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万...三万...”
百宝斋的二楼,沈雨四仰八叉靠在躺椅上,吴巧手在后面扇着风。
桌子上搁着一大摞刚换来的官票,千两面额,看厚度估计得有十来万两。
五十二家铺子统一上货,再把文人士子的事情通过茶楼酒肆宣传,附庸风雅的、凑热闹的、碰运气的皆有,雅俗共赏,逐渐成为富贵之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李两家定下的打压政策当场失效,独有的商品根本没法打价格战,连续半月的封锁等于白亏钱。王李两家少有的联合起来商量对策,照这么发展下去沈家和万宝楼必然压不住,高中低端全部占的干干净净,还让王李两家卖个什么?
不过对于这种垄断的商品,要想对抗打压一时半会肯定没办法,只能眼巴巴瞅着干瞪眼。
这可把沈大小姐高兴坏了,出了一口恶气,就差把‘苏公子’供起来每天当财神拜。
阁楼中,苏香凝脸色依旧不好,坐在软榻上魂不守舍,看着沈雨近乎得意忘形,她幽幽一叹:“雨儿,苏公子...什么时候过来?”
“最好别过来。”
沈雨拿着厚厚的银票已经不知数了几遍,颇为不舍:“他一来,这些银子便要分七成给他,我就只剩这么一点点,想想就不公平,明明是我出力最多...”
吴巧手是沈家老人,在背后扇着扇子,乐呵呵的打岔:“小姐,苏公子乃商道鬼才,家主千叮万嘱让小姐一定要拉拢,我沈家飞黄腾达可就靠苏公子,这点分润不要亦可。”
“不行!”
沈雨顿时急了,抱着银票满脸戒备:“我的便是我的,把我给他,银子都不能给他。”
吴巧手眼前一亮,暗道小姐总算是开了窍:“小姐这样最好,成了一家人,半文钱都不用掏,家主也是这个意思,虽然苏公子有了夫人,不过咱们商贾之家不计较,苏公子是读书人又有才气,做个得宠妾侍也不委屈...”
“呸!”沈雨气的不轻:“想得美,我才不嫁人,再者姓苏的可不是善人,小心连闺女带家财都赔出去。”
话自然是给她爹沈凌山说的。
沈雨一直都是这么放肆,吴巧手早已司空见惯,还有些可惜:“咱们做生意的,能嫁给达官显贵当偏房是高攀,小姐你可莫要太挑,那些个只会作诗不会做生意的读书人,最是能糟蹋银子...”
“行啦行啦,烦不烦。”
沈雨起身把吴巧手赶了出去,跑到苏香凝跟前坐下:“小苏姐,你以前不经常说那厮能挣大钱,姓苏的挣了这么多银子,你怎么不开心?”
苏香凝略显失神,只是轻轻低头:“我..想我的豆花摊子了...”
本是想平平淡淡过日子,现在却...呵呵..还真是世事无常...
沈雨有点心疼,抚着她的后背:“放心,姓苏的银子在我手上,他不来我就不给他。”
说道这里,她又有些懊恼:“小苏姐,你莫要陷得太深,姓苏的有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发达是迟早的事情,绝不会是普通人,更不可能和你平平淡淡相依为命一辈子。唉...才子佳人,终究是书上骗人的东西...”
“我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苏香凝回过神,温婉笑了下:“我和苏公子真的没关系,他是...我只是个风尘女子罢了,配不上的...”
沈雨顿时一急,有些丧气的叉着腰:“你曾经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只不过被奸贼占了家产才落的家破人亡,要是没这事,姓苏的还算是高攀...”
“雨儿。”苏香凝手指攥着裙角,幽然一叹:“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万家...唉,若是让贵妃娘娘知道,我怕是活不下去了,还得连累你...”
沈雨知道这个姐妹性子恬淡与世无争,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可世道便是人善被人欺,她有心安慰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岔开话题讲笑话。比如尉迟大官人回去偷书房钥匙,被吊在了国公府门上,几个花魁为了争夺给《水调歌头》谱曲差点打起来,李雅家东城的库房被水淹了等等。
苏香凝摇头点头,偶尔也笑一声,可那有心思听这些,直到楼下传来一声喊叫,她才猛然站起身。
“姓沈的,给本公子出来,你凭什么扣爷的货款?”
百宝斋大厅中,顾客熙熙攘攘,门外出现了一大堆二手贩子,都是从豪客手中收购废簪子,然后以二三两的价格卖给市井妇人,生意也十分火爆。
簪子没有残次品,只是用料造型比较抵挡而已,实打实卖也不下十两银子,对于这种连盒子都是崭新的便宜货,市井妇人自然是趋之若鹜。为了不影响‘万宝楼’高端品牌的形象,还特地在上面打着‘百宝斋’的标致。
曹华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直接跑到了后面的小巷,略显恼火的吼了一句。
今天过来准备数银子,却发现银子被沈老板扣下了,还以大笔银钱必须亲手交给他为理由,宋掌柜自然不好多问,只能等着他过来。
可这样一弄,工人伙计的月钱分润都没给,他莫名变成了拖欠工资的黑心老板。
不出片刻,沈大小姐在二楼后窗探出脑袋,颇为喜气的摇着手绢:“苏公子~快上来,我等你好久了。”
模样还真像楼里的窑姐儿。
曹华见她这么听话,便也没有多计较,正想上楼,苏香凝却是咚咚咚跑了下来。
苏香凝这些天是真没敢出门,再次见到这个大胡子书生后,她怔怔望了很久,犹豫该怎么称呼。
只是最后,苏香凝还是露出了往日温婉亲和的笑容:
“苏公子,你没事了?”
曹华皱了皱眉,觉得苏香凝有点奇怪,不过也知道苏香凝受了不少惊吓,轻声安慰:“没事,官府已经搞定了。”
“那青果...”
苏香凝放松了少许,可心里还是担忧,毕竟和青果相依为命把她视作姐妹,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心里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能低头道:“青果年纪小,又一直跟着我,是我没教好。这次...这次...”
曹华微微蹙眉:“问过差役,林封阳允诺青果事成后纳你们为妾,而且只说把我绑走恐吓,并不知道林封阳的密谋...唉..我嘱咐差役免去了拶刑,但苦役免不了,希望两年后出来能长个记性。”
他这么做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青果不满十六又遭人诱骗,碍于现代思维实在不好重罚,晒谷、舂米之劳役不算重活,两年下来估计能改一改性子,按律法拶刑一施,人可就直接废了。
苏香凝心中一揪,眼中蒙了一层水雾:“是我没好好教她,她性子不坏的,只是想让我嫁的好些...我,我能去看看她嘛?”
“只要她肯改,你两年后把她接回来便是,照你这么带人只赏不罚,迟早会出大事。”
曹华是生意人,知道人内心的贪婪有多可怕,做好事不是一直对人好,那样只会‘人善被人欺’,棍棒底下出孝子有些以偏概全,但终究是有几分道理的。
不过这些事,和同样年纪不大的苏香凝说没意义,他只是安慰了几句,便上了百宝斋二楼。
苏香凝看着男子的背影,许久才轻轻吸了口气。在楼梯上坐下,她撑着脸颊,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沈雨抱着钱箱,满脸不舍的纠结许久,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才露出一副笑眯眯的讨好表情:
“苏公子,您可来了,快请坐,想喝什么?翠峰还是毛尖?”
曹华在桌前坐下,单刀直入的伸出手:“银子,我不喜欢拖欠货款的合作伙伴,李雅可是到万宝楼求见了几回。”
“瞧你这话说的。”
沈大小姐脸色一苦,急急忙忙的坐在桌前把盒子放下,从里面取出一摞银票:“五十二家铺子,三天一共入账八万两,除开成本、我沈家的分润和给朝廷的一成,你净赚一万七千多两,我给你凑了个整,够意思吧?”
曹华这才满意,接过银票挑了挑眉毛:“你给我凑了两万?”
“原本是四十二两七钱,给你凑成了四十三两。”
“呵呵...”
曹华仔细点了一变,宣传费用基本回本,月底应当能腰缠十万贯,进度不错。他掏出三钱碎银子递给沈雨:“别想贿赂我,我是正经生意人。”
沈雨笑眯眯的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这么个买法我爹说不长久,诗词一旦透漏出去便少了大笔客人,而且迟早有人不上当的。”
“我赚的就是快钱,不然为什么打你百宝斋的招牌,等月底差不多的时候就及时停手,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沈雨一听急了:“你什么意思?”
曹华将厚厚一沓银票踹进怀里:“不要多想,以后你走低端我走高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扶持,只要你不作死,我肯定不会坑自己人。”
“我不信,你立字据!”
沈雨长的小,可不是没脑子,万一这厮吃干抹净把沈家也拉下水,她找谁哭去?
曹华想了想,在书桌上起草了一份正式合同,然后在上面按了个手印。
沈雨拿着仔细琢磨半天,虽然格式古怪但写的没问题,便也没有多说,也在上面按了个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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