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事论事,此番王伦没有把傀儡王俣搬出来,而是亲自现身于婚礼现场,实在是有些冒险,稍不小心就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不过乐和与李懹在使团还没有出发时,就摸清楚了所有人的底细,确认没有一个人此前去过高丽,而王伦又用他“与生俱来”的超灵敏嗅觉排除了使团中头号“电子眼”徐兢,倒是将暴露的风险压制在最低范围之内。
王伦之所以明知有风险还要坚持行事,要说原因天下男人都能理解,毕竟这世上的事,在很多情况下都可以找人顶替行事,但某些情况,却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比如,结婚。
所以王伦用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尽量不与宋使做太多接触。虽说路允迪历史上并无甚么建树,甚至还干过以朝廷使者的身份替侵略者劝降己方守城官兵的混账事,但没良心和没心眼完全是两码事,此人能混到眼下的地位,多少还是应该有些眼力的。
不过眼睛再亮有时候也不一定顶事,逼真的排场与思维的死角,加之吴学究费尽心机的布置,彻底让路允迪定格在“笑料”的标签上。可以这么说,无论他有没有意识到,从程婉儿在明州出海的那一刻起,他路允迪将和赵佶的名字便“亲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成为昏君庸臣的典范。
若干年后,当一部脍炙人口的神作《三国演义》横空出世时,有心人在读到“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典故时,九成九会联想到这两个糊涂蛋。
王伦是得了便宜的人,眼下就不卖乖了。盘一盘此番的收获,虽说实质上赵佶并没有受到甚么不可逆转的损失,但泱泱大国从指缝中随便漏出点好处来,便足以滋补这个偏安一隅的海外之地,而这正是梁山集团发展壮大所必需的养分。
顶级御医,文官集团,海量工匠。庞大船队,充足粮草,这些从各个方面制衡梁山发展的因素,几乎都得到不同程度的满足与缓解。更别提程万里抛出的无解难题,就这么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破掉了。
只不过常言道“成家立业”,既然美人在侧,更该用心去谋划未来,无论是对程婉儿。还是对追随自己的一班兄弟,将来都要有个交待。
当然,除去王伦的努力,山寨大小兄弟在王伦提供给他们的崭新舞台上也表现得十分抢眼。就在王伦和宋廷周旋这段时日里,东、北两路军马是捷报连连,由朱武统领的东路军,已然收复交州道全境并东界近八成地域,原高丽边军主将在损失掉手上五成筹码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降,朱武离完成战前设定的战略目标已经是指日可待。眼下闻焕章已经开始在着手筹建玄菟郡的前期事项了。
北路军的战况要曲折一些。但进展也不算慢,在萧嘉穗摧枯拉朽的攻势下,梁山大军很快平定了西海道全境,此时主力陈兵于伪大为国首都平壤城下。
以萧嘉穗之能,王伦认为破城是早晚的事情。之所以北路军的进展不如东路军,倒不是萧嘉穗不如朱武,也不是新军占大部分的北路军不如老牌劲旅组成的东路军战力强劲,实乃他们的对手有根本性的区别。
原高丽边军战斗力应该可以傲视半岛其他队伍,但关键是斗志不济,好似无根之水。任其多么凶猛,可惜后继无力,在被梁山林冲、鲁智深、韩世忠、武松、李逵这些猛人轮番吊打后,很快认清现实。比着赛的投降。
可伪大为国就不同了,这些人想着复国都上百年了,时髦一点的说法就是这些人都有“信念”。虽说是邪念吧,但又足以弥补士卒的战斗力弱的缺憾,这些被洗脑的天遣忠义军就敢逐城逐地的狙击梁山北上队伍,以至于文武双全的萧嘉穗在纵深推进的速度上。竟然落后于山寨智囊团中排名垫底的神机军师朱武,说来叫人感慨。
不过萧嘉穗就是萧嘉穗,哪怕弓奇请下天兵天将来,估计在前者面前都难坚持太多回合,王伦又已经调东路军的几只劲旅挥师西进,拿下北界怕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战事用不着王伦花费太多心思,战后重建才是王伦面临的最大难题,而重建要钱,要粮,更离不开一个个合格的主官。虽说王伦从东京太学里“骗”来一百多位寒窗苦读的学子,但这些人并不是拿出来就能使用的。至始至终,王伦都感觉到手上缺乏一面强而有力的旗帜:天道。
大宋百姓的天道在梁山,大宋绿林的天道在梁山,海东高丽的天道亦在梁山,独独大宋读书人心中的那个天道,却在东京昏君处。
对于王伦来说,把这些人弄到高丽,那还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类似张孝纯这种的状况,那绝对只是初级阶段,读书人和江湖直汉之间的区别,无疑是九曲黄河和人工运河的差异。
江湖上的汉子,有一说一,降便真降,服便真服,割头换颈就是专门歌颂他们这类人的。可轮到读书人时,情况就复杂了,为什么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呢?说的就是人想法一多,事情往往就起了变化。他可以忍辱,他可以负重,他可以人在梁山心在宋,总之,你在以为可以把心托付给他时,他到时候为了“正道”,可以“大义灭亲”,说反水就反水,毫无道义上的压力。
当然,这种状况并非无解。特务政治便可以很好的弥补这一点,但这又是王伦所痛恨的。除了预知其动向的张孝纯,王伦从不曾下令监视山寨中任何一位头领,哪怕丘岳、周昂之流,因为这样做既是不自信的体现,更会将整班兄弟置于猜忌的漩涡之中,任他们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上。
罢了,今日大喜,就不去想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了!
王伦暗暗吐出一口浊气,朝着娇羞异常的程婉儿莞尔一笑,随即很有风度的和大殿中的“木偶”们挥手示意,在宦官“仪式结束”的宣告声中,王伦带着程婉儿开始退场。在殿后避开了宋国使臣的耳目后,哪知焦挺在身后嘟哝道:“我等你两三年,你却不等我三五日,哥哥好生没义气!”
王伦闻言一怔,继而大笑起来,程婉儿见气氛有些奇怪,焦挺不是王郎……他最亲近的头领么,怎么还埋怨上了?当下忍不住问道:“焦大哥,等你三五日作甚?他……他怎么没义气了?”
面对程婉儿的问询,焦挺闷声不语,王伦笑着替他解释道:“你不知道,这汉子和锦儿……就是林教头家的那小丫头,你们也见过!其实他们俩情投意合好久了,只因为焦挺说要和我一同办喜事,所以拖了有两年之久,眼下这不是我今日大喜,他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么,哈哈,这事是我做得差了!兄弟,对不住啊!”
焦挺就不是个乖巧的人,要是吴用这样的人听到王伦自言对不住,那还能站得住?可焦挺要的并不是王伦道歉,这汉心中就是感觉十分遗憾,因为他不能和他的哥哥在同一天迎娶婆娘回家。
程婉儿见说实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见王伦根本不解释,只顾逗这蛮汉,当下瞪了王伦一眼,红着脸对焦挺道:“焦大哥,你误会了!今天是高丽国王迎娶高丽王后,可他又不是高丽国王,我也不是高丽王后,你懂吗?”
焦挺听懂了才怪,当下更被程婉儿说糊涂了,只是抓着光头不知说甚么好,哪知这时三人身后传来一声惊讶之声,王伦回头看时,发现是吴用跟了上来,这人却是听到程婉儿刚才的话,忍不住关心道:“哥哥和嫂嫂难道不是真娶亲啊?”
程婉儿虽说早和王伦商议好了,但此时不可能见人便解释一番,当下脸红似火烧,找了借口避开去,王伦当即叫焦挺跟了上去,估计吴用怕是有事,暂留了下来。
“哥哥,既然都摆出这么大的排场,又有赵佶的圣旨,办了就办了嘛,何必节外生枝?”
吴用这番话,显得十分推心置腹。王伦也感受到了这种关切的氛围,极其少见的表露心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婉儿高堂健在,岂有撇下之礼?到时候在汉城府正正经经再置办一个婚礼,那时她是程婉儿,我是王伦,到时候再请程尚书亲历见证,这样婉儿父女才无遗憾!”
“吴用服了!”没想到王伦竟是这样打算的,吴用简直心服口服,在说出这四个字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来找我,是不是有甚么难事?”吴用不说话了,王伦主动问道。
“没有难事,没有难事!”吴用忙道,“路允迪那里吴用保证不叫哥哥分心,哥哥即便今日回汉城府都没问题……小弟只是心里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追上来作甚?王伦好气又好笑,道:“有话直说罢,赵家的不肖子都不罪言事之人,你在这里吞吞吐吐作怪?”
“那小弟就直言不讳了!”吴用好像下了决心,“东京的太学生,哥哥千万要慎重对待!江南六贤便隐然以那人为首,而眼下这批太学生,不是他的旧日同窗,便是他的学兄学弟,小心将来……那人尾大不掉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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