,一时间涡河南岸出现了一副奇景,万余人动作一致的在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并将之高举冲向还结着薄冰的河水之中,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白花花的身体,在大雪纷飞之下更有着一种别致之处,噗通的落水之声不绝于耳,亦不时伴随着数声惊呼,那时被冰冷的河水所刺激发出的。
此时乃是涡河的枯水期,河水的深度只有五尺左右,也就是普通人的小腹上下,但饶是如此身在水中的鞠义也觉双腿犹如万针攒刺一般,凛冽的寒气不断的透过毛孔遍及至全身,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阵寒战,可涉水的动作却是一步也不能停歇,必须要尽快的渡过河去,在其中停留的时间越长便越危险,寒气入体可不是小事!
所有的士卒都在咬紧牙关加快着涉水的动作,从浮桥之上通过的士卒们则是没有半点停留的飞奔向卢县的方向,方才在搭建浮桥之时鞠义便已经定好了从桥上通过的各军次序,此时场面并未显得混乱,反而河中一片黑压压的身影蔚为壮观。跋山涉水的拉练在平素的操练之中是常有之事,日常的努力也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士卒们通过河流的速度是颇为快捷的,到了对岸他们会立刻用外衣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然后迅捷的将衣物一一穿起,在这个过程之中所有人都处在蹦跳之中,对抗寒气,不停的运动怕是眼前唯一可行之法了。
过河之后的鞠义不断扯着嗓子提醒士卒们穿好衣物之后立刻奔行起来,身体动作的停顿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僵硬,而就在此时,一阵颇为悠扬的歌声却很是突兀的响了起来,虽然其中有着不少的颤音可那内容却是听的清楚的,正是市井之间流行的一些淫靡小调!
在血性男儿组成的军营之中,女人便会是私下里永恒的话题,对于这些各军统领都是不会制止的,当然他们也制止不了,可在操练之中或是战时行军之时这样的小调可无人敢唱,那可是违反军法的事情,不过凡事总有特例,眼前的局面就是特殊情况之一。
“大声点。”鞠义不但没有加以阻止,反而高声出言喊道,言语之中有着一股明显的赞赏之义,这样的举动是可以让身处冰水之中的士卒们身体发热的,说不得还有奇效,说完之后他自己也随着歌声扯着嗓子唱了起来,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天生就是五音不全了。
一般而言军营中的士卒基本上都是久旷之身,一些简单的男女之事的言语就能激起他们心中压抑的欲望,此时谁也没有去在意统领那阵难听的歌声,倒是觉得身体之中隐隐间就有了一些热量自小腹而生,似乎冰寒的河水也稍稍温暖了几分,渡河的速度自然加快。
如果说方才万余人在河边同时脱衣蔚为奇观的话,此时众人齐唱那些在平时被视为下流的小调就更有些惊世骇俗,换了其他任何时候鞠义都绝不会有这样的行为,可此时看着士卒们逐渐迅捷起来的动作他却越唱越为大声,心中对那个起头唱曲之人更是极为感激,谁能想到这被那些文人士子们所不屑的小调却与此时发挥了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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