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教授。”
“杨教授。”
门铃响起的同时,伴随着有节奏的喊声,用的还是半生不熟的中文——最多也就是三分熟。
杨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眼手表,连忙坐起来,推推身边的景语兰,低声道:“糟糕,中午了。”
“几点了?”景语兰的智商也留在梦里了。
“12点了。瑞典时间。”杨锐胡乱的穿了一件衣服,再喊道:“是谁?”
“艾奇逊,先生,我是您的诺贝尔随员。”敲门声停止,来者开始用标准的英语回答,说的比中文溜多了。
杨锐就有些懵了,再问:“我的什么?”
“您的诺贝尔随员。”门口的艾奇逊顿了一下,道:“杨教授,我是由瑞典外交部配置给您的私人服务人员,在诺贝尔奖颁奖期间,我都听从且只听从您的命令。”
杨锐讶然道:“还有这个项目?”
也不怪他不知道。如果是在网络时代,他随便打开哪个搜索引擎,就能找到瑞典政府在诺贝尔奖期间的一切优容,从住宿到人员安排等等,都是远超大使级的,基本上,中国是怎么对待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瑞典人就是怎么对待诺贝尔奖获得者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什么瑞典人不玩中国那一套,都是假的,他们只是看不起普通的外交代表而已。社会代表团就更不用说了,恕不接待几个字都能省下来。
不过,就目前来说,即使大使馆详细询问了细节,也不一定能将讯息完整的传达给杨锐,所以,诺贝尔随员什么的,基本处于杨锐的认知区域之外。
艾奇逊不得不再做解释,且道:“杨教授,诺贝尔套房,诺贝尔书桌,还有诺贝尔随员是给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标配。”
“还有个书桌?”
“是的,在书房。桌面上有历届诺贝尔奖获得者的签名,稍后也要请您签名的。”艾奇逊稍停,又道:“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您希望在哪里用餐?”
杨锐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道:“能不能稍等片刻,我才刚睡醒,有点倒时差……”
“我可以稍后再来。”
“那30分钟。”
“好的,30分钟后见。”艾奇逊结束了对话,就再没有声息了。
卧室里,景语兰已经羞的满脸通红,抢先进入卫生间,道:“都说要注意时间了,你还要再来一次。”
“我说再来一次和再多一次的时候,你也没有激烈反对啊。”
“我有反对的。”景语兰不服气。
杨锐沉吟了一下,道:“是我记错了,的确很激烈。”
……
三十分钟后。
杨锐准时打开门,就见一名高大健壮的瑞典人,早早的守候在了走廊前。
要判断一名等候中的白人男子,是不是瑞典人,还是有一些标准可循的。
首先,他不会在走廊里不耐烦的走来走去,那样做的通常都是美国人,或者更讨厌一点的,没教养的美国人,它们的差别,基本就在嘴上。
其次,瑞典人在等待中,并不会两眼无神,生无可恋的盯着墙壁。
瑞典人的一生都在等待,他们对待时间是很认真的态度,所以早应该习惯了无聊的状态。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看他的胸牌,上面都是有注明国籍的……
“杨教授,很高兴为您服务。”艾奇逊长相俊朗,仪态翩翩,给人以好感。
给诺贝尔奖获得者做随员,可是个美差,而且,别看瑞典人做别的事都很规矩,对于诺贝尔奖,他们就只追求完美了。
诺贝尔奖随员经常都是会出镜的,长的帅气只是基本要求,家世水平才是脱颖而出的要点。在这个有皇室的国家里,贵族什么的,已经存在很久了。
不过,再帅气的小伙子,站到杨锐面前,也就显不出来了。
艾奇逊同志望了杨锐几秒钟,竟而脸红了红,低头问候:“杨教授,昨天休息的好吗?”
“稍微有点倒时差。”杨锐笑着让开位置道:“进来坐吧,话说,诺贝尔随员,是做什么的?”
“就是您在瑞典期间的助理。”艾奇逊微笑,道:“如果您有任何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向我提出来,我会想尽办法的满足。”
“任何要求都可以?”
“当然。”
“我要四块牛排,两份意面,再来一点蔬菜和汤可以吗?”杨锐老实不客气。美梦都被打搅了,吃点东西算什么。
艾奇逊迟疑了一下,小声道:“瑞典的牛排分量不轻,女士或许吃一份就足够了。”
“哦,她只吃意面,牛排都是给我的。”杨锐拍拍肚子,笑道:“放心吧,不会浪费的。”
艾奇逊暗道:我不怕您浪费,我怕诺奖获得者撑死在诺贝尔套房里。
为此,艾奇逊在杨锐就餐的过程中,时刻紧盯着他。
很多年后,当艾奇逊在书商的重金诱惑下,撰写诺奖纪事的时候,用了整整一个篇章,描写此事。
四份牛排之后,艾奇逊再带着杨锐和景语兰开始前往斯德哥尔摩音乐厅,进行熟悉和排练。这里是诺奖的颁奖典礼的举行地,甚至可以说,斯德哥尔摩音乐厅就是为诺奖颁奖典礼而建的。
为了完成隆重的颁奖仪式,女士们要穿着正式的晚礼服,男士们如果不是身着民族服装的话,就要身着燕尾服,西装都是不行的。
艾奇逊亦是小心翼翼的说明此点,再道:“诺贝尔奖基金会愿意负担两位在瑞典期间的全部花销,衣服也是包括在内的。如果不嫌麻烦的话,我们可以在晚饭后试一试服装……”
“我们自己带了。”杨锐还跟着解释了一句:“在伦敦的时候,我们就买了些衣服。”
“这样的话,回去以后,让我们的设计师帮两位整理一下衣服,可以吗?”艾奇逊说的更加小心,生怕引起了误会。”
诺贝尔奖是面向全世界的奖项,因此,虽然发达国家得奖的人数多一些,但发展中国家的获奖总数也是不少的。这其中,免不了就有收入微薄的学者。
事实上,收入微薄的学者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常态,那些已经做出了诺奖级成果,然后在家坐等消息的学者还稍微好一些,突兀的获得诺奖的学者,买不起机票和燕尾服的并不稀罕——当然,砸锅卖铁卖房子的买衣服,学者们大抵也是买得起的,可愿意这么做的人就稀罕了。
艾奇逊最怕的是遇到自尊心极强,实际准备又不充分的学者。
到时候,全球的摄像机聚焦于此,诺奖获得者穿着破衣烂衫来了,记者们或许可以将之解读成名人的性格,对于艾奇逊来说,就等于是事故了。
杨锐与景语兰相视一笑,仿佛毫不在意艾奇逊提问的原因似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将他们的衣服整箱送了过来。
杨锐和景语兰就在音乐厅的更衣室里换上,再出来的时候,就能看到艾奇逊口水直流的样子。
艾奇逊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的俊男靓女,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怎么办,我的模样很奇怪吗?没办法啊,最受不了正装诱惑了……
杨锐轻轻的咳嗽一声,道:“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不用了,伦敦的裁缝们处理的很好了。”瑞典设计师实话实说,他主要就是来看看衣服是否合乎规范,现在看到效果,自然是没有话说。
杨锐不出意外的点点头,转身问:“艾奇逊,咱们接下来去哪?”
艾奇逊像是陕北老农似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恍惚着道:“记者会,要有公开的新闻发布会……”
说着话,艾奇逊才缓过劲来,又道“杨教授,您可以穿这套衣服去。”
杨锐点点头,道:“不换衣服更方便,那咱们现在出发?”
“好的,现在就出发。请从这边走……”艾奇逊掩饰着自己适才的失神,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被发现吧,音乐厅里的光线不好,他们应该看不到。
杨锐挽着景语兰的胳膊,从艾奇逊身边经过,顺便关心的道:“你的状态不太好,是生病了吗?要不要休息?”
“是吗……”艾奇逊的脸型瞬间垮掉,期期艾艾的道:“我稍微有点不舒服,但没有影响,您放心吧。”
“恩,有些病是很奇怪的,不要掉以轻心。”
艾奇逊只觉得自己的玻璃心,像是被400斤的孩子摔倒了地上,寸寸碎裂。
但他终究是一名坚强的男人,艾奇逊用了几秒钟调整自己的心情,暗暗发誓:“我不会再做出奇怪的表情、动作了。”
他使劲的甩起头发,让发梢从自己的鼻尖经过。
艾奇逊闻着扑鼻的清香,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杨锐的背影,目光不禁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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