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小雨,屋内灯光昏黄。
冷风拂来,屋内黄纸,寿衣哗哗作响。
前屋里立着的纸扎人......眼睛恍惚在动,无声的望着屋里的两人。
若非面孔惨白,两腮殷红,甚至几乎与真人无异,比某些充气娃娃还要写实。
后屋里,两人相对而坐;
面前则摆放一口铁锅。
铁锅里,红辣汤汁沸腾,鸭肠翻滚、花椒浮沉......
“这里阴气有点重,吃点火锅提提火,再合适不过!”
范安夹起一块毛肚,送进嘴里,抬头望向儒雅中年人。
“是啊,还能去去味儿!”
王阳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速度,锅里的毛肚和黄喉再不捞可就没法吃了。”
鸭肠已经沉到了汤底,花椒还在沉浮,毛肚与黄喉若隐若现。
“稳的,这个牛肉也能吃的,麻辣牛肉配特辣红锅,就很上头!”
范安和王阳明两人,挑着锅里的东西。
“铜锅涮肉我倒吃过几次,火锅还是头一回,不曾想,别有一番滋味!”
王阳明一脸淡然,再辣的火锅,也辣不红他那一张煞白的脸。
“我知道一家老火锅,下次可以去,这种连锁便利店买的,还是不太正宗!”
范安夹起一块麻辣牛肉,面不改色的送入嘴里。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冥店里吃火锅,还是和一非人存在。
“下面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一双绣花鞋,传闻在......”
冥店里灭有电话、电脑。
唯二的现代设施只有昏黄的白织灯,和一台都快成古董的收音机。
正播放着某个午夜电台的鬼故事。
鬼故事,火锅,死人......
氛围诡异无比。
“王先生哪里人?”
范安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自古便是东海本地人!”
王阳明吃相文雅,回了一句。
自古,范安恍然,这还是个老鬼,他还想旁敲侧击,探听王阳明来历。
忽的。
灯影招摇。
昏黄的白织灯闪动几下,转眼竟变作幽幽绿光。
“嗯?”
范安目光凛然,循迹望去。
却见一个黑衣人到来。
来人雄壮威武,身披蓑衣,如一头人立而起的黑熊。
来人笑道:“嘿呀,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赶上王先生开小灶了!”
来“人”与王阳明相熟,也不见外,施施然坐下,对范安抱手说道:
“这位德高小兄弟,张某闻着味儿,不请自来,不打扰吧!”
“......”范安一怔,德高小兄弟是何意,他一时不明,说一句不打扰后,询问细节。
“阴德高尚!”
大汉置若罔闻,夹着筷子,翻着汤头上的牛肉,吃的满嘴红油。
“我叫张教头,小兄弟如何称呼?”
“范安!”
范安回了一句,思忖着张教头的话,他能看到自己的阴德?
火锅沸腾,三人开吃起来。
片刻后。
王阳明起身,笑道:“二位慢吃,今夜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说罢,他转身进入冥店的后堂。
冥店分两部分,前堂做生意,后堂储存货物。
范安瞥了一眼,有些好奇;
进来时他就曾注意到,后堂里阴气很重,且散发着一股寒意。
“是不是很好奇?”
张教头平静无波的看着范安,似乎另有所指。
“有点”
范安点头。
“等王先生摆弄完,我们一起去看看有什么稀奇事!”
张教头说完,不知从那里取出一坛酒,放在桌上。
“我们俩喝一杯?不过只能浅酌,尝尝味儿!”
张教头摸了摸嘴,笑道:“这是一坛近千年的女儿红,一朋友托梦送我的;”
“如今临近八月十五,殷先生一年一度的山宴将开,我年年吃白食,若再不送上一杯好酒,那就太不厚道了......”
见张教头这般模样,范安也不再装高冷,询问:“殷先生是何人,山宴又是什么?”
“殷先生就是殷山君!”
张教头笑道:“山宴就是殷山君宴请各方朋友,赏花饮酒!”
“山君?”
范安一怔,旋即勃然大怒;
这东西已在他必杀名单中,正打算抽个时间寻过去,却没想到从张教头口中得知。
王阳明和张教头是来对付自己的?
看这模样不像。
误打误撞?
一时间,他思绪翻飞。
作为鬼差,喜怒不流露于表,自顾自吃着的张教头并未发现范安的任何异常。
片刻后,范安压下心中情绪,试探道:
“我听说山君炼丹还差几枚妖珠,我这偶然得了几枚,不知是否还用得上?”
“炼丹?”
张教头一怔,旋即笑道:“好几百年了,我还从未听说过殷先生会炼丹!”
“不过妖珠这种东西,有伤天合,是以活人血祭为引,以妖邪身躯为炉,弄出来的邪门玩意儿,还是要少碰!”
张教头说完,看着范安又道:
“当然,范兄弟这种阴德高尚之辈,定然不会炼制这种邪物,想必是从哪里得来的吧!”
不会炼丹?范安一边思忖,一边道:
“妖珠是我从一个叫闻香娘娘的妖人手中劫来的,听闻她说山君需要妖珠......”
说完,范安直视张教头,查看他的反应......
他已摊牌了,若张教头有异样,他就立刻......化身抽刀。
“哈哈哈,我就说嘛,范兄弟怎么可能去炼妖珠!”
张教头拿来两个酒盏,揭开酒坛盖子,便飘出浓郁的酒香,香气温醇绵长。
他倒上两杯美酒,将其中一盏推于范安身前,说道:
“不过,你可能搞错了,殷先生可不炼丹,他也不喜欢别人称他山君。”
“毕竟这年头,是人是狗都称自己为山君,所以殷山君便自称殷先生!”
听闻此话,范安若有所思。
不是一个人?
他清楚,一般山君二字,代指山神或者老虎之类的山中霸王。
比如黑熊有时也被称作山君,《西游记》中便有一只熊山君。
“张教头,对于山宴我有些好奇,不知八月十五那日,我能不能跟着前往?”
范安试探着问,是与不是,一去便知。
张教头抿酒道:“没问题,但凡阴德高尚之辈,无论类别,殷先生皆当是客!”
“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范安又问一句。
“备上薄酒便是,心意到了就行!”
张教头作沉思状,摇头笑道:“第一次我误打误撞参加了山宴,去的匆忙,只用了半杯朝露做酒,却也没被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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