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兴冲冲的随着王金元到了研究所。
在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
医学院和工学院的人都来了。
苏月激动的不得了,等众人见了方继藩来,才压抑住了激动,来给方继藩见礼。
方继藩懒得理他们。
我方继藩是在乎这些虚礼的人吗?
紧接着,他进入了一个封闭的密室里。
这密室里一台仪器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一个纯铜的镜子,里头是一个小透镜,并做了一个架,把这块小透镜镶在架上,又在透镜下边装了一块铜板,上面钻了一个小孔,使光线从这里射进而反射出所观察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显微镜有些原始。
可即便如此。
可至少理论方向却是对的。
在透镜对着的铜板上,盛了水。
方继藩上前,一只眼睛眯着,进行观察。
这铜板里的雨滴在显微镜之下,骤然变得面目全非起来。在方继藩的眼前,仿佛这雨滴,就成了整个世界,世界中,数不清的‘虫子’在蠕动。
方继藩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朝身后的人道:“可以放大多少倍?”
“大抵,是在三百倍上下,不过……暂时没有细算。”苏月喜滋滋的道。
细虫……果然被观测到了。
这是真正的理论变成了现实。
此前虽然细虫论已经被人接受,可依旧还有人提出质疑。
毕竟人们相信眼见为实。
不只如此,细虫一旦可以观测,那么……这对于未来研究细虫,便有了莫大的好处。
它长什么样子,它们之间是否有分别,哪一些是有益的,哪一些是有害的。
甚至病人身体里的细虫,和健康的人有什么分别。
什么样的药液,可以针对性的杀死某些细虫,而这样做,又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这其中,实在有太多太多通过这显微镜可以观察的东西。
三百倍,三百倍哪。
而一旁工学院的人,也个个激动的脸色通红。
这是真正的神器啊。
所谓的工学研究,越是深入,便越发的开始进入精细化,甚至许多机械的零件,对于精细的要求极高,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可是想要制作精密的零件,从而大大的提高机械的效率,却又是难上加难。
因为人们发现,人的肉眼是有极限的,一条线,在肉眼之下,是平直的,可是若放大十倍,人们就察觉到,它开始有些歪斜了,若是放大一百倍,这条线可能就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以往匠人们使用放大镜,大大的提高了精密零件的水平,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够。
尤其是对于机床之类对精度要求较高的母机而言,若是连它们的精度都不能保证,那么生产和锻炼出来的零件是什么样子,就只有天知道了。
因此,工学院一直都处在瓶颈期,想要再进一步,实在太难太难。
因为你连精度是否准确都无法弄清楚,肉眼和放大镜之下,亦无法观察出问题,那么,又怎么可以进入更深的领域去研究。
三百倍……
方继藩心里想,还是很原始啊。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已经完全足够了。
倘若说,下西洋,是给所有人打开了一个新的大门,让大明意识到,原来世界如此的广阔,从而产生了新的YU望和冲动,那么,这显微镜,也是将所有人引领到了一个世界,对于这个细微的观察,方才可以提高所有人的认知,而在这认知之下,无数的领域,都将飞快的发展。
方继藩正想说什么。
外头却是吵嚷起来:“在哪里,在哪里,本宫看看。”
朱厚照穿着一件里衣,脚上趿鞋,这家伙正在午休,听到消息之后,衣服也没有穿,趿鞋而起,一路狂奔而来。
不过……似乎……他也不太习惯穿衣。
暴露惯了。
朱厚照将弱不禁风的苏月推开,激动的凑上来,左看看,右看看,打量着显微镜,也来不及和方继藩打招呼,研究了老半天,等他眼睛通过透镜,看到了那水滴中的‘世界’时,朱厚照啊呀一声:“哈哈……哈哈……宝贝啊,这是宝贝啊,这玩意,可值百万金。”
方继藩不知他的这个‘金’,是否和陛下的‘金’是同样的计量单位。
朱厚照整个人龙精虎猛:“倘若如此,那么……蒸汽研究所,就大有可为了,还有……许多的构件,哈哈……许多的构件。”
蒸汽机的许多零件,是可以用机床和铣床来制造的。
这些日子,朱厚照都将心思放在了材料方面,他专门组织了一批人,不断的实验各种材料。
可因为肉眼的问题,许多的构件,依旧只能用人工打磨。
究其原因在于,机床和铣床的精度,尚且不能保证,它们所产出的构件精度,就更加不堪忍睹了。
寻常的构件倒也罢了,倘若是要求高一些的构件,却非要那些技艺极其高超的匠人细细打磨才好。
这便导致,许多机械的产量极低,因为这样技艺高超的匠人,毕竟凤毛麟角。
可现在……
“来人,来人,将这镜子,给本宫搬走,搬去蒸汽研究所。”
朱厚照一丁点都没有将自己当外人。
于是乎,苏月等人,则是一脸幽怨的看着朱厚照。
这眼神……像极了被始乱终弃的弃妇。
方继藩咳嗽:“别急,别急,殿下,慢慢来,这边研究所,自然会想尽办法,多造几台,过一些日子,自然将东西送去。”
朱厚照红光满面:“哈哈……这也成,半月为期,其实本宫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可惜,都无法实现,现在有了这个,那些奇思妙想,或许就可以变成现实了。老方啊,这些人要赏,重赏。”
方继藩道:“这是当然,赐他们一千万金也不为过。不过……”
方继藩将朱厚照拉到了一边:“是否向陛下禀报一下,臣觉得太子殿下去禀报最好,陛下对太子殿下已经寄以厚望,再有这份功劳,殿下……往后,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朱厚照看了方继藩一眼。
老方很厚道啊。
他拍了拍方继藩的肩:“可是,父皇懂吗?就算是搬到他的面前,在他眼里,那也是奇技淫巧的玩意。”
虽然太子有诽谤君父的嫌疑,可方继藩还是颔首点头,表示理解。
“这样看来,得想想办法才好。”
朱厚照道:“且让本宫先拿这东西,造出点东西来,到时,父皇也就明白了。”
“噢。”方继藩道:“其实,我也有一个主意。”
“嗯?”朱厚照看着方继藩:“你也想造出点什么。”
“当然。”方继藩道:“我方继藩,乃西山书院之长,万千莘莘学子的祖师爷,岂可落后于人。”
朱厚照乐了:“好哪,本宫正想要大开眼界呢。”
有了显微镜,让朱厚照情绪极好,或许对于许多人而言,这只是稀罕的东西,可对于朱厚照这样的内行人看来,这玩意便是千金也不换的。
眼下镜片的领域,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而接下来,就是不断的利用显微镜的原理,继续碳素更高的倍数了。
而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显微镜的应用,也将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方继藩和朱厚照正午请温先生做了一桌酒菜,喝了一些酒。
朱厚照又是兴冲冲的放了一番豪言壮语,方继藩心里,则想着自己要制出来的东西。
…………
一只船队,已浩浩荡荡的经过了泉州。
刘文善等人,在将一船船的金币和银币,运出了佛朗机海域之后,早已命了大明的船队在北非一带接应。
如此,佛朗机船来回倒腾,而今……这数十艘舰船吃着极深的水,徐徐的,游弋在了东南沿海。
此一行,仿佛做梦一般。
刘文善站在船舷上,虽然肉眼还看不到故土,可看到这故乡的海水,也忍不住感慨万千。
只有出了海的人,方才知道,徐师弟的伟大之处。
这海中的寂寞、病痛,足以让任何一个心志不够坚定的人发疯。
刘文善抱着一个竹筒制的‘大缸子’,到了泉州,终于有了茶叶,他已不喜欢那茶盏一点点的抿茶了,实在是馋的厉害,咕哝咕哝便是一大口大口的茶水喝尽。
因而,他养成了大口喝茶的习惯,寻了一个大竹筒,装满了茶水,背在身上,心里踏实。
一大口茶饮尽。
刘瑾吃着蚕豆,从后而来:“干爹,再往前,也就是后日的功夫,怕就要到天津卫了。”
“嗯。”
刘文善点点头,叹息了一口气:“不知恩师,现在如何了,他身体不好,又有病,真怕他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干爷好的很,全天下人都死绝了,他也能活蹦乱跳的。”刘瑾在这一点上,显得很有信心。
刘文善:“……”
“此次,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刘文善吁了口气:“至少,可以给恩师一个交代。刘瑾哪……”
“干爹……”
这一路往返,刘文善和刘瑾几乎是相依为命。
现在……真是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了。
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流露出了别样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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