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吉祥旅馆。
老板眉头紧锁,不住口的唉声叹气。
下午四点多钟,周之煜找老板借车,许诺按租车行价格付费。
面对这种好事,老板只考虑了几秒钟,就把自己那辆半新不旧的脚踏车借给了周之煜。
谁曾想,周之煜一去不回头。
从借车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四个多小时,一直没见人影。
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这要是出点什么事,老板也跟着担责任。
叮铃铃铃!
伴随清脆的车铃声。
周之煜骑着脚踏车飞奔而来。
老板心里如释重负,赶忙快步迎了出去:“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周之煜下了车,就势把脚踏车推还给老板,说道:“常德的夜景太美了,让人流连忘返!”
老板抱怨着说道:“你倒是玩高兴了,我还以为,你迷了路找不回来了呢……”
“劳您挂念,谢谢了。”
周之煜掏出三块钱法币,塞到了老板手里。
看在钱的面子上,老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周之煜千万要守口如瓶。
严格来说,私家车辆不允许出租。
高价找老板借车,周之煜同样是出于保密方面考虑。
他不想把行踪留在新乐租车行。
同时,他也多少猜到了,李向东在新乐租车行的登记信息,十有八九是李向东自己撕掉的。
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尽量隐藏行踪,以防有人暗中追踪调查。
以特工人员的手段,在普通人面前做这类事,易如反掌。
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一番,周之煜倒头就睡。
三天两夜的长途旅行,一直也不得休息,今晚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五点钟,周之煜和罗先生出了门,两人步行了一段路,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别克小轿车。
来到轿车近前,罗先生下意识摸了一下衣兜,对周之煜说道:“你先上车,我去买包烟。”
街对面,就有一家开门营业的杂货店。
周之煜开门坐进了车里,司机恭声说道:“长官好。”
周之煜愣了一瞬,随即说道:“你好。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长官,别搞错了。”
“您是中尉,称呼上没搞错。”
司机浓眉大眼,剃着近乎光头的短发,看上去十分的精神。
周之煜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尉?”
“罗先生说的。”
“哦……”
“您放心,除了军衔之外,卑职其他一概不知。即便知道了,也会遵守保密守则,绝不外泄!”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卑职是司机班班长少尉林易。”
司机林易始终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
车门一开,罗先生坐了进来,看了一眼腰杆挺的笔直的林毅,说道:“开车!”
“是。”
林毅启动轿车,朝临澧方向急速驶去。
从常德到临澧,一共设置了三道关卡检查站,无论行人车辆,都要接受严格的身份检查。
周之煜乘坐的别克小轿车,一路上畅通无阻。
看见车牌号,关卡立刻挥手放行。
罗先生对周之煜说道:“这就是接你的原因。要不然,过这些关卡,就会有太多人知道你的身份。”
“为什么要设置关卡?”周之煜问道。
“主要是考虑潜伏人员的安全问题。就比如你,身份一旦泄密,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学员都要这样接进来吗?”
“对。区别在于,潜伏人员派专人专车接送,新招收的学员集中送过来……”
谈谈说说,轿车进入了临澧县城。
其实,临澧特训班还有一个正式名称:中秧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训练班。
戴老板兼任中秧警官学校校长,用这个名称也算名副其实。
在军统内部,还是习惯称之为临澧特训班。
十几分钟后,轿车开进了临澧县立中学院内,这里就是特训班所在地。
在临澧这样的小县城,县立中学绝对当得起美轮美奂四个字。
楼阁台榭,小桥流水,样样不缺,建筑风格十分的雅致。
教学楼共分两部分,主体是一栋三层建筑,楼体正中间写着“魁星楼”三个大字。
西侧还有一栋双层建筑,属于教职员工的办公区。
周之煜亦步亦趋,跟随罗先生进了西楼。
楼内很安静,偶尔遇到熟人和罗先生打招呼也是匆匆而过。
来到二楼校长室房门前,罗先生停下了脚步,回身对周之煜说道:“你先等一下。”
周之煜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后,罗先生从校长室出来,说道:“进去吧。”
周之煜伸手敲了敲门,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罗先生随即转身下楼。
办公室内,戴老板坐在办公桌后面,目视着风尘仆仆的周之煜,微笑着说道:“北平一别,不过两月有余,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坐吧。”
周之煜双脚一并:“谢局座!”
落座之后,戴老板说道:“路上还顺利吗?”
“还好。”
“感觉这里如何?”
“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有这样的感觉。操场、教室、篮球场……唉,时光荏苒,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再也回不去了。”
感慨了一番,戴老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特训班本打算设在长沙,赶上武汉保卫战刚刚结束,日军时不时的空袭长沙,出于安全方面考虑,这才改在了临澧。好在,这里也不错,除了交通不便之外,一切都很好。”
“是。这里环境优雅,非常适合教学。”
“你会打篮球吗?”
“会。但是打的不好。”
“在哪里学的?”
“协合医学院有篮球队。”
“改天,得闲的时候,找几个会打球的打一场。”
“好啊……”
从周之煜进来之后,戴老板始终没提一句正事。
反倒是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起来。
周之煜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局座,有一个很重要的情况,我要向您当面汇报。”
戴老板目光一闪:“说吧,什么事?”
周之煜就把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讲述一遍。
他心里很清楚,那位罗先生看上去一团和气,实际上精明的很。
在常德的时候,周之煜骑车独自外出四个多小时,罗先生连问都不问一声。
很显然,他在等周之煜自己开口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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