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北一手揽着林渐西,另一只手提了个不小的篮子。林渐西凑过去翻了半天,不禁纳闷道:“怎么全是青罗丝?不摘点别的吗?”
“这几天天气又转热了,等下正好用来给你泡凉茶,消消暑气。”
“那也太多了。”眼前一筐青蓝色的鲜花堆得满满的,饶是青年一向淡定,看了也忍不住咋舌,“估计咱们全家喝上几天都喝不完。”
傅临北却嘴角一勾,柔声解释道:“剩下的我拿来给你做青花饼,刚刚好。”
青花饼是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糕点,制作工艺十分复杂,一大捧青罗丝才能打磨萃取出那一点点精华,做出一小个饼心来。
昨天林渐西看美食宣传片的时候才刚和傅临北顺口提过一句,没想到这人想一出是一出,办事效率极高,还真打算动手做了。
“我那时候就是随便说说的,这种糕点的做法其实又麻烦又耗费原材料。”林渐西神色无奈地摇摇头,“再说这些花养得那么好,要是外婆知道了该心疼了。”
“怎么会?”傅临北立刻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她高兴还来不及。”
“小北,快过来搭把手,这边的青罗丝长得更好!”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似的,叶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适时地从远处传了过来。
于是傅临北立刻冲眼前的青年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眉宇间难得透出几分得色。
林渐西失笑,赶紧拍拍他的手臂,轻声催促道:“你先过去帮忙吧,我把这边的灯黄蕊简单拾掇一下就来。”
“好。”傅临北自然没有异议,马上颔首应了一声。
等他提着篮子走远,背影逐渐消失在一片花团锦簇之间,林渐西才微微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对着刚刚看似转身离去,其实却藏身在花枝掩映处暗中窥伺的男人发出一声冷嗤。
“看够了?”
于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韩沉非一言不发地从树荫花丛里走了出来,面色十分难看。
林渐西对他眼中的一片沉郁和痛意无动于衷,一开口,又是熟悉的嘲讽:“看了那么久,有没有让你的脑子变得清醒一点?”
然而韩沉非却没有被激怒,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而是十分反常地一声不吭。
他抿了抿唇,隔了好半天,忽然冷不丁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会下厨。”
林渐西:“?”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大明白韩沉非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就干脆低下头继续修剪灯黄蕊,懒得理会这人奇怪的话。
谁知下一秒,另一句话就直接甩了过来:“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学。”
韩沉非仿佛已经忘记自己从前下厨房的累累战绩,冷着一张俊脸,用最凶狠的语气说着最服软的话:“什么青花饼紫花饼,我也能做。”
噗——
林渐西这回是真被他逗乐了,几乎是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韩大少,你好歹是个聪明人,怎么也会说这种幼稚的傻话?”
“站在那儿看了这么久,你就想清楚了这件事?”青年眸中闪烁着寒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起来流光溢彩,说的话和目光一样寒冷。
“你不会真以为,你和他之间,就差这一点吧?”
韩沉非面色微变,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林渐西提前预判,一句话死死截断。
“在我这里,傅临北是从头到脚各个方面都比你强上百倍的男人!”
林渐西语气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简直到了振聋发聩的地步,让韩沉非的大脑一瞬间响起尖锐刺耳的鸣叫声。
他半仰着头,脸上那种强烈的喜欢和近乎盲目的爱意完全刺痛了韩沉非的双眼,嫉妒彻底蚕食了他的大脑,差点让他理智全无。
“林渐西,你好得很!”
想堵住这个人的嘴,叫他再也说不出这些气人的话,想把他整个人困在怀里,动弹不得不给任何人看见!
韩沉非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可是当伸出手的那一刹那,林渐西清凌凌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他却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所有的气势汹汹都僵在了半空中,滔天怒意全部转化成了别的情绪,原本试图扣住青年手腕的大手,也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迅速收回!
他的手腕这样脆弱又纤细,如果用力抓的话,会疼的。
这个诡异的念头莫名其妙地从心底冒了出来,韩沉非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后就是十足的恼怒。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我居然还会舍不得弄伤他一丝一毫?
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个人身手矫健又能打,我还是止不住地想要小心待他?
我一定是有大病!
韩沉非简直出离愤怒,生傅临北的气,生林渐西的气,更生自己的气,压着火急促地呼吸了几声之后,还是无法缓和澎湃躁动的情绪,最后只得狼狈地掉头逃开。
叶老夫人后院的花开得过于茂密,每一种都是重重叠叠长了好多层,他们几人连同园丁师傅一起采摘,各色鲜花摆满了室内外的各路陈设,居然还剩下不少。
“哎呀,要不这样吧,小北,你和小西把这些花都拿去家里吧,反正离得近,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过来。”老太太兴致勃勃地提议。
“对对对,也省得我们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傅母也笑着揶揄道。
“行,那我们晚点再来。”林渐西和傅临北今天被她们抓着调侃了好几次,脸皮都练厚了,这次不仅没脸红,还很默契地相视一笑。
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只有韩沉非显得格格不入,他甚至是在不自觉地观察着自己这个表哥,甚至审视着他的一切。
他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已经在集团中说一不二,这么多年经手的大项目从未失手,甚至连大危机也能做好完美公关最后转化成机遇。
他对待林渐西的态度温柔又耐心,时刻都把人牢牢护着,永远在背后给他撑腰。
而斓姨性子柔和,又比自己的母亲更加开明,根本不会横加干涉子女的决定,甚至把林渐西都当成亲儿子一般关照,而林渐西最想要的就是亲人的关心……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韩沉非只觉得心头酸涩得厉害,越看就越觉得,傅临北好像真的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放弃——
不,我决不甘心!
韩沉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两个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晦暗的眼底登时闪过一丝阴鸷。
对于傅临北在华尔蒂斯的新家,林渐西现在已经是轻车熟路。一进门,顺手就往玄关处插满紫柔雾的青瓷瓶中间加了几朵含苞待放的玫黛红。
“这样勉强就算是姹紫嫣红了吧?”他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自觉十分满意。
“很好看。”傅临北也点点头表示赞许,“还有哪里需要点缀一下,花还有不少。”
“餐厅拐角吧,对,就那里。”林渐西一边指挥他,一边捧着花四处走动,目光来来回回在周围的摆设之间徜徉。
“这里再插两枝,正好和这幅画互相照应。”
“好,那得把花瓶往旁边挪,看着比较对称。”
他们有商有量地忙完了之后,就坐到沙发上挨着休息,电视开着正在播新闻,满屋子里都飘着花的香气,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小窝。
“对了临北,这几天哥哥和父亲正好都在家,你要是有时间,能抽空过来一趟吗?”林渐西慵懒地倚在柔软的靠垫上,很随意地问道。
见彼此的家人是他们先前约定好的章程,今天已经得到了傅妈妈的认可,自然就剩下林家了。
“现在新季度还没开始,我先前积压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其实不算太忙。倒是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安排会互相冲突?”
“唔,我想想啊……”林渐西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工作上大部分都交接好了,然后我还要去看一场演唱会,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事了。”
傅临北点点头,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微滞,眉头轻微皱起,很难得地刨根问底多说了几句。
“谁的演唱会?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位歌手朋友吗?”
“嗯,就是他。”林渐西点头点到一半,冷不防想起来傅临北曾经在那档节目之后,帮自己监控过社交平台上的舆论,那么——
“你是看了我那档综艺吗?”
男人立刻点点头,那张俊美的脸上神色淡淡的,辨不出喜怒:“看了。”
而且看了很多遍,记忆里甚至能具体到每一个细节。
包括两个人如何一起做饭,住同一个帐篷,早上一起看日出,一同完成节目组出的任务难题,又一起弹吉他合唱。
傅临北自以为将表情控制得很好,但林渐西何其敏锐,一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就低头闷笑了一声。
“吃醋了?”他轻轻撞了一下男人的手臂,语气软绵绵的,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原本以为这么一逗,这人又会重新变成闷葫芦,正想着怎么好好哄一顿,不料下一刻,傅临北就毫不犹豫地点头,低低地“嗯”一声,竟是直接大方地承认了!
“我吃醋。”甚至还刻意强调了一遍。
他一本正经地坦白自己的心思,眼睛里的情绪直白又炙热,简直让林渐西心跳如鼓,一瞬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回应。
但傅临北显然误解了他的沉默,薄唇微抿成一条线,垂下眸子轻声道:“是不是有点小心眼?”
“抱歉,在喜欢上你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他面上闪过一丝窘迫,感情是这样纯粹而不加掩藏,态度又是这样的小心谨慎,处处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浓重的爱意。
林渐西只觉得心头暖暖的涨涨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不,我喜欢你的诚实。”
他忽然毫无预兆地站起来,一转身,轻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睛眨了眨,瞬间盈起诱人的水光,语气柔软又甜腻。
“诚实的人,就应该得到奖励。”
话音未落,林渐西就往前一步靠近,下一秒,整个人干脆就跨坐在了男人的腿上,双手扶着他宽阔坚实的肩膀,身子也贴了上去,而后,在他的侧脸轻轻啄了一下。
傅临北:“!”
他只觉得整张脸迅速烧了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呼吸就先变得粗重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紧接着,他就感觉到青年甜甜的吻从侧脸到了眼睛,再悄悄流连到鼻梁,又慢慢往下,却偏偏故意作弄似的绕过了嘴唇,最后停留在了下巴。
温热的气息在上面来回辗转,蛊惑而撩人。
“满意吗?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这句宣誓般的话,再加上先前一路的亲吻,带来的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冲击,于是汹涌的欲/望几乎是瞬间就被带起,像火星子一样迅速蹿出烈焰,瞬间烧得傅临北理智尽失。
他本能地一手牢牢扣住青年劲瘦的腰身,另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后脑,在一瞬间转守为攻,从两唇相接的那一刻起,就长驱直入气势汹汹地开始占据青年口中的呼吸。
空气里登时就响起了暧昧的水渍声。
林渐西向来不服输,在这方面也是一样。都是男人,还是我自己先点的火,凭什么我就被亲得浑身发软五迷三道?
想到这里,那股好胜劲儿一下子就起来了,唇瓣微张试图重新占据主导地位。
然而他的主动却像是给傅临北开了方便之门,迎来的就是更加凶狠的进攻!
“你放开——唔唔!”
他被亲得晕头转向,每一寸吐息都被掠夺,两只手软软地抵在男人胸前,心中还模模糊糊地想着,明明大家都是头一回,怎么临北就这么天赋异禀?
算了算了,打不过就加入,我还是老老实实享受吧,自觉躺平也挺好的。
他口中溢出一声轻哼,把两只手往男人脖子上一环,放弃挣扎了。
等好不容易结束了耳鬓厮磨,林渐西已经是气喘吁吁,他偏过头,缓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收拾之前的残局。
“临北,演唱会的票我有两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傅临北还沉浸在刚刚的余韵里,开口的那个瞬间甚至有点像是一声性感的低喘。
但他听了林渐西的话,却一面平复自己身上的燥热,一面神色认真地摇头:“还是你自己去吧,看完演唱会,也可以和朋友一起聚一聚。”
他深邃的眸底一片沉静,不是假装大度,也不是故作姿态,而是认真地在提出建议。
“我要是在场,你们聊天叙旧难免不自在。”
于是林渐西不禁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宣誓主权。”
闻言,傅临北嘴角微微扬起。
如果可以,他当然恨不得让这个人浑身上下都留下自己的痕迹,阻挡所有人的觊觎,可是——这是不对的。
“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空间和私人交往,就算是情侣,也不能限制对方的交友和生活。”
他笑了一下,眼底温柔地像一片安静的海,“渐西,你是自由的。”
林渐西听得一怔,差点愣在那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一边放狠话说你以后跑不了了,一边下一秒就说跑也可以。
一边明明白白地吃着飞醋,一边又要给自己足够的空间。
可是自己偏偏还就吃这一套,心里软绵绵得像块棉花糖,只想对这个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林渐西叹了口气,忍不住抓过傅临北的手,轻声道:“那天要是你工作不忙的话,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不等傅临北说话,他又补充道:“一个人看演唱会有点孤单,而且就算你不想宣誓主权,我也想向所有人炫耀我的好运气,找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朋友。”
他忽然一下笑开,眼角眉梢都是欢喜,比屋里盛放的花还要漂亮。
傅临北看得一愣,然后嘴角一勾,低低地说:“是我的好运气才对。”
两个人彼此都觉得对方最好,都觉得自己撞了大运,面对面互相看着,气氛十分温馨。
林渐西心中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像只被哄高兴的猫,拱起了脊背,身子也忍不住舒服地动了动,往傅临北的方向又靠了靠,还贴近男人宽阔的胸口,撒娇似的蹭了蹭。
然而蹭着蹭着,温馨的气氛逐渐就变味了。
傅临北登时浑身紧绷。
林渐西和他靠得这么近,自然瞬间就感受到了,但他不仅不立刻停下,还坏心眼地继续蹭了蹭,然后满意地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吸气声。
“临北,你不老实。”
青年一声轻笑,隔着衬衫用指尖轻轻划过男人坚实的胸膛,像小猫偷了腥,得意地翘起嘴角。
傅临北的脸腾地红了。
“对不起。”他有点羞愧,硬生生把升腾起来的念头压了下去。
“……干嘛总是道歉呀。”林渐西不好意思地咕哝了一声。
他每次看着这个人坐怀不乱正直清冷的样子,就老想使坏勾引一下,想看他脸红,想看他沉静的双眸被欲色沾染。
“是我太坏了。”青年舔了舔嘴唇,故作苦恼地歪着头,“我带坏你了。”
闻言,傅临北忍不住喟叹一声:“不,在这点上,你还不够了解我。”
你一定不知道,我从多久之前,就对你心怀不轨。
你更不知道,我在看着你的时候,脑子里的想象,都具体到了什么地步。
傅临北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过于狂放的杂念,轻轻撩开林渐西额前的碎发,在面露茫然的青年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很温柔地印下了一个吻。
真怕吓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别争了,你们都在馋对方身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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