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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巡抚章晟德要比山西巡抚李勋年轻得多,不过是四十出头的样子,一张国字脸相貌堂堂,皮肤粗糙黝黑,双目炯炯满是精明,也要比李勋更具有封疆大吏的官威。
策马奔到赵俊臣的队伍前方百米处之后,章晟德翻身下马向着赵俊臣快步迎来。
赵俊臣则是摆足了钦差大臣的架子,依旧坐在马上,安静的打量着章晟德的一举一动。
章晟德的身体强健、精力旺盛,虽然是骑马奔腾许久,但依然是没有多少疲态,行走之间脚步依然是稳定有力。
很快,章晟德已经来到了赵俊臣的马前,态度恭敬的行礼问安道:“下官陕西巡抚章晟德,在此恭迎钦差大人!”
随着章晟德的话声落下,他身后的两百骑士也是纷纷向着赵俊臣下跪行礼,齐声说道:“恭迎钦差大人!”
赵俊臣本来是打算稍稍晾一下章晟德,展现自己的钦差威严、表达自己对西北官场的不满之意,但见到章晟德身后的骑士们纷纷向自己行了大礼,考虑到自己今后还要想办法在西北边军之中建立威望,不能太过冷待这些将士,终于是开口说道:“各位不必行礼,都起身说话吧。”
等到章晟德直起身子之后,赵俊臣深深注视了章晟德一眼,然后问道:“章巡抚专门前来迎接本钦差的?但你又是如何猜到了本钦差的行程?”
章晟德依旧是一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恭敬态度,答道:“听说钦差大人驾临的消息之后,下官就推测钦差大人最有可能选择的两条行程,一条是从太原府穿过平阳府进入陕甘境内,然后在经过延安府,一路向西北而行,最终抵达三边总督的驻地花马池,这一条路程的好处是相对安全,但需要耗费许多时间,而另一条路程则是直接从太原府进入陕甘陕甘境内,然后再穿过榆林卫抵达花马池,如今已经是战时了,这条道路固然是危机四伏,但能够节省过半的时间。”
说到这里,章晟德的表情间露出了一丝恰如其分的钦佩,又说道:“然后,下官又进一步推测,正因为如今已经是交战之际,钦差大人您乃是一心为公之楷模,为了节省时间、尽快抵达花马池掌控大局,必然会不畏艰险、选择第二条路线,而此处则是赵大人的必经之地,所以下官就马上赶到了这里,暂且驻扎在附近的一处村堡里,并且派出了许多侦骑日夜巡视附近的几条道路,发现了赵大人的行踪之后,下官就即刻赶来迎接了。”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你倒是有心了……如今正值战时,你仅仅带着两百名护卫就敢前来此地迎接于我,倒也同样算是勇气可嘉了!”
说完,赵俊臣的面色缓和了些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之后,又说道:“如今已经是下午申时以后了,章巡抚你驻扎的村子在哪里?今晚就在那里暂时歇息吧。”
赵俊臣很想询问章晟德关于绥靖计划是否已经停止了,但这个计划如今还是机密,又关系到了朝廷的声誉民望,赵俊臣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晓此事,眼见周围还有许多不知情的边军,所以赵俊臣并没有马上询问,准备等到自己进入驻地之后单独召见章晟德的时候再询问详细。
章晟德显然也明白赵俊臣的想法,并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点头道:“既然如此,钦差大人请随我来。”
说完,章晟德再次上马,并且带领着赵俊臣的队伍向着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两人的护卫们也合并为一支队伍,总计有了近六百人,所有人都是骑兵。
前行之际,赵俊臣向章晟德问道:“如今陕甘边防形势如何了?我在山西的时候,山西的防线附近已经出现了零星的蒙古游散骑兵,也有几处边境的村庄遭到劫掠,但尚未出现大规模的战事,陕甘如今的情况又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章晟德的面色有些严肃,说道:“钦差大人您也知道,陕甘三边的防线要比山西绵长许多,并且是位于西北之极,关系到蒙古大军的后路,只要是陕甘三边尚有反击之力,蒙古人就不敢向东侵犯,历年来的火筛入寇,蒙古人皆是要先行压制陕甘三边的抵抗防御,然后才会进犯山西、直隶等地……所以,与山西相比,陕甘三边的情况要严峻的多,几乎每天都有战事发生,虽然还只是试探阶段,但蒙古人的侵犯不仅是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了,陕甘三边已经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说到这里,章晟德打量了一眼左右之后,压低声音向赵俊臣进一步解释道:“根据情报,蒙古右翼的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部以及其附属部落已经臣服于那个准噶尔汗国,如今在河套地区聚集了二万三千大军,另还有附属部落的援军七千人、准噶尔汗国的援军五千人,一直是蠢蠢欲动,这里往南是陕甘的榆林卫,往东是山西的大同军镇,今后恐怕会出现一场大规模的战事……此外,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则是聚集在鄂托克旗地区,总计有两万人,另还有附属部落的两万仆从军,向东威胁陕甘,向南威胁宁夏,向西威胁甘肃,并且与鄂尔多斯部落遥相呼应,似乎是为了牵制陕甘兵力……此外,蒙古左翼几大部落目前的动态不明,这些部落位于草原以东,大同、宣府几处军镇应该更加了解详情。”
听到章晟德的说法,赵俊臣皱眉思索了片刻之后,又问道:“那么,陕甘三边如今又是如何的防御之法?”
章晟德一副知无不答的样子,说道:“如今,各地军镇与卫所已经是戒备森严,朝廷的各地援兵已经是纷纷前往防线驻扎,加强了各个卫所的兵力,而朝廷中枢的五万京城禁军,则是尽数前往了定边县驻扎,一来是为了保卫总督驻地花马池的安危,二来也是定边县位置重要,向西可以牵制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军队,向北可以随时迎击鄂尔多斯部落的劫掠,最是需要禁军的精锐之士。”
赵俊臣若有所思,缓缓说道:“看来,准噶尔汗国这一年来虽然是成为了草原霸主,但并未真正的掌控整个草原啊……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大军单独行动,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部这些右翼大部落也是单独行动,双方看似配合呼应,但实际上依然有暗中相互防范的意思,恐怕是蒙古右翼的几个大部落只是表面上臣服了准噶尔汗国,但并未失去自主权!至于蒙古左翼的几大部落,更是完全没有配合准噶尔汗国行动,显然是他们还没有臣服于准噶尔汗国……准噶尔汗国据说有军队六七万之众,如今则是只派来了两万人,恐怕也是需要兵力压服蒙古各部的缘故。”
说到这里,赵俊臣眼中不住闪烁着思索之色,觉得这般情况或许是一个机会。
另一边,章晟德显然也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开口道:“下官曾在辽东任官近十年时间,对于蒙古左翼那些部落的情况稍有了解,这些部落以察哈尔部落为首,察哈尔汗国号称是蒙古正统,现任大汗巴图脱乃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人,准噶尔汗国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下贱的平民奴隶,自然是不可能低头……至于蒙古左翼的其余部落如今已经被后金控制了,更不可以随意的转投准噶尔汗国……
当然,一切正如钦差大人所讲,准噶尔汗国这一年多以来虽然是气势汹汹,称霸了漠西与漠南,但毕竟是时间尚短,不可能让蒙古右翼的各大部落完全臣服,尤其是鄂尔多斯部落称霸河套地区多年,一向是底蕴深厚,想要让鄂尔多斯部落完全臣服可不容易。”
听到章晟德的讲诉,赵俊臣再次对他另眼相看了。
此人对于蒙古各部落的情况如数家珍,在自己面前又是进退有据,确实是一个有真实本领的人。
再次深深打量了章晟德一眼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那么,在章巡抚看来,这般情况会不会成为咱们的机会?”
章晟德苦笑道:“恐怕不容易,若是往常时间,咱们还可以暗中挑拨离间、加深双方的矛盾,促成对方的内斗,但如今草原连年天灾,蒙古人失去了过冬的粮食,所有人都是一心想着南下劫掠,说是戮力同心也不为过,这个时候再想要使用离间计,对方很难上钩!”
赵俊臣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说道:“固然很难,但未必不能一试。”
章晟德正想要说些什么,毛家栋突然间驱马来到赵俊臣的旁边,伸手指向前方,沉声道:“钦差大人,似乎是有事情发生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顺着毛家栋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两名侦骑正在快速向着众人的队伍奔来,并且是冲着队伍高声喊叫着什么,显得非常焦切。
在两名侦骑身后的数里之处,隐约有大量的烟尘出现,似乎是大股骑兵奔行之际所造成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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