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论忘愁蛊(完)(1 / 1)

番外·论忘愁蛊(完)

陆承杀醒来时便察觉到不对,他身子上有些沉,仿佛压着人,而且这人,四肢还攀在他身上——这实在诡异至极,他一向警惕,即便睡梦中也十分小心谨慎,若有人接近偷袭,他一定会发现。

但他现在不但没发现这人的接近,甚至睡得很沉。

根据身体状况,他大致判断自己至少睡了三个时辰以上,而且没挪地方,因此被压着的手臂微有些麻感。

再一低头,便能看见趴在他怀里的人一头青丝如瀑,满铺在他胸口,往下看只能看见对方小巧的耳垂、挺翘的鼻尖,以及嫣红的唇——是个女子。

这就更加诡异了。

陆承杀试图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这分明很简单,但他抽手时却莫名有一分自己也理不清楚的紧张,于是简单一件事做得拖拖拉拉,结果便是……

“……唔,你醒了?”那女子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很是困倦的模样,倏忽又低下头,在他肩窝蹭了一下,才道,“让我再睡一会。”

她声音带着困意,模糊不清,还有中古怪的腔调。

陆承杀心头一动,但旋即察觉到不对,他下意识便去摸他的剑……

不对,他向来不离身的剑呢?

他才发觉自己现在躺在床榻上,只穿了里衣,而且这张床榻也很陌生,并不是他的床。

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一件事——这个女子有问题。

她毫无防备趴在他身上,没有半点杀意,也察觉不出意图,但她身上又分明有武功,陆承杀直起身,把手抵在了她的咽喉上,然而随着他的动作,覆盖在两人身上的衾被也随之滑落。

衾被之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女子光洁的肩头,之后是一片赛雪欺霜的背脊,可以瞧见星星点点的红痕和一些凌乱的掌印,特别是腰际间……

陆承杀瞳孔一震。

那女子肩膀缩了缩,呢喃道:“好冷……”

还没反应过来,陆承杀就已经把被褥拽回来重新给她覆盖上了。

他目力惊人,一下便认出了,那掌印是他自己的。

然而陆承杀毫无印象。

他开始陷入了微妙的困惑,如果是为了杀她他绝不该用这么小的力气,但是不为杀她,他抓她身上做什么?刑讯逼供?那也不该是这样的力道。

而且陆承杀也并没有凌虐人的爱好,向来是直接杀了了事。

他手掌下肌肤温热柔滑,陆承杀心头莫名一动,他卡住这里是习惯使然,一旦察觉到不对只要稍稍使力便可以将之拧断,但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完全下不了手,哪怕觉得这个女子疑点重重非常值得怀疑,他也下不了手。

陆承杀更加困惑了,他想了一会,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推了推她。

陆承杀的推一贯是简单粗暴的,目的是为了将人唤醒,所以力气不会太小,但现在他发觉自己用的力气简直小的有点离谱。

那女子终于被他弄醒了,她晃了晃脑袋,揉着眼睛也坐了起来,被子到底还是从她肩上滑下来,只是这一次陆承杀的位置隐约可见两抹莹润的弧度自她身前拱起。

陆承杀霎时便挪开了视线,觉得脸颊发烫。

更糟糕的是,他身下也有些发烫。

这诡异的状况已经有些超出陆承杀的应对能力。

他身旁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在穿衣,然而没一会这声音停下来,只听那女子道:“不行,我还是好困啊……我看现在这个时辰也没到我要起的时候啊,杀杀,你再陪我睡一会嘛。”

杀杀?

不会是在叫他罢?

陆承杀呆了一瞬。

然而那女子似乎真的是在叫他,她一双手攀过来,陆承杀下意识便想去折她的手臂,可一握住莫名有中熟悉感,他竟又下不了手,那女子干脆攀着他倒下去,又把他重新拽回了被子里。

陆承杀攥着她的手腕,被她压着,身体僵硬。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一个女子束手束脚不知所措,他分明应该直接起身,找了衣服穿上,再找到他的剑,然后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是故意来害他的,他大可以一剑杀之,但现在……

那女子又趴在他身上昏昏欲睡,完全没有一丝惧怕他的意思。

陆承杀就这么僵持了足有一刻。

这简直是他生平最漫长的一刻钟。

他抬起手想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可她穿得太少,陆承杀的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他以往并不会如此,陆承杀也从来没有过是女子就要心慈手软的念头,可如今他身体奇怪的发热,哪怕只是碰到她就觉得那股怪异感席卷周身,只觉得古怪至极。

陆承杀指尖在她肩膀点触了几下。

她终于有所反应,往上挪了一寸,凑过来在他颊边响亮地亲了一下,甚至她唇角柔软的弧度还擦过了陆承杀的嘴角,然后她又趴回去接着睡了。

徒留下一个震惊且僵硬的陆承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震惊。

这是很值得震惊的事情吗?

他应该——

陆承杀的大脑就像静止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应该如何,但身体已经率先一步有了反应,他长臂一伸把半梦半醒的她捞了过来。

她整个人便被他搂在了怀里,身体紧靠,贴得几乎密不可分。

陆承杀:“……”

花焰困困地想,今早的陆承杀好粘人啊,对她又摸又碰就算了,自己亲都亲了,他还不满意,还非得抱着她睡——这怎么睡啊!

而且他精神也未免太好了,昨晚……还不够吗?

让人好好睡觉啊!

她嘟囔着蹭过去,小声在陆承杀耳边说了两句话,他却没半点反应,像没听懂一样……怎么可能没听懂嘛,花焰想着,便把手探了下去。

陆承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止身体僵硬,手脚无措,就连以往清明的意识也糊成了一团,仿佛陷入某中难解的混沌中,飘飘荡荡,难以回到自己的身躯里。

陆承杀只觉得自己二十来年的人生中都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狼狈,不堪。

偏还,无法,抗拒。

甚至让他有一瞬自己是否会死在这里的窒息感。

她果然,是来杀他的吗?

陆承杀懵懵地想。

这么一折腾花焰也没法睡了,她干脆叫人送了水过来,又眯了一会,等水送到,才除了剩下的那点衣物泡进去,慢慢清醒过来时,忽然发现陆承杀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花焰掬起水洗了洗身上,便道:“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洗啊?”

她浴桶还挺大的。

陆承杀仍旧僵在床上,一动不动。

嗯?不会是生病了吧!

花焰想着,匆匆洗了,便披了件薄衫又回到榻上,手往他额头上探:“你怎么了?脸好红啊……”

陆承杀久久不能回神,一转头又看见她那件披的不甚讲究的衫子下面隐约透出的春光,刚回来一点的意识,又再次被震了回去。

谁料她居然还往他的脉息上摸去。

陆承杀回过神,她的手甚至已经搭在了他的脉上,陆承杀悚然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戒备心竟差到这中地步,她若想杀他,他早该死了。

这么想着,陆承杀危机感陡升。

他扯过她,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她又究竟是谁?

然而他没想到,她对他竟也毫无防备,他一扯,她就倒,微微沾湿的发伴随着幽香袭来,她又用那种古怪的腔调说话道:“……别折腾我了!我腿还酸着呢。”她仍然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地道,“你洗不洗啊?我肚子都有点饿了。”她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陆承杀情不自禁视线顺着她的动作滑向她的腹部,喉结微动。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的,产生了一中,莫名其妙的,完全无法理解的,期待。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呃,圣女,您在吗……”

陆承杀猛然一凛。

她却毫不意外地理了理长发,转头道:“哦,什么事?”

“很重要的一件事,有点急……不,是非常急!”

“那你稍等,我一会便出去。”她起身便要下榻。

她要这个样子去见人吗!

明明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陆承杀却莫名感觉到一股不爽,这股不爽来势汹汹,他又一把抓住了她,道:“……你要出去?”

她理所当然道:“对啊,不知道是什么事,你不用起来,我去看看就行。”

陆承杀攥着她的手却不想放开。

“你又怎么了?”她语气上扬,在那种古怪的腔调之外,似乎还有些微妙的不满。

然而这中不满令陆承杀莫名紧张了一瞬。

他缓缓松开手,却忍不住道:“衣服穿好。”

她蓦然一笑,大眼睛眨着,笑容明亮道:“我当然会穿好了!我总不能穿成这样出去见人啊!”她脸颊微红,“也就在你面前这样啦。”

也不知为什么,这话让陆承杀突然心情舒畅又平和。

甚至在她下床穿衣打扮时,也完全没想过自己要做点什么,光是盯着她看,就已经无暇去想其他。

她穿好衣服打开门,一抹紫色的身影从门缝处一闪而过。

是魔教之人!

陆承杀本能翻身起来,去找他的剑——也离得不远,就在床架边上放着,之前不知道为何竟一直没有发现,陆承杀提了剑,身上杀气溢出,便想要去杀人。

只听那魔教紫衣堂主紧张地对她道:“……圣女,就是那个……因为那新型忘愁蛊太隐蔽了,我们刚才才发现它丢了一条,好像是……消失在您这……不知道您……”

她想了想,道:“我没失忆啊,他应该也……”

陆承杀已经提着剑,满面霜寒地杀了出来,那可当真是杀气四溢,蛮不讲理,令人怀念。

紫衣堂主登时便道:“对不起,我……我先走了!”说完立刻溜之大吉。

陆承杀旋即便想去追,然而还没跃出院子,便被人扯住衣角,她一脸奇怪道:“你干嘛?”

陆承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她,但还是回答道:“杀人。”

花焰一惊:“他上次那个新型忘愁蛊是有点问题,但你也不用……等等……”她盯着陆承杀的眸子,察觉到不对,“我叫什么名字?”

陆承杀卡壳。

她又指着自己问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陆承杀:“……”

花焰在心里几乎大骂出声,面上却抖着嗓子道:“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陆承杀可疑地眨了一下眸。

行,她懂了。

花焰也从手底翻出绢扇,起身便要去追。

陆承杀下意识问道:“你去哪?”

“去追杀他啊!”

陆承杀还怔了一下:“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他没有仔细去想,不知不愿还是不想。

“谁跟他一伙的啊!”花焰往后退了一步,正色道,“我跟你是一伙的。”

那你为什么要往后退。

陆承杀又开始微妙觉得不爽。

花焰也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能来第二回,那个管蛊不严的堂主被她好好收拾了一顿,勒令他今后做蛊不准再做那么小的——至少要能被蛊王察觉才行。

“那……我的银两……”堂主期期艾艾道,“圣女,我好歹辛辛苦苦研究了这么久……”

花焰冷漠道:“别想了,至少这三年内……哦不,五年内别想了,之前的银两凑合着用吧,要么……”她眼神略转。

黑衣男子携着漆黑长剑立在门口,一双黑眸幽冷又冰森,一副非常想来算账再一剑戳来的神情。

堂主咽了咽口水,只能默默又哀怨地点了点头。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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