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知府(1 / 1)

开海 夺鹿侯 1395 字 2个月前

俩礼拜的时间,陈沐坐在宗室大学里几乎把公羊学派、公羊春秋学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学派挺可怕的。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恐怕是儒派诸多学说里唯一一个极度与教相似的学派。

或者说它是董仲舒的读后感,而且还是文笔不太好的一本读后感,但它建立了一个与孔子时代不同的宗教体系。

不像孔子单单对人类社会感兴趣,它包容万物,试图在宇宙天地、人体发肤、社会政治中寻找普遍的真理。

并用这个真理来约束信徒,强迫信徒生活在营造出的幸福里。

这不是宗教是什么?

尤其这个宗教战斗力极强,它将皇帝与天画上等号,反对皇帝就是逆天;它对集权大一统带来的力量有近乎疯狂的迷恋,并鼓励这种力量向外释放,推崇公仇的大复仇理论。

《公羊传》里的大一统,说的并非地理单元上的一统,而是王者受命于天,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皆奉之以为始,故言大一统也。

“复九世之仇,大华夷之辨。”曾作为逻辑基础主导了汉匈战争,而在如今的东洋宗室大学,又再一次被朱睦樒提了起来,他要复谁的仇?

陈沐以为,这个大明宗亲试图复兴公羊,把这份理论强加在东洋亚州的土民身上,以收人心,并推动进一步的战争。

但实际上朱睦樒只是在单纯地讲课,只是他先前讲宋明理学时陈沐没有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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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离开宗室大学时,陈沐心里带着许多迷茫。

他知道公羊学派的攻击力强,但同样也知道这个纵贯整个西汉的学派最后又因何消失。

这世上一切学派、哲学、逻辑模型都因人而存在。

公羊之兴,兴于统治者需要;公羊之衰,衰于不再被统治者需要。

这带给他很多思考,比方说,此时此刻大明需要的是什么。

大明需要的,孔子做不到、公羊学派做不到、掺杂释道的宋明理学同样做不到。

因为世界在变化,旧有的学术思想已不能满足今时需要,他们急需一套全新的思想理论应运而生,以指导上至国家、下到百姓的生活、经济、战争、政治。

但这个问题单靠陈沐解决不了,他对传统学术认识有限,让他去推进这件事的难度比攻灭哪个国家难多了。

朱睦樒也不行,尽管这是个学问很好的人,还对历史上的学派有足够认识,但他也不知道世界究竟变化有多大,这个宗室将军连今日大明的疆域地图都认不全。

不过很快,陈沐就见到了能办成这事的人。

起初是军府衙门的赵士桢,拆捡了这个月本土送到东洋的书信,见了几个海上来客,前来向陈沐告假,说要去常胜一趟,估摸着六七天才能回墨县。

陈沐也没多想,让他尽量早点回来。

这个月大西港刚收到西班牙大明港李旦的书信,说是陈矩的船队在地中海转了一圈,来自南方的诸苏丹国使者已集结摩洛哥,北方诸国也正在向西班牙集结,只是最近一直有新的王国派遣使者的消息,因此慢上一些。

诸多事项需要李旦、付元等人处理,难免会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比方说两支人马是合一路船队来、还是分两路船队西航。

这样类似的事,商讨中很费人心神。

同样大西港这边也在准备,先前陈沐本想着天下诸国大会于哈瓦那举办,但哈瓦那名义上并不属东洋军府治下,何况很担心会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情,便打算将之搬进墨县举办。

可如此一来需要担心的事就更多了。

陈沐这离不开人,但也不在这七八天,便轻松放了人,不过在放人之前他还是问了一句:“去常胜有什么事?”

“是工部蒸汽局的周主事,写信介绍其一好友至东洋,托付学生多加照顾,前日刚乘商船到港常胜,学生去接一下。”

工部蒸汽局……这名字对陈沐来说恍如隔世,一瞬间把他拉回多年前北京南边那个车走一半锅炉炸开,遍地泥泞的地方。

在朝廷写来的书信里,万历常常会提到蒸汽局这个当年不为人知的小部门,听起来是发展的不错,还给蒸汽机起了诸如火德星君、青龙玄武之类的型号。

机器是能改变生产力的大东西,朝廷也足够重视,这些年进步神速,就连数万斤的大机器都能做出来。

他一直很想回去看看,看看那个地方如今的变化……不知道周思敬还有没有继续研究它那台用火药爆炸提供动力的战车。

“周主事这些年做事辛苦,既然他有托付,你去好生招待他的友人也是应该。”

陈沐身边两个最重要的幕僚,赵士桢与徐渭。

后面的疯老头是得罪人颇多,前头的赵士桢则是交友甚广,到底是在京城混过一段日子,陈沐对他朋友多也并不感到奇怪。

倒是赵士桢自己犯了难,嘀咕道:“其实也不光是让学生招待,他这位友人曾是我东洋军府参将袁自章的故人,似乎这次过来是想投奔袁将军,可眼下袁将军人在白山帐下,到这却扑了个空。”

赵士桢说的袁将军是东洋军府的袁自章,早前跟着付元去了西班牙,又作为付元东征军的先锋官挺进法兰西,为陈九经侧翼。

如今那边的仗是打完了,却又为第一次天下诸国大会的召开而率军驻在那,以震慑群小。

如今他的朋友过来,自然寻不见,陈沐也不愿意再放人去法兰西,那边的情况跟东洋军府到底差着几个月的消息面,万一战事再起,人有个三长两短反倒不美。

“要不大帅先把那人招进军府,此人在本土也做过知府,虽然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但官声还是极好的,我听说他离任时百姓都希望他别离开呢。”

陈沐的眉头皱起来了,不是厌恶或不高兴,而是他已经察觉到,这个世界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为什么到海外,到他身边的都是这种问题人物?

一听就有不祥的预感。

“这个人,叫什么,过去是在哪当的知府?”

赵士桢一脸的无所谓:“李贽,在云南姚安府当的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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