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教堂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它就像是立于城市边缘的一座枯冢,静静地伫立着,就连流浪汉都不愿前来光顾。
但朱塞佩·盖洛却很喜欢来这儿。
他喜欢独自一人站在神坛前思考,有时一站就是一宿。
阴暗而空阔的环境让他有一种置身墓中的错觉,一旦习惯了那份阴冷和孤寂,人的思维也会变得很冷寂。
“首领。”黑暗中,忽然有人跟他说话。
“阿拉迪诺吗……”盖洛立刻就听出了部下的声音,并应道,“调查有结果了?”
“是的,首领。”阿拉迪诺回道,“马里诺的‘记忆’已经回收了。”
“嗯……”盖洛很清楚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愿我们的兄弟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宽恕。”说着,他缓缓转过身,迈步走向了阿拉迪诺。
盖洛的个头颇高,堪堪超过两米,其西服下的身材看起来则略显单薄;他有着一头令人羡慕的漂亮金发,通常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将其朝后梳起、扎成一个不算很长的马尾。
“那么……给我吧。”盖洛来到了阿拉迪诺面前半米处,并在此站定了。
阿拉迪诺得令,立即抬起右手,将手放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阿拉迪诺无疑是一名能力者,他的能力叫做“记忆烙印”,以他目前“纸级”的实际表现来说,就是可以通过持续接触去燃烧别人的颅腔,并抽走这个人生前二十四小时的记忆。
抽取到的记忆和正常的记忆不同,无论如何都无法被遗忘,就像是随时可以调取的视频录像一样,任何时候去回想都会非常清晰。
当然了,如果只是这样而已,那这个能力就有点诅咒的味道了,因为用多了之后,使用者本人的记忆很可能会被各种来自其他人的记忆所淹没,最终迷失自我并且发疯。
因此,这能力还有另一种用法,那就是“记忆转移”——阿拉迪诺可以将自己抽来的记忆再转移给其他人,且每段记忆只能被“转移”一次;在转移完成后,该段记忆就会变成普通的、可以被遗忘的记忆,同时存在于阿拉迪诺和被转移者的脑中。
眼下,阿拉迪诺就是把马里诺生前的记忆转到了盖洛的脑海。
这个过程比抽取记忆要略长一些,大约花了三十秒的时间,完成后,阿拉迪诺便放下了手,恭敬地后撤了一步。
而得到记忆后的盖洛,竟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哼……杰克·安德森……”念完这个名字后,他的笑容瞬间又消失了,“这么说来,他是真的回来了。”
阿拉迪诺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谨慎地试探道:“您……之前便已收到他进城的消息了?”
“呵……”盖洛轻笑一声,“今天早些时候,冰指跑来跟我说,昨晚他在白鸽酒吧遇到了一个被称为杰克的男人,他出于好奇去跟对方打了招呼,结果却遭到了挑衅,于是,在一番激烈的较量后,他吃了点小亏,进了医院,而对方仓皇逃走了。”
“如果他所说的属实,那他遇见的那个杰克,和我们今天遇见的,显然不是同一个。”阿拉迪诺回道。
“我本来也觉得他说的那个‘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家伙不可能是杰克。”盖洛用一种类似哀叹的语气接道,“但现在看来,这小子为了自己的面子,把实际情况稍稍改编了一下啊……”
“欺骗首领……”阿拉迪诺顺势接道:“那可是重罪,按理说应当……”
“对年轻人要宽容一些。”盖洛打断了他,“尤其是像冰指这样的、有潜力的年轻人,要适当地给他一些机会。”他顿了顿,“若我像你一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上纲上线,那组织里的兄弟们怕是被我们自己就给处决掉大半了。”
“首领教训的是。”阿拉迪诺低头道。
“好了……不提这个了。”盖洛随口接了一句,并转移了话题,“我还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做。”
他说的“你们”,除了走进教堂来通报的阿拉迪诺之外,自然还有在门口待命的那三人。
“请首领吩咐。”阿拉迪诺接道。
“你们几个现在马上去叫上冰指,在午夜前,和他一起赶到白鸽酒吧去。”盖洛道。
阿拉迪诺知道,这话还有下文:“然后?”
“在去那儿的路上,你们什么也不要告诉他,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让他别多问。”盖洛接着道。
“那他多半会以为……您是派我们四个去替他出头的。”阿拉迪诺边想边道。
“对,我就是要他这么以为。”盖洛道。
“但实际上……并不是?”阿拉迪诺道。
“当然不是。”盖洛道,“要找杰克·安德森的麻烦,靠你们几个可不够。”
他说的话对身为杀手的阿拉迪诺来说无疑是种刺激,但后者心里也明白……这是事实。
“那我们与杰克相遇之后,该怎么做?”阿拉迪诺又问道。
盖洛笑了笑:“让冰指给他道歉啊。”
此言一出,阿拉迪诺的眼神当即一变:“冰指……若是不肯呢?”
盖洛,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他转过身去、背对阿拉迪诺,缓步走向了神坛:“你刚才说……欺骗首领,罪当何处来着?”
此刻,阿拉迪诺感到了一阵寒意,他又一次低下头,恭敬地言道:“属下明白了。”
“嗯,去吧。”盖洛背着双手,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阿拉迪诺听完这句,也是静静地转身、退出了教堂。来到外面后,他用手势示意在门外等候的三人跟上他,接着就驱车离去了。
而盖洛,在手下们离开后,却开始在神坛前喃喃自语:“一个只为钱办事的人,在已经全身而退了好几年后,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总不见得是手痒了吧?”
说到“手痒”这两个字时,他自己的右手微微抽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五根手指像是五根橡皮筋一样以一种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弯曲度狂乱地扭曲了一阵。
“另外……”盖洛又思索道,“为什么在我对‘杀神已经来到那不勒斯’这种消息一无所知的时候,杜乔家的丫头却已经执行了一次对他的暗杀了呢?”
念及此处,他沉思了片刻。
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且号码上没有署名。
当然了,盖洛很清楚……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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