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以祭祀为主题的房间。
正中心摆着一个插着木柱子的圆形石台,上面绘着鲜红诡异的图案。
台下的空白人偶们表情扭曲,像被风吹倒的麦浪,向着石台倾斜着身体,狂热的挥舞着双手。
石台周围散布着凌乱的肢体,那同样是来自人偶的,与正常人的尺寸比起来显得过分娇小,却莫名有种悚然感。
房间氛围营造的非常好,场景也很真实,那些人偶几乎能让踏进这个房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但秦京墨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直勾勾的落在石台上。
那里是杀害被献祭者的祭台,此刻却靠着一名随性而又尊贵的祭品。
他穿着柔软的花纹繁复的白衬衫,花苞状的袖口滑落,露出两条白皙的手臂。
而那两条手臂,被粗糙的染着鲜血的绳结无情缚住,拉起挂在柱子上。
这种不高不低的高度使少年不太舒服。
他随意的坐在祭台上,靠着行刑的柱子,身后厚重的红色丝绒披风如血液般顺着石台流淌而下。
明明像个尊贵的小王子,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物。
现在哪怕表现的随意自在,也遮掩不了他因为双手被捆着提起而绷直的上半身,这种仔细观察才能看到的细节,让人发自内心有一种冲动。
——折辱他,直到他狼狈到再也无法保持风度。
秦京墨口干舌燥的厉害,每一下呼吸,都像是朝身体里吸进了一抹火焰,热气直冲大脑。
被脚步声惊动,昏昏欲睡的苏桃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的秦京墨。
房间的灯光很暗,橘黄色与红色交织,像布满火烧云的黄昏天空,连人的线条都会变得有些模糊。
但秦京墨是无比显眼的。
苏桃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那张脸隐在色调柔和的阴影里,莫名让他感觉到有些可怕。
就像……初次醒来在那个房间里时,本能的觉得危险一样。
不知为何,苏桃有种奇怪的直觉,觉得秦京墨现在没有笑。
秦京墨只要撤下那温和的笑容,无论是漂亮到让人有距离感的面容,还是浅金色不似常人的眼眸,都让他有种冷漠危险的非人感。
像高高在上的神明,都不屑于去玩弄蝼蚁的生命。
……是他选择的房间让秦京墨不舒服了吗?
苏桃有些难受的朝着柱子挪了挪,被吊起的双手,因为绳子不够长,非常微妙的吊在了一个他必须直着腰才能舒服些的高度。
发现这点时,帮忙绑住他的老板已经离开了,而他的双手现在又麻又难受,只盼着早点解脱。
也许是他想的程度跟秦京墨想的差太远了吧,精心准备的惊喜却让一贯好脾气的人笑都笑不出来。
苏桃难免有些沮丧,仍旧扬起笑容,看着进房间后就站在那里不动的秦京墨。
“先生,能帮忙把我放下来吗?”
服装是他特意选购的,精致的柔软衬衣搭配黑色的短裤和靴子,外面披着红袍,头上还带着小巧的王冠,能让人第一眼就联想到王子。
坏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为了质感选择的披风太过厚重,像夏天裹了床绒毯,很热。
苏桃曲起一条腿,原本边角盖在腿上的红色披风立刻滑落,因为热,白皙的皮肤被闷出淡淡的粉色,活色生香。
他自己完全没察觉到,因为凉快了一点舒服了些,还在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这次不行的话,下次再想想其他的元素吧。
主要还是看秦京墨想要什么,或许交给秦京墨会更好。
送的礼物不合人心意是正常的事。
在苏桃觉得秦京墨静默的时间有点久时,银发松松扎在背后的男人终于朝苏桃这边走了过来。
几乎是一个眨眼,秦京墨就出现在了身前,倒显出几分急不可耐的急迫。
苏桃被秦京墨的阴影笼罩,他要仰着头才能看到秦京墨的脸。
背着光,那双浅金色的双眸变得又深又暗,秦京墨嘴角挂着笑,却不是那种温和的让人觉得舒服的笑容。
……异常。
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一样,苏桃有些不安道:“老师?”
秦京墨温声应道:“我在。”
苏桃放下心,冲秦京墨晃了一下已经被捆出痕迹的手腕。
“这绳子吊得我手都痛了,还必须坐直,不然可能会脱臼,现在腰也酸了,太难受了,老师能先帮我解开吗?”
秦京墨轻叹:“真可怜啊。”
他的手指抚上了麻绳旁被摩擦泛红的皮肤,微微弯下身体,银发垂落,发尾扫过苏桃脸庞。
苏桃手腕酸麻,本应该不敏感了,却又能鲜明的感觉到秦京墨抚摸时的触感。
从秦京墨的阴影笼罩过来开始,他就被迫拉扯着坠入了奇怪粘稠的氛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秦京墨身上。
被发尾扫过的皮肤泛开细细密密令人抓狂的痒,在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苏桃仿佛被独属于秦京墨的冰雪般的气息包裹着。
“乖孩子,”秦京墨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甚至温和到有些诡异,像在强压着沸腾的欲望,“找人帮忙,应该给出报酬,对吗?”
可是只是解个绳子。
不知为何,苏桃却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他敏锐的察觉到,现在的秦京墨,不是以画家和模特的身份在跟他相处,也不是家庭教师和学生,而是……
一个男人,和被他看中的人。
好像秦京墨不是不喜欢他这种扮相,是太喜欢了,才会表现的这么异常。
……喜欢他,这不就是个发展的好机会吗?
苏桃低低吸了口气,琥珀眸像落进了骄阳的光,神采飞扬熠熠生辉的直视着秦京墨,像抓住了主导权的单纯孩子,昂扬起来。
“先生,你想要什么报酬呢?”
秦京墨正了正歪斜在黑色发丝间的金色小王冠,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
他单手捧着苏桃的脸颊,对上少年明晃晃写着想与他更进一步的眼神,秦京墨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虚伪的困惑表情。
“苏桃,我的好感,喜欢,乃至于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既然想要了,也就没有甩掉的机会了。”
毕竟,从一开始,苏桃出现在秦京墨面前时,选择权就已经不在苏桃手上了。
“我还不想这么快被你攻略,但你太过分了。”
他可从来没想过,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个被作为祭品的小王子,简直就像是明知道他是恶魔,还愿意笑着将自己献祭给他一样。
需要秦京墨忍耐的事情不多,那必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比如无法内部突破的光脑的防护。
可苏桃不同,从他身上,秦京墨品尝到了忍耐的甘甜。
而现在,他又不只想要忍耐的甘甜了。
苏桃没太听懂秦京墨说的话,但他听明白一点了。
——秦京墨这是在向他告白啊!
“我不会甩掉的!我喜欢你,秦京墨!”
苏桃有些艰难的主动抬起身,仰头亲在了秦京墨脸颊上,眼神亮亮的,像一只得到奖赏的小奶狗。
“请做我男朋友吧!”
秦京墨:“……”
他按了按苏桃的额头,听到自己的忍耐力彻底崩塌的声音。
不过,他确实不想现在被攻略完成,所以,这只是提前支取一些利息。
他的模特拿着他开的工资,还总是用热烈眼神引诱他的利息。
嗯,不乖的坏孩子,就是需要惩罚才会长记性。
怎么能为了逃避作业做这种事呢?
苏桃没得到秦京墨的回答。
紧接着,他也没办法说出话了。
与不笑时的冷漠疏离感不同,秦京墨的嘴唇是柔软温热的,亲上来时非常强势,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从舌尖吮走。
本就酸痛的腰背被手掌握住时,苏桃几乎快要发出一声哀鸣,可这声音还没出口,就被秦京墨吞噬了。
苏桃迷迷糊糊,在昏暗的灯光下,除了近在咫尺的秦京墨,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秦京墨内里像揣着一团炽热的火焰,他被灼的难受,便蛮不讲理的把这团火点燃到苏桃身上,要苏桃比他更难受。
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酸痛无力的手臂每被咬一下,都敏感到颤抖。
被磨出红痕的手腕更是重点关注区域,秦京墨耐心的用咬痕吻痕将那些痕迹全部覆盖,也成功让这一片皮肤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厚重的红色披风铺在石台上,却不能增加多少柔软度,背后抵着柱子,被秦京墨握着腰撑开时,难受又舒服的泪水将苏桃的世界都模糊了。
“不要……”
“这是你要的。”秦京墨声音平静到近乎残忍,他安抚的摸了摸苏桃的腹部,“都吃进去了,真乖。”
堪称肆意的折腾后,累得不行的苏桃已经无比狼狈,作为垫子的披风也皱得不成样子。
秦京墨温柔的亲了亲苏桃的额头,“睡吧。”
苏桃往秦京墨怀里靠了靠,疲倦的应了一声,昏沉的睡着了。
秦京墨抱着苏桃,选中这一段记忆封锁,再将苏桃身体的数据修改到还没做的时候,不过出于某种私心,他保留了一些。
有如神迹,整个世界的时间从凌晨两点径自倒退到半夜十一点。
将一切复原后,秦京墨把苏桃放回去,以原来的姿势,用绳索绑住双手。
王子在献祭自己时,一定没想到,魔鬼早已舔舐过他的灵魂,留下令人战栗的痕迹。
……
苏桃好像做了一个梦,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身体异样的酸痛,甚至还残留着某种敏感到让他发抖的快感。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在室内不刺眼的灯光下,看到不远处正在画架上作画的秦京墨。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难得披散着银发的秦京墨,像一只餍足的凶兽,心情好到眼神都是温柔的。
“……先生,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忍不住睡着了。”
开口时,苏桃差点被自己吓一跳。
他声音怎么这么哑!
“不用道歉,我很喜欢你送我的惊喜,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我灵感这么充足过。”
秦京墨这才像想起什么,搁置画笔,走到苏桃身前。
“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这样绑着很不舒服吧,抱歉,我一时画的入神了,没想起来先把你放下。”
“手腕难受吗?”
苏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被吊着双手时睡着,把身体的重量都承载在脆弱的手腕上,很容易造成伤害。
可他除了手有点抬起的酸痛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被解开后活动自如。
“不难受。”
“能让你找到灵感,我做的事就有意义了。”苏桃握住秦京墨伸来的手,站起时差点因为踩到红披风摔倒,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需要我做些其他什么姿势吗?”
“不用了,”不仅看还用过不少姿势的秦京墨关心道:“这么晚了,我们回家休息吧。”
离开时,苏桃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眼那个石台。
他总觉得,绑着他手腕的绳子要更高一点,更紧一点,让人难受的那种。
是什么错觉吗?
好奇怪,现在居然都快一点了。
他十点半左右拜托老板帮自己准备好,等在这里,如果秦京墨准时过来,那就是十一点。
那时候他居然睡到完全没听到任何声音,还一直被吊着手睡到了十二点多,身体也没什么难受的,他是猪吗……
而且这跟在鸟笼里不同,鸟笼里换不了姿势,他要是在这睡得四仰八叉,不是被秦京墨看个正着吗?!
这还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啊。
像秦京墨这样的人,睡姿肯定都是有要求的!
苏桃越想前途越渺茫,怀里抱着折叠好的披风,像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快把头埋进去了。
正当此时,他突然听到秦京墨带笑的声音。
“没想到你睡觉还会说梦话。”
“诶?”苏桃惊讶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他睡觉很死的啊,雷打不动的,寝室同学说他是唯一一个不说梦话不磨牙的清流。
“我应该没听错。”
“因为你在叫我的名字,说喜欢我,想追求我。”
秦京墨微笑着凑近了一些苏桃。
“那应该是我的名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