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安南对陈沐来说只剩下看戏,这的烽烟让陈沐觉得还能再打三十年。
但实际上打不了那么久,中南半岛气候有所不同,最了解这里气候的不是邓子龙而是莫敬典。
最后两日雨水处歇,莫敬典派使者入陈沐军大营,陈沐故意让军卒摆出一副死样子,特许部下在营中赌博半日、飞追打闹百无禁忌。
使者根本不管那些,他们吃陈沐的亏已经吃得够多了,敲定议和以后,陈沐让林满爵登上南山,向西面瞭望。
林满爵非常确定,在山下河西,过去驻扎着至少三万兵马,眼下营地都空了。
议和使者未还、天上还下着小雨,莫敬典早就拔营而起挥师西进。
在与陈沐的战事中,莫敬典一身的本事使不出来,但回过头与郑松、潘公绩作战就不一样了,二人仓促集起五万大军东进北伐,没听说得到什么战果,倒是莫敬典离开之后不过一月,战事便见分晓。
七日,莫敬典遣被陈沐击溃败逃回清化的阮倦领军一万七迎战追击而来的郑松,双方僵持数日,莫敬典亲率大军掠过郑松,直袭其后潘公绩,大胜。
二十四日攻占守备空虚的乂安,转头回去席卷清化府,再破同阮倦对峙的郑松,部下擒斩郑松于岑山,除了潘公绩战败后不知所踪外,整场战事同陈沐所猜想得更加酷烈。
莫敬典连乂安都占了。
陈沐派人给顺化、广南的阮潢写了封信,告诉他莫敬典已是强弩之末,只要等他挥师东进阮潢就可以拿下乂安,朝廷就会封阮潢永镇斯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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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又卡着时间派人告诉莫敬典,将白元洁如何破升龙、升龙城东水门现在还没修好的消息告诉莫敬典,之后也不管莫敬典怎么想,同俞大猷、刘显合兵后,进了升龙城。
“说实话,进升龙,我都不想把这座城再给莫敬典了。”
升龙内城是宫殿,宫殿对陈沐来说没什么好奇的,这世上没有哪里的宫殿能比得上紫禁城,但外城不一样,这是一座扼住河口的水上巨城,城中三十六行街仿佛让陈沐回到古代一般。
是他所处时代而言的古代,像宋朝却不繁华、像唐朝却不豪迈,各行各街井井有条,别人和他感受都不一样。
俞大猷刘显就不说了,这古之名将破城之后,没下令让麾下军队大掠城池就已是道德水平高超了,俩老爷子还在宫内谢他呢,他们在国中打了一辈子仗,都没有攻破宫城的经历,现在齐了。
随军监军的宦官陈矩、锦衣百户王天瑞等人则对这座宫城表露出更深的鄙夷,他们本就是宫里人,对这孤悬海外的一座盗版皇宫更提不起兴致,倒是对陈沐接下来的打算更有兴趣。
“升龙城,地方百姓也称这做老城关、东京,这是掌控河口的重中之重,我们的船入海、入河,都要经过这,需要驻军控制漕运,不论升龙城归谁控制,朝廷都要与其签一份条约,这条河归我们。”
“除此之外,这次回京报功,需要王百户做件事。”
升龙皇城内御河旁荷花池上小亭里,陈沐与诸将、监军、锦衣卫官一一落座,因是明军内部军议,并未叫来武公纪,众人中陈沐官位最高,位列首座。
锦衣百户王天瑞官职最低,平时职权纵然千户当面,也不比他锦衣百户,但此时显然小小百户能在这里议事已经是莫大重视,自然位列最末,却没想到陈沐一开始就叫起他来,连忙起身行礼。
“陈帅请说!”
“我拟信一封传报京师,要寻锦衣中精通医术者、精通商贾事者等等,在升龙三十六行街里开医馆、酒肆、船行、布行、米行、私塾,各自筹措资财谋生,也要刺探军情、民情,以备不时之需。”
“不单单升龙,清化、顺化也同样需派遣锦衣做这件事,回报于朝廷后这事需要百户安排。”
“切记,不单单上面我说的这些事,在当地什么能救助贫苦,什么能让百姓拥戴,我们就做什么,这是我跟葡夷西夷他们学到的,间谍是多面人,属于间谍的,只有一点点就好。”
王天瑞对这个使命有点懵,他抱拳应下,脸上却分外愁苦,这种事根本不是他区区锦衣百户能做到的事,所需调动人手别说是他这种仅仅领俸的无权百户,就算实权千户也很难啊。
不过一旁的宦官陈矩却笑了,道:“为何失魂落魄,咱爷们可是听明白了,王百户要升官了,还不快谢谢陈帅!”
别人不明白,陈矩心里却似明镜儿一样,他们这帮人最开始跟着陈沐到南洋边鄙之地,谁都没少受罪,最早派他们出来,各个都是受气的。
后来陈沐在南洋越做越大,朝廷不曾给陈沐加官进爵,底下办事的人在朝中也没落到好处,陈矩自己心里是有猜想的,朝廷里有人不希望南洋军府发展太快,更不希望陈沐加官进爵。
但那是因为之前的功绩都只有南洋军府自己做事,这次安南战事大获全胜,还伙同广西、云南两省兵力,战报送到朝廷是不可能不为旁人表功的,既然为旁人表功,南洋军府也不能像小娘养的一样。
陈沐投桃报李,给跟随自己受罪的锦衣卫吃点甜头,这才刚开始,后面就该轮到别人了!
“不急着谢,这事朝廷也未必会同意,同意的话没有实权千户是做不成这事的。”陈沐笑呵呵地让王天瑞坐下,抬手便有随从将几封书信递给众人。
他看向俞大猷、刘显道:“两位老帅还有诸位同僚请看,这是陈某拟定的条约,诸位若觉没有问题,就这么报给朝廷,若有所更改,我们再议。”
刘显看了看手上几页纸,皱眉问道:“怎么,打半年仗,这地还是要交给安南人,陈帅,此战虽是因河流而起,但如今大获全胜,难道不该重收交趾地方,划三方而治,无非是将南北朝掉个,北在南、南在北,这是什么意思?”
俞大猷却不比刘显那么大的反应,虽然老帅也有些疑惑,但看着条约既有皱眉也有颔首,道:“老夫并无异议。”
“朝廷不是没收过交趾,每年耗资甚巨却不得其利,遂有得其他不足以供戎,得其民不足以使令的祖训,我等为将也不宜违抗祖训呀。”
“因此收其河权、海权、矿权、盐权百年以示惩戒,我得其利、彼全其国,岂不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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