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郎眉如翠羽,肤若凝脂,明眸秀颈,顾盼生姿。她倚着门窗,沐浴着月色,仿佛露水红菱,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那纤纤春葱玉指,藏在香罗袖中,乌黑照人的鬓发没有挽髻,自然垂在腰间,当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文字之美,难以尽述。
竟是刚刚离开的张玄机!
她噗嗤笑道:“不认得了么?”
徐佑眨了几次眼睛,才确认没有看错,呆呆的问道:“你的胎记呢?”
是的,此时的张玄机没了那道吓人的胎记,容色完美无瑕,光彩溢目,照映左右,仿若明珠生于暗室,让月色也自惭形秽起来。
张玄机盈盈走来,跪坐在徐佑面前的蒲团上,两人的腿部微微接触,心中同时跳了一跳。徐佑这时才深刻体会到名僧昙千的评语“芳兰竟体,意气闲雅”的含义,他见惯绝色,却从没有这般的口干舌燥,呼吸急促,目眩神迷。
自徐佑重生以来,在他的生命印记里真正留下影子的三个女郎,詹文君的美属于现代,透着和当世格格不入的时尚和精致,袁青杞的美属于世俗之外,清冷超脱,难以亲近,只有张玄机的美落在人间,巧妙的融合进这个时代,却又绝世独立,既不媚俗,也不超俗。
张玄机眼睑低垂,徐佑毫不遮掩的惊艳神色让她略带忐忑的心平静下来,柔声道:“十六岁那年我往南徐州寻找郑玄亲笔注疏却遗矢民间的《三礼注》,无意间偶遇一游方僧,他赠我菩萨秘方,以白芷、白芨、白蔹加南海白珠研磨成粉,再和以甘松、山奈、楮实等,还有几味很罕见的药材,放入菩萨像前的香炉里沉浸七日,再用酒和蜜调候,每隔三个时辰涂以胎痕,反复八个月,终于逐渐抹去了世人皆以为的丑陋不堪……”
身子缓缓靠近,躲入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紧紧贴着,好像从刚才接触之后,张玄机就喜欢上了徐佑的气息,干净,清爽,温和以及让人昏沉欲醉的。
“我从不以胎痕为耻,然而真有法子除去,也不必非得拒绝。不过自我懂事起,实在见惯了人心之诡谲,贪财好色者有之,爱美憎丑者有之,流言蜚语,盛于私门,讥笑嘲讽,倾泻身后。可以想见,若以胎痕除去后的容貌出现,又不知该召来多少议论和是非。反正用这药的事除过我,也只有清芷清珞知道,索性瞒着父母在内的其他人,重新调药涂了胎痕……我终日戴着幕篱,要么藏在深闺,要么外出游历,甚少和熟人碰面,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后来父母着急我的婚事,无论才学人品如何,听说阴阳鱼脸皆敬而远之,所以我偏偏要寻一个不为容色所惑的郎君,辗转多年,直到遇到徐郎你……”
原来如此!
四目相对,骤然动情,徐佑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张玄机拉着手去了内室,接下来自然满屋皆春。颠龙倒凤之际,徐佑何尝不明白张玄机今夜之所以这么主动,主要原因还是以为他即将命不久矣,两人单独相处的每一寸时光对她而言都是那么的宝贵,什么矜持,什么礼数,在生死面前全部不值一提!
作为男人,尤其还是一个聪明的男人,这个时候去解释无疑大煞风景,徐佑专心致志的投入到两军作战之中,出朱雀,揽红裈,含情仰受,婉转俯行。罗幌朝卷,炉香暮添,深夜天长,唯恐梦短。
随着数声鸡鸣,东方微微升起亮光,徐佑先张玄机醒来,低头望着初为人妇的女郎,满被的乌云散开,如同天地星河纳入了怀里,那种感觉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满足。
张玄机突然动了动,睁开双目,看到徐佑嫣然一笑,大大方方的叫道:“夫君!”
世间无数妙趣,都不及这一声夫君的蚀骨销魂。徐佑伸出食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红唇,笑道:“你的小字呢,还不乖乖给夫君呈上来?”
张玄机钻到他的怀里,吃吃笑了起来,道:“我的小字啊,就叫阿羽……”
原来师其羽的化名还有这样的来历,徐佑摸着她的长发,悠悠道:“当年龙石山初见时,何曾想到会有今日?”
张玄机扬起俏脸,调皮道:“那上元夜呢?”
“上元夜之后,我何曾只想到今日?连我们孩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张玄机非但没有徐佑预料中的羞涩难当,反而好奇的问道:“哦,说来听听,夫君大才,定然极有寓意!”
“这个……”徐佑随口调笑,哪里真的想过名字,顷刻之间,想要找几个又好听又有典故又富含寓意的名字真是难上加难。
正在这时,冬至敲了敲门,道:“小郎,四娘来了!”
徐佑略有点头疼,张玄机直起身子,穿上换洗的新衣,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道:“我去见文君,你稍后再来!”
徐佑拉住她的手,张玄机回眸笑道:“还担心我们打起来啊?放心吧,我不是入品的高手,文君也不会舞刀弄棒,我们会相处的很好,相信我!”
“不是怕你们打架,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事昨晚上就该说的,结果……”徐佑的目光扫过床榻上的红痕,终于让张玄机羞赫的扭过头去,他顿了顿,语气诚恳,道:“其实,我没受伤,身子好的能抱着你游遍金陵城!”
“嗯?”张玄机愣了愣神,继而大喜过望,紧紧抓住徐佑的手,眼眸盯着他,泪光涟漪,道:“真的?你没骗我?”
徐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那夜遇刺只清明受了点轻伤,我毫发无损,至于后来装病,是为了麻痹敌人,让他们放松警惕,好寻找破敌的良机……”
见张玄机仍旧半信半疑,以为徐佑故意来宽她的心。徐佑无奈揽住她的腰,足尖一点,竟抱着她腾空旋转了几个圈,然后扑通落在床上,腰身往上挺了挺,笑道:“男下女上,夫纲不振啊!”
张玄机再从容大方,也顶不住他大白天的光着身子转圈圈,慌忙从徐佑身上下来,梳拢好头发,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可到了房外,却掩面喜极而泣!
徐佑当然不会真的让张玄机和詹文君两个女郎去解决三人的问题,何况在这个时代,其实这也不算很大的问题。他随后到了正堂,看见两女并肩坐在一起,举止亲昵,融洽的跟姊妹一般。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好笑?说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两人同时白了一眼,徐佑的夫纲不振竟一语成谶,旁边伺候着的冬至见状正笑的欢,徐佑瞪过来一眼,委委屈屈的嘟着嘴,实在可怜极了。
詹文君附到张玄机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张玄机俏脸微红,咬着唇,娇媚的瞟了瞟徐佑。以她的绝世容色,做出这样的动作简直原地爆炸,徐佑心痒难耐,凑了过去,很不要脸的道:“咬耳朵啊?我也要!”
两根纤纤玉指点在他的额头,硬是撑开了三寸距离,詹文君似笑非笑,道:“郎君,得了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人,该怎么谢谢我呢?”
被传为笑柄的阴阳鱼脸,突然变成倾国之姿,詹文君和冬至刚才都受到不小的惊吓,此时越看越觉得张玄机美的无法形容,我见犹怜,当之无悔!
徐佑挤了过去,坐在两女中间,一手一个搂住,低声道:“蒙女郎恩德,小生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昼夜耕耘不辍,女郎不喊停,就是累死也心甘……”
首先受不住的是冬至,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家小郎竟然有今天这样骚气的一面,捂着脸掉头跑了。其次是詹文君,她虽然和徐佑行了夫妇之礼,可终究脸嫩,不怎么放得开,尤其当着张玄机的面,听到这么直白的调情,简直羞的要死。出乎意料的是张玄机,她初经人事,却愿以最大的宽容配合徐佑,脸蛋红的通透,道:“我瞧你身子好的很,怕是怎么也不会累……”
徐佑吧唧在脸上亲了一口,道:“好阿羽,这个马屁拍的夫君心情愉悦。赏!”
张玄机垂首低笑,道:“谢夫君赏!”
徐佑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前世经过了那么多教育片的熏陶,看到詹张二人如并蒂莲开,脑海里掠过了很多不可为外人道的神秘姿势,一旦解锁,可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本来担忧的是张玄机,现在看来,反而张女郎并不是很介意,读书多确实有好处,眼界开阔,接受新生事物比较快。
至于詹文君,徐佑不着急,男女之间乃是另外一个战场,征服的过程,远比结果更让人向往和享受。
腻腻歪歪的时候,清明在门外禀告道:“郎君,朱睿来了!”
徐佑看向张玄机,她摇了摇头,并无回避的打算,对她而言,既然决定从此跟随徐佑,那也无不可对人言。詹文君和朱睿是老熟人,更不必避嫌。徐佑起身,笑道:“估计是给朱四叔带口信的,我等了这么久,小诸葛终于忍不住了。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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