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到人?”
贵宾包间里,撑着下巴的华丽少爷神色危险的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这往往代表他心情不太好,会有人遭殃了。
管家恭顺低下的头颅埋得更深了,生怕自己一个表现不好,就被处罚。
毕竟,想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在有能力之外还要足够能揣测少爷的脾气,才能长久的做下去。
“是的,少爷。他动作很快,没有回人偶馆,取了钱后直接出了城,我们的人慢了一步。”
中心城每日进出的人那么多,苏桃出了城,就像一滴水汇进了海洋里,更不用提他肯定还做过伪装,哪里还能这么轻易找到。
最重要的是,王室一直忌惮公爵。
公爵十一城到二十城的领地太过繁华,在领地上,他就是国王。
偏偏这个小王国,距离王室最重要的中心城到十城又太近,以王国城市的圆形分布,简直是从外面包围了起来。
因此,王室和公爵关系私底下早已恶化。
他们的人手在自己的领地可以掘地三尺,甚至封城来寻找,在中心城却要小心翼翼,以免被抓到把柄。
“我已经向各城的拍卖行吩咐下去注意他的动向,看拍卖后的钱款他会不会去取,领地那边也可以传去消息……”
“不用。”
司舛傲慢的扬起下巴,神色有些不耐。
“他突然离开,肯定是看见了我。无论是临时决定逃离还是早有谋划,都不会停留在前二十城里,因为这些贵族,都会站在我这边。”
“而且,黑魔法师总会有一些小手段的。”
说着,一阵剧痛突然袭来。
不是被抽打的痛,而是情绪激烈到极致,连灵魂都仿佛产生了痛楚的感觉。
司舛神情未变,只微微皱了眉,光从外表上看,无人能知道他正在忍受着心脏处源源不绝的几乎窒息的疼痛感。
刻进骨子里的骄傲,不容许他将自己的失控和丑态暴露在外。
他能感应到被解除禁制的分魂,正在顺着本能牵引而来。
可对方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致,被背叛的愤怒,被抛弃的绝望,还有浓浓的嫉妒和独占欲。
像一个七彩的染缸,给纯白的灵魂泼上颜色后,用力搅成了深沉的黑色。
“少爷,我们或许可以询问跟随您来到中心城的魔法师,她的造诣足以抓住胆敢伤害您的罪人。”
管家所说的,是司舛母族那边的亲戚,是现在难得的大魔法师。
一般人成为黑魔法师只需要学会吸收魔法元素,使用黑魔法。
但司舛不同,他完美的隔代继承了黑魔法师最高的天赋,出现了白发赤瞳的特征。
在这个魔法元素匮乏的时代,无法完全发挥出他的天赋。
这就像天生一个很大的胃,本来能吃很多东西。
但食物匮乏,每次只能吃一点点,不然一顿吃饱以后就没得吃了。
久而久之,这个胃就缩小了。
司舛父母一合计,决定让司舛在此之前不学习黑魔法,成年时进行觉醒。
中间这些时间,公爵和司舛母亲的家族,都将全力收集存储魔法元素的魔石。
司舛之所以意外的灵魂分裂,正是因为觉醒途中出了岔子,魔石里被混进了光明的魔法元素,导致他虽然觉醒成功,灵魂却分裂出去了。
要想再融合恢复,找回灵魂后还要用专门的容器进行温养,再通过魔法融合,这也是他来到拍卖会的原因。
将会为他融合灵魂的,就是那个大魔法师。
痛楚没有影响司舛的清醒。
苏桃在如此贫瘠的魔法元素的环境里,都能用熟练运用黑魔法,更别提还有祖上的传承。
以往苏桃有这些贵族们护着,现在得罪了他司舛,也就是得罪了公爵,就有了名正言顺对他下手的理由。
大魔法师终究是母亲家族的,抓到苏桃后,相比起把人交给他来折磨,肯定会选择拿走苏桃的心脏去提升子弟的资质。
司舛的命都在对方手上,又哪有谈条件的余地。
“你去把苏桃过去卖出的所有人偶都回收过来,这件事我自有办法处理,不用告诉她。”
“我不希望她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消息,明白吗?”
青年的语气一如既往,甚至没有着重一些词汇,却像是扔下了杀伤力巨大的黑魔法一样,让管家心一沉,躬身应是。
他既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也有着些许骄傲感。
毋庸置疑,司舛少爷会将公爵的势力发展的更好。
跟随在优秀的主人身边,总比面对令人担忧的酒囊饭袋要好。
管家离开贵宾包间后,司舛用手帕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身旁浮现一道半隐半现的灵魂。
寻常人一辈子都可能看不见自己的灵魂,也只有司舛这样的特殊情况,才能见到一次。
他好奇的看了两眼,便无趣的收回眼神。
台上的拍卖已经进行到尾声。
本来在郁金香拍卖行有股份的他能把这个容器直接截下,不用走这一遭。
但拍卖行能拿出这样的好东西和卖出高价,都会提升名气,司舛自然不会阻拦名下产业的发展。
“由伟大的黑魔女薇拉制作的灵魂容器,不仅可以温养灵魂,还能吸取他人的灵魂滋补自己。遇到危险时用魔法保存住灵魂,就能利用它迅速恢复!”
“你想拥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吗?想获得第二条命吗?”
“起拍价……一万金币!”
即使能进入中心城的拍卖行的无不是达官贵人,都不免为了这个价格倒吸一口凉气。
一万金币是什么概念?
最破烂的九十九城,整个城市一年的收入可能都到不了一万金币。
但是,在这里只是起拍价。
些微哗然后,迅速进入了火热的竞拍。
“一万五千!”
“两万二千!”
“三万!”
“到三万了!郁金香将会赠送一张危险时灵魂逃脱的黑魔法卷轴,这将是您的第二条命!还有人加吗?”
楼上始终稳坐钓鱼台的贵宾包间,也开始参与竞拍。
“三万四千!”
司舛始终按牌不动,仿佛没听见越攀越高,已经超越了王后挚爱的那一套天空宝石首饰的价格。
他旁边的灵魂对外界失去了感应,执着的把自己困在黑色的囚牢里,散发出阴郁恐怖的气息。
过分的疼痛持续着终究不太舒服,司舛叹了口气,“谈一谈,怎么样?”
灵魂没有任何反应。
司舛轻而易举扣住了他的弱点,“苏桃。”
灵魂猛然看过来,血色双眸满是狰狞的情绪。
“苏桃……他吻了白羽,把糖给了白羽,他不要我了……”
白羽?
司舛眸色幽深,这个人,他倒是头一次听说。
很好,第一次有人敢在玩弄折磨他司舛后,还沾染其他人。
“他不敢不要你,我会把他抓回来。至于白羽……她也是苏桃的人偶吗?”
灵魂点点头,憎恨道:“她想要苏桃的心脏,但她会装模做样,她夺走了我的爱。”
司舛不认同爱,可他不想融合后的灵魂出岔子,得先把灵魂安抚下来。
“既然这样,就把白羽做成真正的人偶吧,抹杀掉苏桃钟爱的灵魂,想必她再也不能夺走你的爱了。”
灵魂周围沸腾的恶意安静了一些,那种要命的疼痛也舒缓下来。
薇拉制作的灵魂容器经过火热后又胶着的竞拍,已经攀升到十五万金币的高价。
这个价格,足够买不少魔法道具和卷轴,堆起来同样也能保命,已经是得不偿失了。
人们基本都放弃了继续竞拍下去。
主持人高声喊着:“十五万金币第一次!”
“十五万金币第二次!”
司舛举牌,门外的侍者立刻代为出声,“二十万金币!”
出价十五万金币,本以为势在必得,打算拿来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国王的大王子看了眼举牌的包间处,恨恨的按了牌子。
他不敢再出了。
用五万金币与司舛置气,他做不到。
但司舛却能轻易出到这个价格,公爵到底敛了多少财富啊。
跟国王有众多王子不同,公爵的一切都是司舛的。
真是令人嫉妒。
最有力的角逐者选择了放弃,灵魂容器以二十万金币的高价花落司舛。
想必在之后一段时间里,郁金香拍卖行和公爵继承人司舛,都会成为中心城里热度最高的话题。
此时,苏桃正在逃跑的路上。
他抛弃了原来的身份,换了服饰风格和发型,置办的假身份实际上是买了一个落魄贵族后代的身份,背景和过去都是真实的。
加上他剪了头发戴上时下年轻贵族间流行的礼帽后,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贵族小少爷。
笑一下露出一个甜甜的小酒窝,与阴郁沉默的人偶师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现金存进了用假身份新开的账户里。
原主的钱基本花在了人偶身上。
最好的偶玉,最好的服饰,名贵的宝石,乃至于真实度最高的头发和睫毛等。
跟现代养bjd娃娃一样,真用顶配养起来,那真是花钱如流水。
好在钱没有全用完,留下的一笔也足够丰厚。
虽然还不够买多少材料的,但足以苏桃靠着这些钱横行三十城以下的城市了。
中心城到第十城,是王室掌握最紧密的,也是能称为全国中心的地方。
很不巧,在过去的经营里,这里的贵族大多都认识苏桃。
司舛针对他,也就代表着公爵的势力与他有仇。
这十城的阵营大部分倾向王室,难免会有贵族为了向王室示好,把他抓过去,王室再拿他来向司舛示威。
落到他们手里,不会比落到司舛手里痛快。
至于公爵的领地,那就更不能去了啊!
不但不能去,邻近的城市直到三十城,都与公爵的领地相邻,他必须远离,免得暴露行踪。
不然他要是因为样貌被怀疑,司舛可不会跟他讲道理,先把人抓过去看看,他就完蛋了。
最终,苏桃选定的是五十五城。
城市排名太前,意味着贵族富商云集,容易被揭穿身份。
城市排名太后,意味着基本设施都不完整,脏乱差的同时,恶性-事件频发,人身安全无法得到保证。
苏桃他只是一条咸鱼,还带着一只柔弱的小猫咪,梦想就是在二十岁过上不用上班有房有花的养老生活,怎么可能去那种混乱的地方。
五十五城就很好,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是一个没什么活力的养老型城市。
苏桃用怀念长辈的名义在此租了一个小庄园,雇佣了两个佣人照顾生活起居。
想到这几天提心吊胆的,还要时不时用黑魔法侦察一下有没有被盯上,堪称逃难的悲痛路程。
风尘仆仆的苏桃在小庄园里享受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吃上热乎乎的美味晚餐后,幸福的几乎落泪。
“这才是生活啊!”
小奶猫吃得抬不起头,吃完饭还有一碗醇厚的酸奶,舔得嘴边白了一圈。
【好吃!】
特别是相比起苏桃只会泡方便面的厨艺,在地下室为了维持生命做的那些只能说是能吃,吃不死的饭菜时。
一人一统都吃了个肚子溜圆,心满意足的躺上苏桃特意叮嘱后垫的软软的大床,准备好好的补个觉。
然后……
小奶猫爪子垫在下巴下,顺从着拟态的本能,睡得憨态可掬,还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向来心里不会装事,从不失眠三秒入睡的苏桃在睡着后却是不安稳。
他眉头紧蹙,嘴唇微微张开,一点儿水嫩的舌尖像是被无法反抗的咬了出来,抵在红润的唇上。
神情既害怕又有些欢愉,看起来想挣扎着清醒过来,却始终无法挣脱,后来索性躺平,任由施为了。
苏桃确实在做噩梦。
出了中心城后,除了要用黑魔法的时候,他都把反派buff卸下。
一方面是为了伪装,另一方面是他怕自己受到buff影响太深,真成变态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为了睡个好觉,苏桃取下了buff。
这也就意味着,没有buff的他无法使用黑魔法来进行反窥探和防御,被一直在寻找他的司舛找到空隙入侵了。
苏桃睡眠质量一直很好。
作为优质的咸鱼,他很少做梦,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睡得小脸白里透红,气色极好。
但这次刚睡着,苏桃就意识一沉,感觉像被拽进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与做梦时完全不清醒或者半清醒的情况不同,苏桃是完全清醒的。
要不是掐了自己一下不痛,苏桃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他一脸懵逼的爬起来,周围一片漆黑的空间,突然点亮了一盏白得刺到人流眼泪的灯。
苏桃适应一会后,白茫茫的视野才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摆满了材料,图纸,和人偶肢体的工作室。
人偶师的工作室,和地下室那个为了工作专门做的灯。
苏桃恍然低头,手中正是他曾经按照原剧情,用刻刀捅坏了眼睛的小人偶。
此时这人偶完好无损,精致美丽,因侧提着的动作转向眼角的蓝色眼珠,忽然用力向上一撇,瞪住了苏桃。
不仅如此,像是极度厌憎一般,它死命的转动着眼球,瞪到几乎要脱框,整个面部都跟着扭曲起来。
“卧槽!”
如同被烫到一样,苏桃一把把人偶扔了出去。
紧接着,工作室的四面墙上,挂满了华美的人偶完成品。
它们都在盯着苏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细笑声。
“抓到你了!”
“你逃不掉的!”
“苏桃!苏桃!苏桃!”
这些人偶是不是苏桃穿越以后做的,但他在原主的图纸册上看到过,全部都是已经卖出去的人偶!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桃想不通,他被吵得头皮发麻,总感觉自己下一秒会被杀死在这种恶意之中。
他转身想开门出去,灯又陡然熄灭了。
工作室变成了开着一盏昏黄壁灯的小黑屋,他用来困住司舛的绳索和镣铐,都垂落在熟悉的位置。
一双冰冷苍白的手自黑暗中伸出,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苏桃。
力道大到就像要把苏桃勒到窒息而死,勒到心脏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苏桃就只这么认真的看过一个人偶,仅仅是一双昏暗光线里的手臂,就足以他认出来。
原本反抗挣扎的动作停止了。
在能用黑魔法的世界,司舛大概是用那些他亲手所做、下过禁制的人偶,来找到了他的所在吧。
虽然没想到司舛动作这么迅速,甚至是原剧情里没有的事情,苏桃仍旧遵循了自己的选择。
他在折磨司舛时,就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之前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是。
苏桃不想面对血腥的一幕,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害怕微微颤抖着。
“司舛,抱歉。”
手臂的力道陡然松开,苏桃本能的大口喘息起来,却又僵硬在原地。
因为一柄刻刀,锋利的刀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只要轻轻往前碰一下,想必就会破开血肉,飙出鲜血。
苏桃没有勇气抵上去,但也没有逃跑后退。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处于什么空间什么状态,是梦还是灵魂被拉到了别的地方,但身体的反应太过真实。
……他怕疼。
“抱歉?”
相比起人偶清越的声音,现在的声音更增添了一种贵族腔调的傲慢和嘲弄。
“仅仅是道歉就足以偿还你对我的冒犯了?”
“……不够,所以,你动手吧。”
刻刀逼近,毫不留情的在白嫩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但苏桃确实没逃。
司舛不明白。
他融合灵魂后受到分魂影响极深,利用那些人偶上苏桃留下的禁制,用黑魔法直接找到了苏桃的灵魂。
黑魔法师的灵魂格外稳固,苏桃又天赋异禀。
他没法远程抽走苏桃的灵魂,但能通过这种方式,一次次对苏桃施虐,直到苏桃痛苦到灵魂崩溃,身体也被他找到。
可是……
为什么不反抗?
就像一刀捅进了棉花里,造成的伤害完全没有实感,反而摸到了一手柔软。
司舛陷入了曾被他鄙视的分魂的迷茫中。
苏桃对他影响太深了,他本该早点了结这件事,折磨回去就是最好的办法。
可现在,司舛竟无法再把刻刀往里推。
他改变主意了。
这种折磨似乎对苏桃来说是解脱。
如果报复不能达成使人痛苦的目的,又何谈报复。
司舛把苏桃转了半圈,撤开一些距离,让两人面对面。
他看着苏桃不安颤抖着的睫毛,心里由衷生出了一股愉悦。
鲜红的舌头舔掉刻刀上的血液,似乎从其中尝到一点甘甜,司舛尤不满足的埋首苏桃颈间,舔吻掉了那一抹血痕。
湿热的舌头耐心的品味着敏感的位置,像是有电流从这里炸开,酥麻微痒。
苏桃脸颊染上了红晕,有些不自在的想躲开,却被司舛按住了肩膀,只能被迫承受,直到伤口被舔的发白。
他想不通,为什么以司舛的性格,还愿意接近他。
原剧情里明明白白的写了,司舛白发赤瞳,与常人不同,加上长得太好,活像是顶级的人偶变成了人,招惹来不少觊觎。
即使他是公爵之子,也有胆大妄为又愚蠢的人下手,因此司舛最厌恶觊觎他的人。
原主就绝了,不但觊觎了,还调教了,逃跑时还触动禁制使司舛灵魂受伤,可谓是仇上加仇。
原剧情里,原主被找到时,那是被喂了药,交给下三滥的调教场所,活活被折腾到半死不活,最后被司舛抽出灵魂湮灭,不得转生。
光是看原文描述,都惨痛到苏桃背后发寒。
但司舛现在对他所做的事,对比原剧情,简直偏差到让人摸不着头脑。
明明他就是照着原剧情走的啊。
司舛不满苏桃走神,用力咬了苏桃一口,白皙的脖子上多出一个深深的牙印。
苏桃痛呼一声,差点像受惊的兔子跳开。
“你吻了她。”
司舛手指探进苏桃口中,捉住柔腻的舌头。
暗淡的光线下,苏桃眼尾发红,委委屈屈被迫吐出一截舌尖的模样在司舛眼中格外清晰。
指尖的湿润燃烧成燎原之火,他想要更加过分一点。
“脏了,就得洗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