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还有没有啤酒?给我们来上三大扎!”吃的合口,胃口也就开了,赵大明看到邻桌的洋人喝着啤酒,忍不住也要喝上两口。
有了冰镇啤酒佐餐,那海鲜烧烤吃起来更是过瘾,就在哥仨大快朵颐痛快喝酒之际,忽然听到邻桌的洋人骂起了人来。
罗猎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小乞丐正可怜兮兮地向那桌洋人讨要吃的,洋人并非每个人都有绅士风度,邻桌的那几个洋人便甚是粗鲁,嫌弃那小乞丐打搅了他们,不单爆了粗口骂人,其中一个还对那小乞丐动起了手。
“小霆儿?”罗猎一声惊呼,起身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动手洋人的手腕,将小乞丐护在了身后。“不准动手打人!他是我的朋友。”
那洋人甩开了罗猎,骂骂咧咧仍要动手,只不过目标已经不是那小乞丐而换成了罗猎,只是,未等罗猎再次出手,那秦刚已经冲了过来,一掌砍向了那洋人的手臂。
亏得秦刚的那一掌没有砍实在,也亏得秦刚并没有用上全力,饶是如此,那洋人也是吃痛到了不行。同桌的另外两名洋人猛然起身,尚未来得及发难,便看到眼前有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这不过只是个误会,先生们,请不要冲动。”赵大明双臂展开,双手各握了一把左轮手枪,笑吟吟地对那桌洋人道:“我想,你们一定不希望这美妙的夜晚却被刺耳的枪声所毁坏,对吗?”
被赵大明的枪口指住了额头的那俩洋人愣了片刻,叹着气,乖乖地坐了下来。而那名吃了秦刚一掌的洋人更是没了脾气,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沓美钞,数出了三张一美元,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带着两名同伴离去了。
罗猎转过身来,可身后的那名小乞丐早已经跑得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赵大明收起了枪,缓缓摇头,道:“那乞丐不是顾霆,罗猎,你认错人了!”
秦刚跟着道:“大明哥说得对,咱看那小乞丐也不像是小霆儿,别的不说,就说这跑的姿势,跟小霆儿就完全不同。”
罗猎叹了声气,苦笑一声,道:“你要是十几天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话,那么,我敢保证,你跑起来的姿势也会很怪异。”
不知是何原因,那罗猎虽然坚信刚才的小乞丐便是顾霆,但终究还是没能追出去。
酒店条件很是一般,床的舒适度更是一般,但迈阿密此时季节的温度不冷不热,而且那酒店位于海岸边上,隐隐海浪声传来,更有一种幽静的感觉。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赵大明开了三个单间,并把秦刚的房间安排在了另外一层,因而,这一夜对三兄弟来说,睡的都是相当的踏实。罗猎很难得没有发作失眠症,吃完了烧烤,回到了房间,随便冲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回想着那个小乞丐,想着想着,便进入到了梦想。
第二天一早起来,三兄弟在酒店中吃过了早餐,退房之后,拎着行李,向码头走去。
迈阿密的夜晚很安静,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但迈阿密的早晨却很热闹,尤其是码头一带,人来人往比肩接踵,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跟二十年前的纽约颇有些相似。人多自然走不快,但好在时间尚早,距离预定的航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兄弟三人自然不会着急,慢慢晃悠着前行,便走边领略着迈阿密独有的风情。
前方不远处突然发生一阵骚乱,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缝中钻了出来,在罗猎的眼前闪晃了一下,随即又钻进了人缝中去。“抓小偷!那小子是个小偷!”人群中响起了带着浓烈的莫西可口音的英文。
“你俩先过去,我把那小子给抓回来!”罗猎向赵大明和秦刚交代了一声。
赵大明刚想回应罗猎不要多管闲事,可是,那罗猎已经不见了身影。
秦刚叹道:“罗猎兄弟还是放不下小霆儿那小子。”
赵大明苦笑应道:“可刚才那小子,却分明不是顾霆。”
秦刚再叹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连咱这样眼拙的人都能看出来,罗猎兄弟的眼神那么好,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赵大明道:“不管他了,等他抓到了那小子,自然能看得清楚。”
那小子甚是灵活,身形且瘦小,在人群中就像只泥鳅一般钻来钻去,不多一会,罗猎便完全失去了目标,只能是悻悻然返回,追上了赵大明秦刚二人。
“看清楚了?”赵大明叼上了一支香烟,一边找着火柴,一边问道。
罗猎颇为遗憾道:“没追上,让那小子给跑掉了。”
赵大明道:“那小子是个白人,怎么可能是顾霆呢?”
罗猎颇有些不服气,道:“那小子脏的黑不溜秋的,你怎么就能看出他是个洋人呢?”
赵大明道:“你见过长着一双蓝眼睛的华人么?”
罗猎回想了一下,却不敢确定那小子是否长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赵大明再道:“还有,这小子跟昨天的小乞丐也不是同一个人,别看穿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脏不拉稀的难以分辨,但脚上的一双鞋子可是不同,昨天的小乞丐穿着的可是一双凉鞋,但刚才的那小子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布鞋,你说,都成流浪儿了,还能有替换的鞋子吗?”
罗猎叹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意识到了,大明哥,还是你观察的仔细啊!”
赵大明笑了笑,道:“不是我观察的仔细,而是你被心情所左右了,看得出来,你心中是真的在惦记着那个顾霆,所以,只要有三分相似,你便信以为真,主观上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客观上的所看所听自然就会受到影响。”
罗猎道:“你说得对,大明哥,说实话,我很后悔当初把小顾霆给放了,他还小,只能孤身一人在迈阿密流浪,回不了家,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当时就不该放了他,就应该将他带回纽约。”
秦刚插嘴道:“小霆儿打小就生长在迈阿密,对迈阿密熟悉的很,一定能生存下来,再说,他也不小了,周岁都满十五了。”
罗猎有些不快,道:“他再怎么熟悉迈阿密,可他终究是个华人,在洋人眼中,咱们华人就是劣等民族,小霆儿孤身一人,还不是要饱受欺凌,就像昨晚一样,挨了打受了欺负,都没有人会安慰他一声。”
赵大明道:“是狼就爱吃肉,是狗就爱吃屎,各有各的天命,那顾霆走错了道,跟错了人,老天爷非不让他活下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罗猎啊,你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就不要在内疚。”
罗猎耸了下肩,苦笑道:“内疚也没招啊!迈阿密虽然人不多,但也有将近五万人,咱们也不可能挨个地认一遍,是不?”
秦刚突然冒出了一句感慨:“那可就得看缘分喽!”
走过了这段热闹非凡的街道,前面拐了个弯,不远处便是码头。拐弯之后,人群明显稀松,哥仨加快了步伐,不过三五分钟,便来到了码头。
不知是什么原因,码头并未开放,等着登船的游客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从冬季来到春天的这哥仨虽然脱去了棉衣,但仍旧习惯性地穿着毛衣,而升起了太阳的迈阿密的早上九点多钟,气温已经升到了二十余度,阳光照晒下,那哥仨难免有些觉得热,于是便在路旁找了个树荫,等着码头开闸。
便在这时,罗猎的神情陡然一凛,低声喝道:“我好像听到了昨晚那个小乞丐的声音!”
赵大明忍不住笑道:“你是着魔了不成?”
罗猎没理会赵大明的调侃,向着长队那边走了几步,并用手遮住了阳光,仔细地观察。左右看了两眼,罗猎的脸上忽地露出了笑容,嘀咕了一声:“看你小子还往哪儿跑!”话音未落,人已冲出。
路旁树荫下,赵大明点了支烟,摇头叹道:“这个罗猎,怎么就那么执拗呢?”
那支旅客排起的长队的另一面,一名小乞丐正在向旅客乞讨,多数旅客对小乞丐都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但还是被他遇到了一名热心肠的旅客,为他掏出了钱夹。就在这名热心肠的旅客从钱夹中拿出了一枚十美分的硬币准备扔进那小乞丐捧着的一顶破毡帽的时候,那小乞丐的神色突然一变,丢下了手中的破毡帽,转身就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罗猎从队伍的缝隙中冲了出来,只几步便追上了那名小乞丐。“你还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罗猎一把抓住了那小乞丐的衣服后领。
小乞丐动弹不得,只能是可怜兮兮地转过头来,央求道:“罗猎哥哥,你答应放过我的!”
罗猎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嘴上却是恶狠狠的口吻:“可我现在返回了,不想放过你了!”
小乞丐咬着嘴唇,扑簌着双眼,愣了片刻,终于没能忍得住,哇的一声痛哭开来。
罗猎也不嫌脏,将小乞丐揽在了怀中,道:“昨晚你小子戴了顶破毡帽,光线又不好,我还以为真不是你这个小光头呢,幸亏今天又被我给遇上了,秦大刚那家伙说的针对,能不能找得到你,还真的看缘分。”
小乞丐哭着道:“罗猎哥哥,我错了!”
赵大明听到了动静,也赶了过来,看到了小乞丐,愣了下,道:“你还真是顾霆?”
小乞丐偎依在罗猎怀中,点了点头。
赵大明疑道:“这才多半个月,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看你身上这衣服破的……”
顾霆哽咽道:“我被人给抢了,还挨了好几次打。”
二十多天没剃头,小顾霆的光头上已经长出了指甲盖长的头发,罗猎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短短头发扎着手的感觉,在顾霆的脑袋上搓来搓去,并戏谑道:“你活该!谁让你欺骗罗猎哥哥的呢?这就叫报应,看吧,现在你又落到我手上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大明道:“既然你罗猎哥哥不愿意放过你,那也没啥好说的了,大明哥再给你买张船票,跟我们一块走吧。”
顾霆停止了哭泣,脸上却还挂着泪珠,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刚拎着笨重的行李,移动迟缓,到现在才赶过来,见到了顾霆,惊喜道:“小霆儿,还真的是你呀?”
顾霆可怜巴巴道:“大刚哥,小霆儿骗了你们,你打我一顿吧!”
秦刚呵呵笑道:“咱干嘛要打你呀?罗猎兄弟都说了,要不是你,哪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李西泸呢?”
罗猎吩咐道:“别废话了,赶紧打开箱子,给小霆儿找身衣服换上,穿我的或是穿大明哥的都成,反正都是大了几码,等到了古巴那边,再给小霆儿买新的。”
顾霆居然害起了羞来,道:“罗猎哥哥,等上了船再换衣服可以吗?”
罗猎瞪圆了双眼,惊疑道:“哟呵,你个小屁孩还害什么羞呀?”
顾霆咬着嘴唇,怯怯地看着罗猎,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但眼神中却透露着倔强。
罗猎妥协了,道:“好了,好了,不换就不换,你不嫌丑,那罗猎哥哥也不嫌丑。”
码头终于开了闸,排着的长队开始向前蠕动,赵大明气喘吁吁地疾走回来,道:“头等舱和特等舱的票全都卖完了,只剩下了普通舱。”
从迈阿密到古巴的哈瓦那港,直线距离仅有两百八十海里,海上航道不可能是一条笔直的直线,总是要绕过一些藏有暗礁的海面,因而,那航班在海上航行的路程要比直线距离多了四十海里。游轮在海上航行的速度约为每小时二十海里,距离如此之近,中途并不需要靠岸补给,事实上,两个港口之间也没有可提供补给的港岸,因而只能是一口气航驶到目的地,算下来,整个航行大约需要十五个小时。
也就是说,上午十点钟启航的游轮,到了深夜一两点钟的样子,便可抵达古巴的哈瓦那港。
正因为到港的时间有些不早不晚颇有些不便,其船票价格相比下午启航的游轮要便宜了一小半,不少旅客便是贪图这点便宜而选择了上午这班船,而这些贪图便宜的旅客绝大多数都会选择特等舱或是头等舱,因而,当赵大明在游轮临启航之前去购买船票,只剩下普通舱的船票。
昨天傍晚的时候,赵大明选择了这班游轮,倒不是贪图它的便宜,而是不想在迈阿密久留。但等到上了船,知晓了到岸时间后,他登时傻了眼。“这大半夜的才到港,咱们住哪里呀?”
面对犯了难为的赵大明,罗猎倒是相当坦然,道:“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其道理,放心吧,等到了港,自然能找到住处。”
秦刚放下了行李,却从赵大明手上要过了那唯一一张普通舱的船票,道:“咱还是到那边躺着睡吧,省得为了不吵到你们咱还得坐着睡。”想想也是有道理,于是,罗猎赵大明便任由秦刚去了普通舱。
赵大明想起了刚才罗猎说的那句话来,锁着眉头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既然存在,就有道理,是吗?”
罗猎道:“原话是存在即合理,是黑格尔写在《法哲学原理》中的一句名言。”
赵大明唏嘘道:“黑格尔是谁?法哲学又是个什么意思?罗猎,大明哥真没想到,你懂的居然那么多。”
罗猎笑道:“哪有啊!这本书是总堂主借给我看的,我也是刚在火车上看到了这句话,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于是便记住了。大明哥,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这本书转借给你。”
赵大明连忙摆手,道:“你可拉倒吧,让你大明哥读书,那还不如惩罚你大明哥不吃饭呢!”
可能也是因为便宜,赵大明于昨天买下的船票为特等舱。特等舱中只有两个铺位,因而,连着的三张特等舱船票必有两张是同一个舱室,而另一张则在另一个舱室中。赵大明留下了两张同一舱室的船票,拿起了另一张来,道:“我过去那边了,把小顾霆就留给你了,好好收拾他吧,千万别给我留面子。”
说句实在话,那顾霆虽然做下了如此错事,但赵大明顾忌到顾浩然的脸面,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反而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罗猎放过了顾霆,并将他甩在了迈阿密,其实对赵大明来说,确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是生是灭,全看命运安排,也省的带回了纽约,不管是如何处罚,都会伤及到顾浩然的脸面。
便是因为这种念想,赵大明并不希望罗猎能找得到顾霆,虽然昨晚上他也意识到那个小乞丐便是顾霆,但罗猎没去追,他也就装着没认出来。但命运还是将顾霆带到了罗猎的身边,赵大明虽然颇有些不情愿,却也只能是捏鼻子接受现实。
赵大明离去后,舱室中便只剩下了罗猎和顾霆二人。罗猎指了指桌台下的两只暖水壶,道:“自个先去打两瓶热水回来吧!”
顾霆乖乖地拎起了那两只暖水壶,走出了舱室。
只是几秒钟,那罗猎也跟着出了舱室,远远地盯住了顾霆。这倒不是罗猎还在担心顾霆会偷跑下船,而是罗猎心疼这小子这些天来受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不想让他在船上再被人欺负。
顾霆很快便打了两瓶热水回来,刚一进舱室,罗猎便吩咐道:“毛巾都给你拿好了,先将就着擦擦身子吧,等到了哈瓦那,住进了酒店,你再痛快地洗个澡。”
顾霆却突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就是不肯脱下他那一身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衣裤。
“你小子是怎么了?就这么想当乞丐么?”罗猎现出了愠色,而且,这愠色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顾霆嗫啜央求道:“罗猎哥哥,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会,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脱光过衣服。”
罗猎气道:“罗猎哥哥是别人吗?赶紧脱了,别逼我动手哈!”
顾霆居然红了眼眶,扑簌着双眼就要落下泪来。
罗猎心头一软,叹道:“行了,行了!都快长成个大男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丢不丢人啊?我这就出去,行了吧?你抓紧擦洗,擦洗干净了,把这身衣服换上,再把你那身乞丐服给扔了!”交代完,罗猎起身出了舱室,并将舱室门帮顾霆关上了。
自打十年前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将西班牙人赶出了古巴,这两国间的贸易往来便逐渐热乎起来,毕竟那古巴名义上虽是一个独立国家,但实质上却是处在美利坚合众国的控制之下。也正因如此,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前去古巴是非常的方便,随便买张船票便可以踏上古巴的国土,而到了那边,古巴的海关对来自于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几乎没有任何的限制。
但反过来,古巴人民若是想进出美利坚合众国的话,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三查五审是必须的手续,同时还要向美利坚合众国住古巴领事馆抵押相当数目的资产。
如此便造成了两国之间贸易往来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美国人手中的现实情况,表现在了这游轮之上,便是几乎所有的旅客都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准备去古巴捞上一笔的大小商贩。
商人的嗅觉总是十分敏锐,罗猎只是在甲板上晃荡了十分钟不到,便被一位四十来岁的肥胖男人给盯上了,并主动过来向罗猎搭讪。
“不,先生,我想你看走眼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而且从未跟古巴那边做过生意,这次过去只是想考察一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罗猎只想将那胖子客客气气地搪塞过去。
那胖子根本不信,主动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并笑道:“我在这条航道上来来往往已经有三年多了,却是第一次见到华人商人,在你们的国家有这么一句话,叫做‘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既然坐上了这条船,就说明你在古巴那边一定有着深厚的关系。”
那胖子在说到‘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时候,用的居然是中文,而且发音相当清晰准确,这使得罗猎对面前的这个胖子产生了些许兴趣,不由得拿起了那胖子的名片,看了两眼。“罗布特哈空,纽约沃玛贸易商行经理……我想知道,你去过我们中华是吗?你会说我们中华话对吗?”
罗布特的脸上呈现出甚是遗憾的神色,道:“不,虽然我一直神往那个古老的国度,但一直没有机会能够亲身领略到它的神秘,我学过中文,但说的相当糟糕。”
罗猎疑道:“可是,刚才你说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这句中文,说的却是相当之好,这又是为什么呢?”
罗布特脸上的遗憾退去,换做了骄傲出来,道:“我喜欢这句话,所以就在这句话上下了苦功。年轻的中华先生,能得到你的赞美,我感到非常荣幸。”
十个字的一句中文,搭起了罗布特和罗猎之间的缘分,二人相谈甚欢地交流了几分钟,从谈话中罗猎得知,那罗布特的沃玛商行主营的商品便是古巴的雪茄,而近些年来,从古巴走私雪茄的人越来越多,罗布特的生意一落千丈,被逼无奈,他也加入了走私大军,只可惜出师不利,第一笔价值一万七千美金的货物便被扣押在了古巴哈瓦那海关。
“诺力,如果你能帮助我将这批货物解禁出来,我愿意支付给你一千美元的酬劳。”罗布特认定了罗猎在古巴有着特殊的关系,借着那十个字的缘分,厚着脸皮向罗猎提出了他最为迫切的需求。
罗猎突发奇想,若是能拉着罗布特一块登上文森特岛的话,那么,就着他那一张洋人的脸庞,自己这边的身份岂不是隐藏的会更加瓷实么?在心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罗猎道:“我们在哈瓦那确实没什么关系,我们的关系在圣地亚哥那边,不过,帮你解禁了被扣押的那批货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我们的关系是美利坚合众国在圣地亚哥的军事基地方面的人物。”
听到罗猎如此一说,那罗布特的两只眼睛立刻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美利坚合众国在古巴的军事基地有四处,而圣地亚哥的军事基地则是四个当中最大的一个,甚至可以理解为另外三个军事基地不过是圣地亚哥基地的分支。若是能找到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人打上一声招呼的话,那古巴国的哈瓦那海关定然不敢违抗。
罗布特原本就认定了面前这位年轻华人在古巴定然有着非同凡响的人脉关系,只是没想到,这层关系居然如此深厚。不过,罗猎散发出来的淡定的气质以及充满自信的口吻告诉了罗布特,这并非是说大话。
“不过……”但见罗布特的神情已然激动起来,罗猎却突然转变了话风,迟疑道:“不过,我怎么向哈里斯将军说起这件事呢?说咱们只是在船上萍水相逢的朋友?还是说我看中了你答应的一千块酬金?”罗猎无奈地摇头苦笑,接道:“无论怎么说,都会被哈里斯将军耻笑的啊!”
“哈里斯将军?”罗布特惊呆了。
罗布特是子承父业,其父老哈空先生原本是西班牙人,早年来到古巴淘金,是许多美利坚合众国的雪茄商人在古巴的供货商。生意做顺畅了之后,老哈空认识到仅仅作为一名供货商赚到的利润实在是太少了,于是便趁着大移民的浪潮去了纽约,创建了沃玛商行,从而打通了雪茄的整个供应销售链条,并一举成为纽约最大的一家雪茄贸易商行。
小哈空,也就是罗布特,一直以来在父亲的手下只负责在美利坚合众国内的雪茄销售,直到三年前老哈空去世,罗布特才将古巴这边的雪茄供应业务掌管了起来。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罗布特充分了解了古巴的国家现状,也理所当然地知晓罗猎口中所说的哈里斯将军乃是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最高长官。
他原本以为,那罗猎在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关系最高也就是达到校级军官的水平,却没想到,罗猎的关系居然会是代表着最高权力的哈里斯将军。
震惊之余,罗布特开始积极地为罗猎同时也是为自己思考措辞理由:“是的,你说的很对,面对哈里斯将军的时候,若是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话,将会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场面。不过,你可以向哈里斯将军介绍我说是你多年的朋友……”
罗猎摇了摇头,打断了罗布特,道:“一就是一,成为不了二,哈里斯将军目光如炬,我欺骗不了他,也不敢欺骗他。”
罗布特犯起了愁云。罗猎的话意很明确,萍水相逢就是萍水相逢,硬性地装作是多年的朋友,其中必然会有许多破绽,而哈里斯将军能够坐在如此高位,一定有着其过人之处,冒然撒谎,只有坏事可能,绝无成事机会。
“不如这样。”就在罗布特倍感失落之际,罗猎端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呢,到了圣地亚哥后,会向哈里斯将军借艘船去往文森特岛,我们听说那边的蔗糖以及香蕉非常便宜,想去考察一番,你什么都不用说,只管跟着我们过去,用实际行动向哈里斯将军证明我们之间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等我们从文森特岛回来的时候,顺便跟哈里斯将军说一声你还有批货被扣押在哈瓦那海关,我想,这种小事根本用不着哈里斯将军出面,随便安排个下属打声招呼,那哈瓦那海关还不是得立刻解禁放行么?”
罗布特惊道:“你们向哈里斯将军借船?会是军舰么?”
罗猎笑道:“圣地亚哥驻扎着那么大的一支舰队,可不单只有军舰,它那里还有许多用于运输物资的船只。”
罗布特依旧是惊诧的睁大了双眼,道:“那也是想当了不起的事情。”
罗猎淡定道:“也没啥大不了的,我们的大股东跟哈里斯将军是世交,这点小忙,哈里斯将军还是很乐意相助的。”
罗布特感慨道:“感谢上帝的恩赐,让我结识了你。诺力,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激动的心情,我愿意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还有,我愿意将我的酬金再提高一倍。”
罗猎拍了拍罗布特的肩,道:“我对你的酬金并不感兴趣,罗布特,我愿意帮助你只是因为你会说中文,而且那句话说的相当标准,我希望你能够把中文坚持学下去,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用中文交流。”
罗布特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道:“我一定,我保证等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可以用中文交流。”
罗猎笑道:“等哈里斯将军为你向哈瓦那海关打过了招呼,那么,你罗布特就可以成为哈瓦那海关的座上嘉宾了,从今往后,你的货一定是畅通无阻,到时候,你可要为我提供最优等的古巴雪茄,我有很多朋友都很喜欢古巴雪茄。”
罗布特连连点头,应道:“那是当然,我十分乐意为你效劳。”
罗猎想起了该趟航班半夜抵港的事情来,忍不住问道:“罗布特,有件事我想向你咨询一下。”
罗布特毕恭毕敬道:“你请问,我一定会如实回答。”
罗猎略加沉吟,道:“这船抵达哈瓦那港的时间是深夜一两点钟,我是第一次前往古巴,不知道在这样的时间还能不能找得到酒店入住。”
罗布特殷勤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等船到了岸,你们只管跟我走就是了。”
顾霆悄然出现在了罗猎的身旁,擦洗干净了的顾霆恢复了之前的那种细皮嫩肉招人喜爱的模样,只是身着罗猎的衣衫颇有些宽大,衬得他的身躯更显得弱小。
跟罗布特做完了约定,罗猎跟他握手告辞。
待罗布特离去之后,罗猎将顾霆揽在了怀中,伸出了手掌,揉搓着顾霆的刚长出短发来的后脑勺,笑道:“还是小光头摸起来更舒服些,等到了那边,罗猎哥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再变回小光头来。”
顾霆温顺地偎依在罗猎的怀中,怯声问道:“罗猎哥哥,你还生小霆儿的气吗?”
罗猎揪了下顾霆的耳朵,笑道:“罗猎哥哥要是还在生你气,会把你带上船吗?”
顾霆道:“可是,小霆儿毕竟用枪指过你的头。”
罗猎再捏了下顾霆的鼻子,道:“罗猎哥哥当时确实很生气,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在败局已定李西泸已死的局面下你仍旧要做困兽之斗,说真的,要不是罗猎哥哥不忍心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你可能就得逞了。”
顾霆仰了脸来,看着罗猎,道:“罗猎哥哥,你是不是说错了呢?你应该说要不是你不忍心,小霆儿可能就已经被你给处决了,不是吗?”
罗猎呲哼了一声,道:“就你那点小心眼还想骗过罗猎哥哥?我收回了那把枪,随后才发现,枪中根本没有子弹。你用了一把没有子弹的枪在那种场合下指住了我的后脑勺,不就是想求死吗?”
顾霆垂下头来,嗫啜道:“你对小霆儿那么好,可是小霆儿还要害你,小霆儿知道做错了事,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罗猎冲着顾霆的脑门来了一个爆栗子,笑道:“傻小子,你以为求死就能弥补你的过错吗?做错了事,就应该勇于面对,要知错就改,罗猎哥哥看得出来,你本质并不坏,只不过是上了李西泸的当。”
顾霆却摇了摇头,再次仰起了脸,看着罗猎,道:“小霆儿不是上了李西泸的当,小霆儿只是想报恩。”
罗猎惊疑道:“报恩?你是说那李西泸对你有恩是吗?”
顾霆点了点头,长出了口气,道:“在迈阿密的时候,小霆儿的爸爸妈妈得罪了当地势力,是李西泸救下了小霆儿的一家,小霆儿的妈妈也姓李,小霆儿便认了李西泸做舅舅。”
罗猎叹道:“知恩图报是对的,可是,你也得分清对错啊?助纣为虐,可不是一个正确的报恩方式,小霆儿,今后可一定要接受教训啊!”
顾霆红了眼眶,垂头哽咽道:“小霆儿不会再犯错了,小霆儿已经替爸爸妈妈还完了亏欠李西泸的情,小霆儿也算是报答了爸爸妈妈的养育之恩。”
罗猎忽地笑开了,摩挲着顾霆的脑袋,戏谑道:“那你欠罗猎哥哥的,打算怎么还啊?”
顾霆倏地涨红了脸,躲在了罗猎怀中,弱弱道:“罗猎哥哥想让小霆儿怎么还都可以……”
罗猎轻敲着顾霆的脑门,笑道:“那就罚你一辈子都要做罗猎哥哥的小跟班!”
顾霆的脸颊涨得更红了。
船的航向是一路向南,而南方的气温是越来越高,刚登船时,海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凉爽的意思,而这会,那海风却失去了降温的作用,身上仍旧穿着毛线衣的罗猎禁不住身上渗出了汗水。“走了,回舱室了,罗猎哥哥出了一身的汗,也要擦洗一下了。”
回到了舱室,顾霆连忙拎着暖水壶去为罗猎打热水,待回来之时,那罗猎已然脱去了上衣,露出了半身的腱子肉,那顾霆看到了,急忙将头转向了一边,同时,再一次涨红了两只脸颊。
一路风平浪静,游轮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抵达了哈瓦那港。
罗布特最先下船,早早地等在了海关的关卡处,见到罗猎等人走了过来,连忙令他的随从去帮忙拿行李。
罗猎已经将结识罗布特以及他那灵光闪现的计划告知了赵大明,并得到了赵大明的由衷称赞,可秦刚并不知情,眼见着有人上来抢夺他手上的行李,立刻吹胡子瞪眼就要跟对方动粗。罗猎连忙喝止,并介绍道:“这位是罗布特先生,是咱们在糖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一次咱们去文森特岛考察,罗布特先生原本是安排不过来时间的,但他克服了种种困难,还是追了过来,巧的是,我们居然乘坐了同一艘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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