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岑老爷子回书房给沈家打电话的功夫,岑舒毓拿起遥控器开始倒放。
家里用的是网络电视,可以倒看之前电视已经播过的内容。
岑虞只能眼看着她把短短三十秒的画面,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
“小姨,你别看了。”最后她忍不住出声。
岑舒毓扫她一眼,按了暂停。
画面正好停在了沈镌白拉她手的特写上。
岑虞刚才的一番话,把岑老爷子糊弄了过去,可没把岑舒毓糊弄了。
她挑了挑眉,拿腔拿调地揶揄,“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怎么之前还嘴硬说不合适。”
“”
岑虞呵呵干笑,在铁证面前,极为无力地辩驳道:“真不是。”
这时,岑老爷子拿着手机从书房里出来。
岑虞紧张兮兮地抬起头看他。
她可不想被拎去当着许多长辈的面,给沈镌白道什么谢啊。
“爸,沈老爷子怎么说?”岑舒毓问。
岑老爷子叹一口气,“老沈他都不知道沈镌白受伤的事儿,这孩子,估计是不想让家里操心。”
“我刚打电话去问,听他的意思,沈镌白这段时间也没回去过,基本就跟住公司似的,饭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这伤哪养的好啊。”
岑老爷子进到厨房,“阿姨,今天炖的天麻鸽子汤用保温盒装一份,我带走。”
紧接着他又叫来家里的司机,“二十分钟之后去沈家。”
闻言,岑虞皱了皱眉,“他不是不在家吗,怎么还去。”
岑老爷子在玄关处套上自己的夹克,“我去找老沈,你去沈镌白公司给他送汤补补。”
“”岑虞看一眼腕处的手表,嘟囔道:“这都八点了,还喝什么汤啊”
岑老爷子手里的拐杖碰地,戳得声响,“那是喝汤吗?那是咱们表达谢意的方式。”
“跟你这样不闻不问似的?咱们家可不出白眼狼。”
“”
岑虞知道岑老爷子是真生气了,毕竟从他的视角看,是他们家欠了沈家一个大人情,虽然两家交情很好,但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就了事儿。
她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接过阿姨递来的保温盒,跟着一起出门。
距离上,沈家离得近,岑老爷子先下了车,然后司机才把她送到了怀宇公司。
等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怀宇公司不像周围其他的办公大楼,看上去灯火通明,反而显得冷清,除了守在门口西装笔挺的大块头保安,就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岑虞想起很久之前,谁给她发了一条怀宇公司取消加班,七点之后强制下班的微博,现在看来还真不是她以为的做样子,而是确实有在好好执行。
不可能大剌剌的从正门走,岑虞给沈镌白打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很有磁性,“怎么了?”语调微微上扬,听起来很高兴。
环境音里有微弱的机械键盘敲击声。
岑虞抿了抿唇说,“下来接我。”
“什么?”沈镌白一愣,没反应过来。
“我在你公司楼下,”岑虞没什么耐心地解释,“快点。”
她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倏地停止,有什么东西被快速推开的碰撞音。
“你别动,我马上下来。”沈镌白的语速明显变快。
岑虞站在门口的花坛旁边。
晚间的时候,有细碎的雪花落下,打在脸上冰冰凉凉。
南临的气候向来四季分明,冬至一过温度骤降,冷了许多。
她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埋进裹了两圈的围巾里。
拎着保温盒的手暴露在外面,光是一小会儿就已经冻得有些红。
远处有一个身影,四处张望,看见了她以后,小跑着朝她而来。
沈镌白只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是在室内有暖气的情况下的穿着。
大概是出来的着急,连外套也忘了穿。
“你怎么来了?”沈镌白在她面前停定,气息微微有些喘,呼出白白的气团。
他的眼眸漆黑明亮,嘴角不自觉地勾着。
“”
岑虞的视线落在他肩膀上,因为跑动的缘故,本来就宽松的t恤领口微微敞开歪斜,露出半边深邃的锁骨,以及缠绕几圈的白色绷带。
她皱了皱眉,“你伤好了吗?跑那么快干什么。”
沈镌白盯着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低地轻哼,声音低低缓缓,“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岑虞晃了晃脑袋,抖掉他的手,然后把保温盒递过去,“我爷爷让给你带的汤。”
闻言,沈镌白低下头,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的东西,他疑惑道:“岑老爷子?”
岑虞敷衍地‘嗯’了一声,简单解释了一下,“冰溪镇的事儿被他知道了,喊我来给你道谢,然后他现在估计人就在你爷爷家呢。”
她顿了顿,“我就只说了我们是碰巧遇见,你也别说漏了。”
“”沈镌白眉心微微蹙起,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然后自然而然地就那么拉上她的手。
大掌裹着她的,来回地蹭了蹭。
岑虞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一点点消解掉她手上的寒意。
“知道了。”他说。
声音低低的,携着不易察觉的失落情绪。
“”岑虞盯着他,张了张嘴,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
不高兴她瞒着家里。
以她对沈镌白的了解,他肯定会想直接就和家里人公开了,省得像现在这样弯弯绕绕,遮遮掩掩。
沈镌白的目光和她对上,漆黑一团的眸子格外认真地凝着她。
“信任的建立是需要时间的。”他低低缓缓地说,“我可以等。”
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等她重新信任他,然后再一起面对两个家庭的结合。
“”
细碎的雪子落在岑虞的眼睫上,她却忘了眨眼,只怔怔地看着他的瞳仁,闪着星子的光。
沈镌白牵着她的手,“走吧,先上去,等我工作收个尾再送你回家。”
岑虞就那么愣愣地跟着他,绕过了怀宇公司的正门,才发现原来在一处角落里还有一部电梯。
沈镌白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银黑色的工卡,对准墙上的门禁识别区,电梯发出一声滴,才悠悠打开。
刷完门禁,他直接把工卡放进了岑虞大衣的口袋里,“这部电梯通到我的休息室,以后你来直接从这里进就可以了。”
自然而然,就把他从不准许旁人进入的领地,向她敞开。
岑虞盯着从外套口袋里露出来的卡片一角,别过脸小声嘟囔,“谁要来。”
沈镌白的休息室她不是第一次来,上一次是因为直播乌龙,无意闯进过了他的领地,当时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的展示柜那一小片区域。
这次来比起之前要余裕许多,才发现休息室里比她想象的要大许多,连浴室和厨房都配备了。
“你是把家都搬来了吗?”岑虞逛完之后有感而发。
沈镌白没在办公室里办公,而是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休息室里的大床上,修长的食指在键盘上噼啪敲得声响。
“我平时就住这里。”他说。
这几年,工作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除了工作,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以前在广沂的时候,加班到再晚,也会想要回他和岑虞租的房子睡觉。
现在就是干脆吃住全在公司,也没有一个家的地方让他想回去。
“”岑虞愣了愣,环顾四周,除了收藏柜那里有很多游戏机游戏盘,透露出一丁点儿的温度以外,整间休息室里色调冰冷,很少有生活的气息。
简单的陈设里,到处是一览无余,除了角落上锁的保险箱让人在意。
不过她就多看了两眼,没开口去问,既然是放进保险箱里,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资料,就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沈镌白余光扫向她,“我可能还要一会儿,你要不看看电视?”
“行。”岑虞耸耸肩,也不怕打扰他的,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开屏以后,停留在的电视台是上一次看的人调到的频道。
好巧不巧,正在播着她的电视剧《蜃楼》。
岑虞搭着抱枕靠在沙发椅上,索性也不换台了,就那么看。
沈镌白听见声音,也时不时抬起头,挑着有她镜头的片段看,过了就继续埋头对着电脑工作。
休息室里电视和敲打键盘的声音交错。
中央空调暖气给的很足,岑虞看着看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明天你有工作吗?”沈镌白突然开口问。
岑虞左手拢成拳,抵在唇边又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眼睛里渗出水气。
“没有。”她说。
“温泉你想去吗?带眠眠一起。”
岑虞知道他是对在冰溪镇没有好好玩成耿耿于怀。
“那就去吧。”她说。
大面的落地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华灯,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车流。
大雪扑簌扑簌的落下,盖住了外头繁杂的世界,只留下里面安静而和谐。
他们就那么不咸不淡的聊天。
直到第一集的电视剧播完,开始播起了下集预告。
这家卫视的预告一直喜欢拿当集最激烈的冲突和剧情节选。
猝不及防的,一只男人的手入镜。
骨节分明,冷白修长。
岑虞看见画面里她被蒙着眼睛,纤细的双腕被男人合起禁锢住,压在床头上。
“……”
她瞬间打了个激灵,掀起倦怠的眼皮,想起是那一场戏。
——耳边键盘的敲击声也停了。
沈镌白目光直直地盯着电视屏幕,漆黑的眸子里,辨不明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