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晋还沉浸在姚琰病逝的悲伤里无法自拔的时候,姚吉已经带兵抵达潼关之外。虽然没有皇帝的明诏,可姚吉的左部帅金羊旗就是最好的通关证明。关门打开,正准备疯狂拍拍马屁的潼关守将看着脖子上的刀和姚吉冰冷无情的眼神,果断跪地,宣誓效忠。
接着是潼关西三十里的定城,定城守将王薄枝忠于太子,窥破姚吉谋逆的意图,放箭射死前来诈城的将领,立誓据城坚守。
姚吉猛攻八天,因缺乏大量攻城器械,定城又是拱卫长安的高大坚城,伤亡惨重,却始终难以克城!
这给了长安方面喘息的机会,姚晋在群臣拥戴下顺利登基称帝,立刻拔擢王薄枝为秦州刺史、镇东将军,并派一万援兵前往定城解围。同时令蒲城太守尹兆率水军南下,想要截断姚吉的退路和河运粮道。
姚吉此次出兵,全靠凉国河内郡和刚占领的原魏国河东郡的粮草补给,一旦被尹兆断了粮道,军心必乱。
听从温子攸建言,姚吉以八千人围三阙一,亲率三千精锐骑兵北上,大败尹兆于渭河之畔,尹兆退回蒲城。然后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绕道定城南,马不停足,人不歇息,仅仅几个冲锋就把从长安来的一万援军击溃,杀伤三千多人,俘虏两千人,可谓大胜,然而仍有五千人逃进了定城。
如此一来,定城平添生力军,粮草水源充足,更难攻克。王薄枝向来以仁义爱民享誉西凉,谁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个文臣竟然还是位善于守城的大家,任姚吉部如何骁勇,定城坚若磐石。
双方进入相持阶段!
而在遥远的漠北草原,经过四个多月的艰难跋涉,元光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柔然的汗庭。他率领五万精骑,转战漠北,再小心翼翼,也总会遇到很多小部落,为了不走漏消息,往往都是尽灭其族,死于战斗的并不多,然而死于疫病、饥寒和各种意外状况的竟高达一万五千之数,也就是说,还没有真正的和柔然主力开战,已经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这,何其惨烈!
要不是元光统兵多年,威望素著,又能和士卒们同甘共苦,从不享受特殊待遇,这才勉强维系着军心没有崩溃。换了别的将军,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久,早就打起退堂鼓,灰溜溜的退回阴山以南去了。
所以柔然汗庭绝对想不到,魏主元瑜宁可抛却经营百年的六镇,并以魏国的京都为诱饵,吸引住鬼方军以及汗庭的视线,只是为了掩护元光这支奇兵。
崔伯余的大胆献计,元瑜的破釜沉舟,魏国赌上百年国运的战争,全交给了元光和大鲜卑山的神圣祖灵。
神,没有抛弃元氏!
接到斥候的禀报后,元光以大宗师之尊,亲自前往查看,确定了汗庭的位置和金翼军的兵力部署,然后令所部休整了两日夜,多余的战马全部杀掉,仅存的美酒和净水也放开了肚皮吃喝,抢夺来的女人和财物分发下去,并把杀敌建功的赏赐提高了三倍。
等全部人马休整完毕,这天夜里,星光暗淡,伸手不见五指,元光和元沐兰兵分两路,由元光率三万人由正面攻击,而元沐兰则带五千人延后一刻钟,从侧翼发起进攻。
柔然汗庭毫不知晓一场大灾难即将来临,上上下下还沉浸在鬼方军攻破六镇防线,放马平城郊外的胜利的喜悦当中,点燃了无数的篝火,载歌载舞,毫无戒备。
当最外围的牧民感觉到草原大地的颤抖,耳朵里全是骤然炸响的蹄声,惊诧莫名的扭头看去,仿佛风暴卷来的漫天乌云,以迅雷之势遮掩了整片草原。
新亭的鏖战还在继续。
檀孝祖用尽了招数,示敌以弱,沈度绝不贪功,见好就好;围困新亭,却又被沈度麾下几员猛将冲的稀里哗啦;拼死蚁附,新亭地形回环险阻,易守难攻;派人诈降,反被沈度识破,将计就计,大败檀孝祖,丢了一千多条性命方逃回水师船上。
后来干脆不理新亭,从白鹭洲和蔡洲直抵石头城,石头守将陈述原是东宫一个小小队主,因从龙有功升至左军将军的高位,最得安休明的信任,所以奉命驻守石头,防御金陵最后一道防线。可此人素无谋略,眼见荆州军兵锋尖锐,吓得慌了神,马上向金陵求救,并告了沈度的黑状,说他故意纵敌深入,养寇自重,明明新亭可以拦住荆州军,却只是小打小闹,任由敌人乘舟长驱直入。若马上石头不保,沈度就能够坐地起价,说不定已经和江夏王暗中有所勾连云云。
安休明惊疑交加,立刻派出宫中侍卫传旨,要沈度不得迟缓,发兵解救石头。沈度辩称荆州军这是要诈中军出城,仗着水师厉害,打算在江中决战。偏偏中军水师都调去下游对付扬州军,上游只能凭借新亭的优势地形苦守,如果出城救援,必然大败。
可金陵一日间接陈述十七份告急奏章,说荆州军完全不要命的猛攻石头城,几乎动用了十万之众,哪里还有余力在江中设伏?若手握中军大半兵力的沈度再不来救,他只好自杀报国,以谢陛下知遇之恩。
安休明连发三道诏书,要沈度克服困难,即刻出兵。沈度再无法抗命,当夜令大将段罗汉率兵出新亭,抄了荆州军的后路,和陈述约定前后夹攻。可行至白鹭洲,大军果然中了埋伏,薛玄莫早恭候多时,无数火箭齐射,燃烧的战船,几乎映红了江水。
正当荆州军以为大胜的时候,发现这些燃烧的战船只是诱饵,上面除了操舟的船夫和少数兵卒,大都是草木做的假人。惊骇之时,沈度领主力随后出现,多乘蒙冲、突冒、赤马等小舟,速度快灵活,游弋在荆州军大船之间,纵火、凿船、跳帮,短兵相接,楚国最为精锐的荆州军和中军战成一团,直从深夜到天明,死伤无算。
最后还是沈度接到消息,负责留守新亭的辅国将军何正叛变,澹台斗星已率三千人取了新亭,正联袂前来支援檀孝祖。沈度见事不可为,下令撤退,中军顿失锐气,一泻千里,退回了石头城隔江相对的查浦垒,重新构建防线。
陈述更是逃的飞快,中军还没有脱离战斗,他已经带兵钻回了石头。这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白鹭洲大战,以荆州军的惨胜而告终,不仅让檀孝祖完成了对沈度的心理转变,更占据了新亭,取得了战略性的巨大进展。
而在徐州,徐佑亲率两万大军顺邗沟北上,淮阳郡太守出城十五里,跪地恭迎征北将军大驾。接着是下邳郡、济阴郡、东海郡等纷纷投降,于数日后抵达彭城。
彭城太守王茂想要据城坚守,却被鸣篪司收买的郡丞杜谳灌醉了酒,缚了双手,开门献城。徐佑亲解绳索,好言劝慰,王茂感其风范,俯首归附,徐佑仍命他担当彭城郡守。至于郡丞王谳,徐佑和他谈话后发现这个人心眼活泛,极是聪明,留在身边作了个录事参军。
彭城失陷,给了其他各郡致命一击,琅琊郡、兰陵郡也先后投降,青州刺史卜天显然坐卧不安,率两万青州军南下,跨过青、徐交界,占领了东安郡。
至此,除过东安郡之外,徐州全境已在徐佑的控制之中。短暂修整,徐佑沿着沐水北上,抵达莒县,和青州军间隔三十里扎营对峙。
莒县,春秋时曾是莒国所在地,公子小白出逃于莒,次年回齐,成为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故有毋忘在莒的典故,也就是说人不要忘本。
此地四面环山,中间平原和洼地交错,沐河、秀河、茅河蜿蜒密布,对青州军的重装骑兵十分不利。刚扎营不久,杨顺匆匆来见,将此行得到的情报仔细禀报,道:“……青州军内意见并不统一,有人主降,有人主战,也有人主和。主降的人大都是不看好金陵之战,认为荆州军必然取胜,而又以青州本地将领居多;主战的人,则是惧怕一旦荆州军战败,会受到株连,并且家眷多在金陵,怕累及父母子女;主和的人不算多,只有小部分,他们建议观望,先和郞主虚与委蛇,谈谈条件拖延时间,等金陵那边分数胜负,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卜天呢?”
“卜天尚在犹疑,他抢先占据东安,就是为了给郞主一个下马威,让翠羽军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他占据东安多日,却不愿意再进攻琅琊,说明并不想彻底和郞主撕破脸。”
“那依你之见,卜天有没有可能争取过来?”
“五成的几率!”杨顺说的极其肯定,道:“只要能够让他相信,青州依然由他做主,朝廷只会给予更高的封赏,他在金陵的家人安全能够保障……”
徐佑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是能够劝降卜天的主要因素……”
杨顺愣了愣,道:“请郞主指点!”
“想要卜天归附,首先要让他明白,安休明弑父是真,他所效忠的,乃是无父无君的禽兽!”
“这……”杨顺苦笑,道:“颜参军的檄文想必他也看过了,但是安休明不承认,各说各有理,卜天未必会听信我们一家之言!”
“檄文他不信,那先帝的血诏,总该信了吧?”
杨顺瞠目不语。
左彣也是奇怪,安子道的血诏早给了江夏王,又怎么变个一模一样的血诏出来呢?
徐佑笑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的书体,可是被韦世南称为神品,足以和张芝、钟繇并列……”
左彣恍然。
以徐佑对书法的认知和道心玄微的神照术,想要伪造一份血诏毫无难度,但是有难度是血诏上的玉玺,这个仿造不得,不过好就好在,传国玉玺一直都在徐佑的囊中,这件事连江夏王和临川王都不知晓。
加盖了玉玺,内容又确实是真实的,那就由不得卜天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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