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迈一席话,使得李沼归心,本来反对彻查瞒粮事件的他转换立场,又通过他让河北本土派士人知道了张迈整治此事的决心。原本竭力抵触此事的河北本土力量便分化了,相当一部分也跟着开始拥护张迈的决定——这部分人要么是良知未泯,觉得主君有这么远大的理想应该支持;要么是较为明智,看出张迈是要动真格的了。
消息传开后,河北政治嗅觉比较敏锐的一些士绅豪强知道再硬扛下去没什么好结果,数日之间便有七十九家自首,张迈依照之前的承诺,只是对他们进行罚粮而已——对这些家族来说这点钱粮伤不了筋骨。
但仍然有相当部分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能瞒天过海。
这时张迈的第二波攻势发动了,之前他已经让薛复从军中挑选出口齿灵便的一万多人——尤其是说话有河北口音者优先,然后对这一万多人进行数日的集中训练,跟着全部派往各州,平摊下来每个州都有几百人。
这年头变文已成为一种流行文化,天策军中也总有从军的说书人,常在战斗间隙表演作为军中的娱乐排解,军士们听得多了,大多数“不会吟诗也会吟”了,再加上集中培训之后,个个都能将这次的免税政策说得极溜了,那一万多军士走乡窜县,将政府的免税政策、部分士绅瞒税之事、政府对隐瞒者的处罚措施满世界宣扬,又鼓励百姓告发不法乡绅,平均每个州有几百人上山下乡,而各地士绅豪强又哪里敢阻止这些军汉?这样的规模足以让这道政令深入到每一个乡,只短短数日之间便使得河北人尽皆知。
同时张迈又派出十几个重臣、重将,武则杨信、折从适、郭漳、卫飞、高行周等人,文则魏仁溥、李沼等人,分别率领本部人马监临数县,以作威吓。
这次免税政策的推行之所以有三大困难。一是士绅豪强把持政令传达的通道,使政令不出县城、下民不知政府的政策,二是在本土豪强的积威之下,小民就算知情也不敢造次。三是河北士绅豪强彼此卫护,形成一张庞大的保护网。所以纵然有法官的存在一时间也无法让大部分下层百姓敢于告发。
如今一部分士绅豪强已经倒向,保护网已经处处破漏,重将重臣监临各州,使得各州县的地头蛇们不敢采取激烈的手段镇压底层小民,至于软性欺瞒,在当前的形势下自然也不可能实现了。
这三道攻势来得好生猛烈,在短短时间内便造成了巨大的声势,大部分瞒税的士绅见势不妙,纷纷自首。只有少部分人冥顽不灵者也多被佃户揭发。
这次“风潮”持续的时间其实不长,只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进入高潮,但紧张的气氛在进入高潮后又很快地缓和下来。
周边的势力如石重贵、刘知远等本来是看笑话的姿态,想要看张迈搞得河北内乱,结果乱象未起。河北已经恢复了平静——为何如此?
只因这时候的河北根本就不可能组织起一支正面对抗天策的力量,而张迈许士绅豪强们自首,又为他们留下了转圜的空间,加上自首的成本也不是他们所不能承受,所以当张迈大刀高高举起,人人知道硬扛将有大难时,大部分便选择了顺势屈服。
而风气已成之后。张迈反而收敛原本的高姿态,要求各州法官认真审案,不能冤枉了无辜的士绅豪强,所以事件便在达到高潮之后很快又平伏了下来。只有五十余家不肯自首、最后被揭发,案件审定之后则受到了重处,不止罚粮十倍。而且家中嫡长子流放西域,其中有七八家态度极其恶劣者,或者公然对抗,或者暗杀调查人员,则全部被依法判处。首恶诛除,家产充公,全家流放西域。
此事既定,张迈名声大噪,这一次的名声可不只是在士绅豪强中的名声,而是深入到整个河北的最底层,人人都知道河北来了个好元帅,不止给自己免税,还能为自己做主,同时通过这次的事件也树立了各州新法院的威权,新的司法审判体系在河北开始扎根。
李沼范质等所担心的动荡、石重贵刘知远等所期待的内乱,通通没有发生。
这次事件的余威到处,山东的士绅豪强唯恐被波及,纷纷解囊开仓,退回多收的田税。免税令在山东地区便不推自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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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到天策七年的九月下旬,魏仁溥即将出发前往邺都,临行前对这次的事件无比感慨,深深服膺张迈的手段,他对范质道:“元帅有这份为天下、为万姓的心胸固然了不起,但更了不起的是有能耐将这份志向贯彻下去变成现实,你我何其幸也!这样的圣主,百世难逢!”
他觉得张迈这样发动群众的手法自古未有,便要将这次的方法总结一下,将来遇事好施用,临走前来向张迈请教,张迈却说道:“这种运动式的办法,只适合在特殊的情况下使用,为我们扎根河北开个头而已。兵者出其不意,第一次才能这么有效,以后要是搞得多了,下面的人就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所以不是灵丹妙药,更不可能作为常规手段,还是得通过新体制新秩序的建立,这才是长远之道。”
他说是这样说,但魏仁溥还是觉得这套手段十分好用,磨着张迈将这套办法倾囊相授,然后才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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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魏仁溥南下邺都的同时,各部兵马也都回流幽州,初冬了,北方大地的秋收及其余波都已经结束,天策武人翘首企盼的阅兵终于要开始了。
如今张迈将东枢控制下的区域,分为六大军区:长城以外的原辽国上京、中京地区,定为漠南军区,驻兵核心为定辽城;晋北连同敕勒川地区为云中军区,驻军中心为云州;东至榆关、西至太行、北至长城、南至易县的燕蓟之地为燕京军区,驻军中心为幽州;燕京以南、黄河以北为河北军区,驻军中心在邺都;黄河以南、濮州以东为山东军区,驻军中心暂时在曲阜;黄河以南、濮州以西为中原军区。驻军中心在开封。
各大军区之下,又在各州划出一片军事领地,称为军镇,军镇以下。在各县又划出一片地区驻军,称为军府。各地守军除非领到任务,否则不得擅离军镇军府,驻军守将也不得干预民政,以后兵权归守将,治权在州官县官,司法权归法官,另有一套与纠评台相配套的监察系统则正在筹建当中。
免税令事件之后,河北的政局渐趋平稳,天下人焦点。便转向各大军区的设定。
其中最大的焦点,便在于六大军区、六位都督的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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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清城内,范延光也正在与他的商议着此事。那次执法队事件之后,法曹虽然继续在武清县进行调查,但张奇迹左遮右拦。让调查者无功而返,似乎从此没了下文,范延光也就渐渐安了心。
如今东枢下辖的行政区域也在张迈的调整下,除了幽州、邺都与开封等几个特殊地区外,都规范为州-县两级体制,县的长官称知县,州的长官称知州。也算是配合历史惯性了。州县官员都由东枢直接委派官员,在天策唐军的清扫下,各地小军阀与盗贼团伙归顺者已被整编,不归顺者已被剿灭——这是与免税令事件同时进行的军事行动,动作迅猛而持续时间甚短——以天策唐军如今的战斗力,对付这些支离破碎的小股部队简直就是狂风扫落叶。中唐以降那种武人割据一地、掌控军政大权的局面,在河北已被彻底打破。
可以想见,这套体制既能在河北顺利建立,以后在山东也势必照例推行。范延光虽然还挂着节度使的名号,却也自知以后不可能在某个地方继续过土霸王的生活了。
“以后是没法插手民政了。”范延光的幕僚张奇迹说道:“但六大军区虽然设立。六个都督的位置却都还空着,按晚生推测,这六个位置,令公应该有机会厕身其中。”
孙锐道:“那我们就要争一争了!”
如今东枢下辖的新军制,一县有守军,谓之军府,守将为都尉,一州之守军,谓之军镇,守将为镇守,一军区,主将则是都督。以范延光的地位,军镇自然不在他眼皮底下,他要争的就是都督。
张奇迹道:“若能争到都督,以后就是实权将领,若争不到都督,那就是挂个节度使头衔的闲人了。”
六大军区虽然划定,但驻守大将却都还没分封下去。比如折德扆作为前锋突至开封,暂时掌管着开封这座大城,陈州、颍昌也都受其节制,但以他的资历、地位显然不可能主掌整个战区;杨光远驻兵曲阜,只是暂时,假以时日肯定要南移;云中军区兵马虚中守外,兵力都安排在雁门关外呈围拢之势,反而是云州兵力不多;漠南的兵马也大部分南下,目前都聚集于幽州;只有邺都,在平幽仓的粮食超过一大半运往河津镇后,那里便失去了战略意义,高行周便奉命南下,兵驻邺都——在未来他很有可能会成为这里的常驻大将,这是大家都看好的。
范延光道:“高行周是河北人,又已得到了元帅的信任,白马银枪团机动力强,邺都是四通八达之地,他驻守在那里,不但可以威慑整个河北,随时镇压可能产生的叛乱,同时如果南方有事,白马银枪团也能迅速驰援山东,所以他在邺都,应该是不会变的了。”
不得不说范延光作为将领,眼光还是颇为精准的,诸将都服其论。
范延光又道:“幽州既然被元帅定为北京,那以后他就算不是以此为国都,至少也将是诸京之一,不是亲信大将挂不上名。不是杨易,就是薛复,这个地方,我们是争不来的了。中原、山东两地,折德扆黄口小儿,不过暂摄其事,往后肯定还要安排方面大将的,但开封是进军洛阳的跳板,围攻洛阳那是灭国之战。元帅到时候就算不亲临,也一定会派遣亲信大将。总之,元帅多半不会将这样一场大功劳送给我们。”
“那么漠南呢?”
“漠南北接漠北,东临契丹。一来那个地方太过苦寒。咱们去了那是受罪,二来那个地方太过重要,我看我们也是排不上的。将来多半是由曾经远征的某个重将镇守。”
“那就只剩下云中、山东了。”
“所以,我们能争的,就是云中、山东两地。云中如今其实是没有守将,只由曹元忠挂个号,咱们有机会争一争。而山东那边,杨光远也是新降将,而且他的威望远不如我,如果我能争到这个位置。将来下淮南、平江东,将有大用!功劳富贵在此一役!”
现在张迈威震天下,海内步战之强莫过于石晋,骑战之强莫过于契丹,契丹已破、石晋将亡。在天下人看来天下哪里还有天策唐军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江南便成为武将们眼中的一块“肥肉”——没有人考虑到胜败的问题,都觉得赢肯定能赢,只是谁去摘取果实罢了。
“可是,这六位都督会由谁掌领呢?”张奇迹道:“我看,这次元帅召集各路兵马到燕京阅兵,到时候多半就会就势分定座位。”
“正是!”范延光道:“所以这次幽州阅兵,正是我们的最后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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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范延光正在为未来六都督之位考虑。准备进行角逐的时候,登州海外,符彦琳在蓬莱岛作客也已经超过了一个月。
符彦琳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耽搁这么久,他原本以为经过那一次“推心置腹”之后,至少能够推动赵赞归顺的决心,没想到赵赞却还犹豫了这么长的时间。但他要回去时,却总是被赵赞好言留住。
赵赞不跟他说具体的计划,仅仅总是说:“放心,到时候赵赞一定会给舅舅一个满意的答案。”
赵赞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在为一份厚礼做准备——既然已有心归附。那么就得把事情做得漂亮!这样才能在新主心目中留下好印象,为自己家族奠定一个高起点。
不过,赵赞也并不是没有继续观察的意思——他还要看看张迈接下来的施政措施,还要看看最后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变化。
如果在这段时间张迈暴露出致命缺陷,那么自己就悬崖勒马,但如果张迈的实力更上层楼,那么自己的献礼就要加大筹码。
当河北、山东发生的事情传到蓬莱,赵赞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打消了!
就连他的母亲兴平公主,在听说河北发生的事情之后,也对张迈生出了无比的敬畏:“怪不得他能平定西域,怪不得他能打平漠北!怪不得他能攻破契丹!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手段,不要说当世群雄,就是你的外祖父(李嗣源)也是望尘莫及!孩子,这位天策上将,我们斗不过他的!绝对斗不过!这是汉高、唐宗一流的人物啊!和这样的人同时代,是耶律德光和石敬瑭最大的不幸!”
“母亲的意见,正与孩儿略同。”赵赞道:“幸好孩儿早有准备,这次阅兵,孩儿准备前去参加。”
“阅兵?”兴平公主愕然道:“可是你的兵马……”
赵赞的兵马,在海上纵横难有敌手,但这时代的水兵水将,无论外表行头还是作战手法,都和海贼也没什么不同,一旦洗脚上岸,在中原的骄兵悍将一比,那就是一群泥腿子,别说在威风凛凛的骑兵面前,就算和普通的步兵相比也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我们的人马,当然是不上岸的,但张元帅既在天津开港,我想,这里头就有我们表现的余裕。”赵赞道:“兵船北上,加上一份厚礼,再加上我的诚意,希望因此能买来我们赵家的世代公卿。”
“诚意?”
“我会将兵船都留在天津,然后只身入幽州。”赵赞道:“我要给天下人立一个正面的榜样,范延光不会当马骨,白白丢了一个好机会,这个机会就是留给我们的。我相信以张龙骧的眼光,必然不吝为此而付出千金的。”
符彦琳终于等来了赵赞的回复,赵赞将他带到海边,符彦琳举目一望不由得大吃一惊!蓬莱岛的海面上,大小船只密密麻麻,足足有八艘三层高的巨舰。六十余艘阔肚大海船,三十余艘狭身车桨战船,加上其它各类子船、走舸、游艇、渔船、三板,全部扬帆待发。
符彦琳知道赵赞有这么多船。却不知道他准备带上去,这简直是倾国北上,这是要去朝见,还是要去打仗?要知道这么多的大船只,如果全部用来运兵的话,足以运送数万大军的。他嘴角微微一呡,说道:“这支船队,准备全部出发?”
赵赞笑道:“小渔船走不了那么远,现在就是帮忙运运东西。三板带一些,其它大船。都要出发。里头有我为元帅带的礼物。”
“礼物?”
“礼单我已备好,到时候我会亲自呈献。”
“亲自?”符彦琳道:“元辅打算亲入幽州么?”
“这个自然。”赵赞道:“非如此,如何现出我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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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的海运,大多数是近海航行,五代的造船技术。在一些局部比唐朝有所发展,但大体上是退步了。
赵赞占据登、莱,基本控制了大半个北方的海船制造,但他麾下能远航到日本的船只也不多,而且出事的几率不小。但沿海航行就没什么问题了。所谓沿海航行,就是海船离岸不远,半靠风帆半靠洋流地北上。华夏航海家在很早的时候就运用了船帆分力的技术,使得船只顺风可行,斜风可行,甚至逆风也可以之字形行船,几艘大海船又设立了畜力桨,如此缓缓北上。就行走速度来说慢极了,从山东半岛前往天津也不算远,因为错过了季风,所以行驶速度甚慢,船队还没走五分之一的海路。轻骑早已将消息传入幽州。
又因为是近海航行,所以沿海各县都不断有消息北传,高行周等将领知道赵赞大举北上之后都颇为紧张,范延光听说后也马上上书张迈,建议严防天津港,又请缨愿意前往设防。
张迈却对诸将笑道:“天津现在也就是个小渔港,得失对我们有个屁影响。至于幽州这边,我不信赵赞会愚蠢到上岸来袭,他若敢来攻幽州,我可以退避三舍让他登岸,就算他纠结了契丹日本高丽吴越闽汉运个三五十万大军过来,我也一并接着。”
无论刘黑虎还是石坚,无论杨信还是折从适,所有将领听了之后都放声大笑。
没错,如果是海面作战,赵赞或许还有优势,但一旦登岸,天策铁骑如今怕谁来?
张迈当即下令:天津全面开港,放赵赞进来!赵赞不是说要入幽州来朝见我吗?如果他的船能入内河,放开河防,让他进来!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实在让张迈很无语,又等了七八天,才听说了船队入港的消息。
赵赞进港之后,巨舰大船都留在了天津,他本人只乘坐五艘车桨船进入内河,这次来得可就快了,一日功夫便抵达河津镇,然后在河津登岸,只带了几个随从,算得上是只身入燕。
符彦卿到这时才算松了一口气,对张迈道:“赵元辅的兵马船只全部留在天津,一个条件都没提就只身前来,可见这次归附大有诚意。”
张迈笑道:“不错,他有眼光,也真够狠!换了我有那么大的家业,可未必肯轻易拱手的。”
符彦卿微微一笑说:“以末将对赵元辅的了解,他这个人野心不大,和元帅不同。”
应该说,符彦卿虽然为人中庸,但擅长察言观色,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有些摸到张迈的脾气了,如今竟也敢跟张迈说说玩笑了。
张迈果然不以为忤,笑道:“那是。”又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赵元辅远来,我不能太没礼貌,符将军代我出城一迎如何?”
符彦卿行礼:“愿意效命。”
张迈又道:“以中郎将前往迎接,有点上不了场面。就升符将军一级吧,从今往后,便是将军衔了。”
符彦卿大喜。
天策唐军如今军衔贵重,漠北征战中有一大帮有功将士都还没进位呢,原因在于有杨易薛复和石拔顶在那里,上将军已是目前天策臣子中最高的级别,杨易薛复等不升,下面的人就不好意思升上来,而杨易他们再往上就是元帅,范质魏仁溥等一干文臣不肯让任何人与张迈并列,在这个问题上拼死不肯退让一步。他们已经放出话来,要解决这个问题,一是调整军衔,二是张迈登基——只要张迈当了皇帝,君臣之位一定,那时候多几个元帅就不要紧了。
幸好漠北立功的诸将,功勋最著者大多数也都是张迈的亲信,在这件事情上并不着急,不过那些降将来说,要想得到天策固有体系下的高阶军衔就相当难了,以高行周的威望、资历,也是连取两仓、为天策解决燃眉之急而后得升将军,现在符彦卿也得以升迁,那是因为张迈对海上力量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众人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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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赞身穿一身儒雅衣冠,在符彦卿的迎接下进入了幽州城,进入黄金大帐时,诸将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来的是一个文臣。但他眼神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威慑力,才提醒了众人这是一个执掌权柄、定人身死的人物。
张迈笑道:“赵东海辛苦了。”
赵赞一愕,不知道赵东海是谁。
张迈道:“如今海上力量,以君为强,赵兄足以当东海之号。”
赵赞一听大喜,躬身道:“谢元帅赐号!”
张迈又笑道:“你只身前来,不带一兵一卒,不怕我在这里把你杀了么?”
赵赞一路上已经从符彦卿那里听说了一些张迈的性情,见张迈见面就跟自己开玩笑,心情反而放松了,也笑道:“元帅若要杀我,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去。只身在燕与兵船环卫的蓬莱,其实在元帅眼中没什么区别。”
张迈哈哈大笑:“设宴,设宴!今日宴席,赵东海是主宾,其他人都是陪客。”
其他人,自然连薛复等亲信大将都包括了,赵赞忙道:“不敢!”
张迈道:“不要推辞。现在我热情些你接着了,那是咱们一见如故情真意切,要等你把礼物拿上来我再示好你,别人就要说我张迈市侩了。”
赵赞道:“元帅知道我要送什么礼?”
张迈笑道:“你既然大张旗鼓地北上又只身入燕,那么那支庞大的船队自然就不是运兵的,不是运兵,那多半就是运物。那么大一直船队,运的就算是沙子,也够堆起一座山了。不过东海兄,我向来是崇尚等价交换的,不管你拿什么来,我总不会让你吃亏,只是最近太穷,你忽然运这么多货来,也不怕撑死我!”
赵赞微微一笑,道:“我运的东西,不甚值钱。或者说,入货的时候,不甚值钱,乃是极其常见之物。”
“哦?你这么一说,倒挑逗得我有点好奇了,不知道是什么。”
“粮食。”赵赞道:“来自南方的粮食,以及一条可以源源不绝的……粮道!”
这两个字说出来,帐内诸将无不动容,就连薛复也打起了精神。
张迈双眼一睁,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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