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冬日的晨曦洒在早已不负往日美景的郊野之间。
杭州城北门外,禁军大营响起战鼓,尝试攻城的数千禁军,推着高大的云梯,缓缓向着杭州北门毕竟。城墙上的方腊军人影密集,床子弩一字排开,有义军持着火把站在旁边,准备点燃架在床子箭上的‘火箭’。
战争总是伴随着技术的飞速提升,只要一方拥有了很好用的技术,比如马蹬等,敌对方吃了亏总会以最快的速度学会,在睦洲被粗制滥造的火箭点燃不少云梯之后,方腊军显然就掌握了这项技术,不过面对朝廷攻城,这项技术只能说聊胜于无,根本没法烧毁三层楼高的巨大云梯,顶多烧伤些禁军士兵。
王禀站在帅账之中督战,看着攻城队伍侧方,一小股步卒推着车子龟速前行,微微皱眉:
“曹都督这玩意,真管用?”
童贯略显轻蔑:“他既然要去打头阵,让他去好了,未鸣金不得收兵,擅退者斩,说不定待会他还真能冲上城墙杀个对穿。”
禁军大营侧面一个山头上,康王和宋阳站在一起,拿着刚才汴京送来的望远镜,对着远处杭州城张望,从凌晨一直看到现在。
曹华出于职业习惯的缘故,造的东西作用不敢说,华美绝对世间罕见,望远镜铜管锻造包裹金丝,花纹都是他亲自操刀设计,放在后代估计也是价值不菲的工艺品。宋阳拿在手上仔细观摩半天,只觉得爱不释手。
康王在举着望远镜也不嫌累,看完了杭州城的诸多景点后,又移回禁军大营,瞄了片刻嗤笑道:
“这个童贯,裆里又没东西,掏什么裆。”
“嗯?”
宋阳眼前一亮,急忙举起望远镜查看,只可惜童大将军早就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于是又转回攻城队伍的右侧,看向正卖力推车的世子赵淮:
“王爷,世子殿下跑去攻城,会不会出岔子?”
康王打量着红布遮盖的大车,表情平淡:“打仗总要死人,百姓的儿子能死,本王的儿子为何不能死。”
宋阳知道康王的脾气,当下也不多说。
“姐夫,这玩意少说得有两千斤,真沉。”
攻城队伍的右侧,百名步卒推着四门大炮数辆小车,在冻硬的泥地上缓慢前行,火药分开装在小车上,避免一点火星直接殉爆把所有人都送上天。
赵淮咬牙推着光炮管都有三米长的巨大火炮,黄花梨木的触感很舒适,和王府的雕花软榻差不多,可这玩意是真的沉,轮子在泥地中撵出深深的辙痕,靴子都快蹬烂了。还算风流英俊的的赵淮早已经面红耳赤,吐气如牛。
曹华骑马走在旁边,稍微打量几眼,便叫来了司中主薄:“记一下,让工匠琢磨能不能改成用马拉,人推太慢。”
主播点了点头,嘴里含了下小毫,在册子上认真记下。
四门‘大都督炮’,在汴京测试的最大射程约莫四里半,能打准的有效射程只有两里,在床子弩的覆盖范围之内。队伍没有靠近城墙,在杭州城两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把火药放在十几丈外,避免方腊一发‘火箭’过来把他送去见佛祖。
四门大炮一字排开后,红布扯下,露出用名贵漆料漆成墨黑的大炮,为了不影响炮管强度,只在上面画了一只黑鹰,据说还出自东京四大才子之一的范成林之手,栩栩如生,浑身上下都写着一个‘贵’字。
诸多步卒便在主簿的指挥下,用炮架上的铁钎钉入地面固定火炮。大炮上有瞄具,经过典魁司多次实验,距离、仰角、装药量等等都有详细记录,主薄认真按照册子,用称中药的小秤称量火药,不差一分一毫,从炮口装填后用木棍压实,然后装上了一枚实心铁丸。
一套下来虽然用了半刻钟的时间,但工匠精神十足,看着都有保障。
曹华抱着胳膊等了半天,眼看攻城的军队都快到杭州城下了,四门大炮才装填完。
赵淮看着面前的大家伙,站在跟前轻声嘀咕:“姐夫,这玩意真比床子弩厉害?看起来是挺威武,不过太笨重了些。”
曹华呵呵一笑,等装填完之后,用火折子点燃火把,递给赵淮:
“这打响第一炮的机会给你了,好好珍惜。”然后就带着寒儿退到几丈外。
赵淮昂首挺胸,还有几分好奇,举着火把听主薄讲解怎么点火。
“准备!”
司中主簿瞄准好目标,检查一遍后,便一声令下,赵怀和几名黑羽卫持着火把,站在四门大炮侧面。
寒儿依旧冷冰冰的模样,用望远镜看着杭州城的北门。
曹华打量几眼,走到背后,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把下巴搁在寒儿头顶上观战。
寒儿一愣,眸子往上瞄了几眼,想了想,竟然收起望远镜,小手举起绕到背后,捂住了曹华的耳朵。
别说,这模样还挺温馨。
“开炮!”
轰轰轰轰——
昭鸿二年十二月初三,四声巨响在杭州城北门外炸开。
声若天雷,远传数里。
禁军大营不少将领人马皆惊,数万将士齐齐回首。
四道火焰如吞城之火蟒,伴随浓烟,喷出数丈距离,尚来不及看清,便听见杭州北门又传来响动。
转眼看去,两里外的杭州北门,城门上出现两个大窟窿,上方城楼塌了一角,墙垛破开一个缺口,烟尘滚滚,尖叫嘶吼声不绝。
啪——
中军帅帐之内,童贯与王禀的茶杯齐齐掉在地上,一个是被巨响惊的,一个是杀伤力震的。
一发既能轰烂墙垛,这要是全打城门上,最多几下就能把厚重的杭州城门轰塌,后面堆再多沙袋原木都顶不住,迟早被打穿。
王禀站起身来,惊为天人!
巨响传到山丘,康王被吓的一个哆嗦,继而脸色狂喜,大笑道:
“好一个大都督炮,和曹华一样无坚不摧,对得起这名字,给本王继续打。”
轰轰轰轰——
半刻钟后,又是四声巨响,在杭州城墙上掀起大片砖石瓦拉。
方七佛身如鬼魅冲上杭州城墙,入眼便瞧见几千义军将士抱头鼠窜,喊着‘老天爷、雷公发火啦...’之内的话,往城墙下面跑。
城墙的垛口破了两处,实心铁丸把内侧的垛口也轰了个对穿,滚木礌石等守城器械四分五裂,不少义军被碎石所伤,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方七佛脸色微变,跑到城墙外侧打量几眼,城外的数千攻城禁军也停了下来,正在茫然四顾,还没反应过来。北侧的山丘上几股升腾的烟雾,暴露的罪魁祸首的位置。
“放箭,北边,快!"
方七佛声若雷霆大喝出声,几乎传遍半个北侧城墙。城墙上的义军头领经过片刻骚乱后,便急忙调转二十多架三弓床弩,对着北方冒烟的地方一通乱射,十几道黑烟升腾而起。
曹华放了两轮炮,便迅速的拔出了固定火炮的铁钎,把几门火炮撤到土丘的后方,百名步卒也躲了起来,手持盾牌护卫。
不过片刻,几只‘火箭’便落在了附近,落地后炸开带出汹涌火球,只可惜角度问题不可能伤到掩体后面的步卒。
赵淮浑身哆嗦还捂着耳朵,脸色涨红的躲在步卒后方,大声道:
“姐夫,这玩意真猛,又粗又长,就和喝了父王珍藏的虎骨酒一样猛......”
啪——
曹华在他脑门上拍了下:“吼那么大声做甚?”
除开几只‘火箭’炸开的响声,周围其实很安静,只是方才火炮的声音太大,附近的几十个步卒都捂着耳朵,说话几乎是扯着嗓子吼,脸上兴奋难以掩饰。
赵淮方才站在大炮旁边,大意之下没捂耳朵,现在依旧嗡嗡作响,大笑道:
“姐夫,有一百个大都督炮,世上哪有攻不下的城池。你送我一架,就一架,我把我几个妹妹也许配给你....”
曹华抬手又在他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片刻后,山丘的外面传来喊杀声:
“杀——”
咚咚咚——
攻城的战鼓终于响了起来,攻城的禁军终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开始攻城。方腊军的床子弩也没有再对着土丘方向射。
已经被发现阵地,曹华也没有继续炮轰的意思,只是带着典魁司主簿跑回土丘,观察炮击毁伤结果,一一做好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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