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甲船的航速实在太慢,而且连续两天的逆流航行让水手们都极度疲惫。除了在昨天夜里落锚休息过两三个时辰外,他们都不得不一直划动船桨,奋力和水流对抗——相比之下,‘革命军’的水手只要让蒸汽机自己工作就好了,轻松的不得了。
当水手的体力消耗到极限,李莞只能动用宝贵的丹药和符篆来维持整个舰队的战斗力。老侍从金伊甚至还得庆幸己方沉掉了十几艘运兵船,否则那些又慢又笨的船只会更加拖累整个舰队的行动。
如此破釜沉舟的计划,李莞一直担心己方行动被提前发现。可当他好不容易带队抵达平壤城外,看到大同江沿岸新建的成排码头,船只,仓库和道路,他内心禁不住的狂喜。光是停泊中处在装卸状态的五百吨运输船就有四五艘,这些一路冒黑烟的怪船就是大目标。
打掉这些‘黑烟囱船’应该就能给明国海寇造成重创了吧?
“让纵火船先上去。”李莞大声高呼,“把我们最后的符篆用上,让水手们快点划桨。”
逆流只有两节航速的龟甲船实在太慢了,眼看最后只有很短的距离,可要冲过去还是要半天。那真是比乌龟还慢的速度。只有船型小巧靠人力划动的纵火船能快速发起攻击,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纵火造成混乱,削弱敌人士气,让敌人不战而溃。
三十几条纵火船离阵而去……,迅速和码头方向拉近距离。领头一艘更是盯紧了一条停泊在码头边,竖着黑漆漆烟囱的船只。所有朝鲜水手都被告知,这种带烟囱的船特别危险,如有可能必须最先干掉。
当纵火船如离弦之箭快速杀去,李莞在自己的龟甲船上都觉着热血沸腾。驾驶纵火船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要近距离靠近敌人的船只,很有可能半途就被拦截。若是操控的不好,别说纵火烧敌人的船,会挨不上敌人的边反而被撞沉。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速度……
“上啊!”李莞站在龟甲船顶部的望台上,高举拳头大声助威。随着他的大喊,对面那艘动弹不得的‘黑烟囱船’也受惊般跑出十几个水手,奋力用粗木棍推动船体在码头调转方向,船头有个铁房子似的东西也跟着旋转。
‘铁房子’内突然冒出一团白烟,一两秒后炮声传来。
船上有炮?
炮击的落点在纵火船的前头,溅起冲天的水花。
李莞心头一痛,停了数秒等水花落下,他又以更加振奋的语气喊道:“没打中,这些明国海寇没打中。快上,快上啊!”
龟甲船上也有火炮,船体两侧都是打些霰弹的小炮,射程很近,威力也不大。船首也有一门重炮,可装填特别慢。李莞一看对面‘黑烟囱船’开了一炮,立马觉着己方纵火船赢定了。按常理,等对方再次装填好,己方早就把对方的船点着了。
可就当李莞连同本船水手欢呼大叫,仅仅十来秒后敌人船首的‘铁房子’里竟然又冒出浓烈的白烟——那是个半敞篷的炮塔。一开火后,前后都冒烟,后头甚至冒的更多些。
第二次炮击没有失手,近距离下弹丸的动能全数传递到纵火船上。一炮下去,全船炸裂,堆积的柴火满天乱飞。船头准备点火的朝鲜军官被轰的四分五裂。弹丸贯穿了船体,导致船只崩解。船侧划桨的朝鲜水手在剧烈的震荡中随船翻沉,全数落水。
李莞在数百米外看得发呆——我们的舰炮普遍就打些铁砂子,经常一炮过去糊人脸面也就导致毁容。你们的舰炮看着也不大,可这打的什么鬼东西?一炮下去船就没了。
可这才开始,舰炮管壁更厚,可以经受更加持久的炮击。好不容易把船头撑开调转的朱诚琇又再次跳回自己的通勤船上,他亲自跑到炮塔内指挥瞄准——赵泽也不是专业舰船设计师,全船就这一个地方是附带装甲的,连舰桥就没有。朱诚琇也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
“兄弟们加把劲啊,立功受奖的机会来了。瞄准了打,务必一炮打沉一艘。”朱诚琇恶狠狠的骂道:“也不知是哪来的龟孙,竟然敢来捋我革命海军的虎须。这是他们自寻死路。”
面对三十几条纵火船,炮塔内的炮手不但不怕,反而开始兴奋。他们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家‘革命军’的火炮威力大的很,远不是寻常水师所能比拟。由于采用了较长的炮管,七十毫米的舰炮射程比得上一百五十毫米的陆军营属火炮,射速还更快更持久。
架退式的火炮轻松复位,炮口稍作调整,又一发炮弹装填完毕。
轰的一炮打出去,就是一艘纵火船被打的支离破碎,化作江面腾空的水花,以及漂动的木料和沉浮尸首。
李莞对这不断开火的‘黑烟囱船’大为惊奇。他听不少从平壤逃出来的朝鲜官兵讲述,都说明国海寇的炮火极其犀利,射速很快,却想不到竟然快到如此不可思议。而且这射速快的火炮往往威力小,眼前这门炮的威力却不可小觑。
李莞完全想不到架退复位以及定装弹的黑科技,只能想到对面的铁屋子里是不是有个长着十几只手臂的怪物在飞快的进行炮击,否则怎么可能有如此迅捷的速度?
轰……,又一发炮弹。
冲在最前的三艘纵火船全部完蛋,虽然后头还有密密麻麻二三十艘在奋力划桨。可再勇敢的水手面对这每分钟爆射四五发的舰炮,也要丧失任何进攻的勇气。当炮塔转动,炮口对准第四艘纵火船时,船头的朝鲜军官都愣住了。船侧的水手干脆跳船逃离,谁也不想死。
不能靠近目标的纵火船就是靶子而已,他们划的再快也快不过手脚麻利,极度亢奋的海军炮手。刚刚还奋勇争先的纵火船遭到当头痛击,江面上接二连三的浮起破烂的船只残木,随着水流浮浮沉沉的朝下游飘去。
“谢天谢地,老子好歹还有一门炮。”朱诚琇抹了额头一把汗,跟身边的炮手一起放声大笑。在近距离的情况下,他们一口气打了十几发,打到了舰炮爆发射击的极限,除了两发失的外,其余全部命中——来袭的朝鲜水手被打的士气崩溃,剩下的纵火船全部掉头逃跑。
朱诚琇松了一口气,他们必须降低射速了。因为炮管已经滚烫,再塞装药进去就得自燃不可。他自己则透过炮塔的观察孔向外看,还能看到几百米外那几艘巨大的龟甲船。那些显然是敌人主力,船型高大,船体披甲,船头……
“等老子的火炮降温……。”不等朱诚琇感慨完,对面一艘龟甲船的船头龟首张开,竟然露出一门‘粗又大’的炮口。同样是轰的一下冒出白烟,一颗弹丸带着呼啸声就朝他飞了过来——一颗黑乎乎的铅球从远方迅速飞来。朱诚琇顿时面容惊骇,心脏都停止跳动。
刚刚炮击别人特别爽,现在被别人炮击就更是特别‘爽’。
老式前膛炮的弹丸速度慢,被炮击的人是可以看着炮弹朝自己打过来的。朱诚琇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就是空白,浑身肌肉僵硬,动弹不得。直到那颗炮弹从通勤艇头顶呼啸越过,他才暴跳如雷的蹦起来骂道:“快,用水给炮管降温,我们要立刻开火。”
“舰长,操典上规定不能随便用水降温。炮管寿命会大幅降低的。”一旁的炮长没看到敌人炮击的一幕,还好言提醒。
朱诚琇更是跳脚,“要是命都没了,谁还管它炮不炮呀?对面那些龟孙也在开炮啊!”
刚刚敌人炮击制造的水花正在腾空而起,炮塔内的众人立马炸了锅,全都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胁。这下无人抗拒给炮管浇水,将早就备好用来给船只灭火的水浇到炮管上——滋拉拉的水汽在炮塔内冒起。有人心急甚至想朝炮膛里灌,这种傻逼立马被同僚暴揍了一顿。
快速降温后,又一发炮弹被塞进了炮膛。炮长瞄准了对面大概六百多米外的一艘龟甲船,这艘船的龟首张开一个大洞,可以清楚看到一门大口径的重炮摆在里头——大概是一门老式的青铜炮,炮管很厚,至少几千斤重。这种炮陆地移动非常困难,只能船载。
“给我瞄准了打,最好从那个乌**打进去。”朱诚琇的心都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他刚刚被吓的有多缩卵,此刻就有多愤怒。“那门炮后头应该就堆积了火药,打中了就让那帮龟孙好看。”
对呀……,炮兵才了解炮兵。一堆炮手闻言哈哈大笑,只是他们笑过之后再看看自己炮塔内同样堆积的大量火药,又全都不做声。朱诚琇也扭过头来,气急败坏的骂道:“他喵的,是谁在炮塔里堆这么多火药的?以后不许在炮塔内放太多火药,这条要写进操典。”
炮塔有装甲防护已经是通勤艇最安全的地方了,火药不放炮塔放哪里?没人知道。总之战斗才开始没多久,新生的‘革命海军’就觉着自己的操典有太多要改进的地方。而他们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开炮!”
对面的龟甲船大概在六百五十米,这个距离已经接近舰炮有效射程极限。再远一点不是说打不到,而是肉眼已经很难看清。只是船体在江面上起伏,这更是让负责瞄准的炮长迟迟没有把握。朱诚琇也知道舰炮比陆炮命中率更低,他忍不住喊道:“先开火,再校正。”
轰的一发炮弹射出,两三秒后命中了对面的龟甲船。
炮弹没能打中敌人的龟首,而是打中了龟甲的部分。弹丸哐当一下命中了上面覆盖的几片铁板,还将其顶部的望台打烂,却没能造成太大的伤害。六百多米能打中已经是运气极好,毕竟船体上一厘米的晃动,在六百米外就会被放大成数米的偏差。
“再装填。”朱诚琇咬着牙说道,“我们射速快,船体小,拼运气也是我们打中的几率更大。”
通勤船打了四五发,对面方才还击一发。双方噼里乓啷互殴,都没能给对方造成多大伤害。朱诚琇一方的炮弹威力大,可每次都是近失弹。除了第一发外,其他的全部擦着龟甲船的边飞过,再也没能像百米内打纵火船那么准。
而对面的朝鲜火炮射速慢,炮兵素质也不咋地。他们的炮击更是稀烂,最近的一发也距离朱诚琇等人十几米,远的甚至在百米外。可他们只要中一发,朱诚琇所在的单薄船体就得完蛋。
难道真的要拼运气吗?概率这东西完全就看脸啊!
“不怕,不怕,我们射速快,拼运气也是我们运气更好。”朱诚琇努力安慰自己,可就在他转而安抚己方炮手,对面的朝鲜水师也发现一门炮对付朱诚琇太单薄了。于是……
“老天啊,他们把五艘龟甲船拉上来轰我们了。”舰桥上瞭望的水手惊的狂呼,通勤艇四周落下的水柱水花顿时多了数倍。朱诚琇急的大喊:“轮机舱,你们再不把锅炉压力升上来,以后就不用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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