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杨锐挺了挺腰,声音沉稳的不行。他在遗传工程实验室的时候,一天不知道要见多少个人,回答都带着气势了。
坐他对面的毛启明啧啧两声,向杨锐竖起一只大拇指。
杨锐无奈的翻了翻眼皮,就见海处长已推门进来了。
“哎呦,是海处长,您怎么来了。”杨锐站起来做出郊迎的架势。他和国医外贸打过多次交道,既与海处长对着干过,也曾给海处长送过礼,双方的关系处的不好不坏,公事关系多于私人关系,不过,总的来说算是熟悉。
而从杨锐的角度来说,海处长也算是符合现代公务员精神的官员了,最起码,业务水平足够,下得了力气,也撒的出面子,另外,对官场的一套又很熟悉。如果让杨锐决定国医外贸的领导层的话,他是会将海处长放进去的。
海处长对杨锐的印象就更深刻了,他满面笑容,远远的伸出手,啪的一下,将杨锐的单手给夹住了,使劲摇了两下,笑道:“我来北大办点事,就想顺便看一下我们震惊京华的杨锐同学,这些都是你同学吧。”
“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宿舍的毛启明,来自湘@潭,革命老区,根红苗正。”杨锐眼珠子一转,又道:“海处长是咱们中国医药对外贸易公司原料药和精细化学品销售处的处长,是核心部门的核心处长。”
接着,杨锐再一一介绍周围的同学给海处长。
大家刚刚还说到想去央企的,国医外贸却是现成的央企,海处长顿时受到了一群同学的亲切接待。
班长刘安平,上铺的董志平,都以广阔的胸怀,欢迎了海处长的到来。
甚至数学系的侯兵,土建系的邱夏,也都乐呵呵的与海处长握握手。
包分配的年代,谁知道未来分配给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坑爹玩意儿,北大的学生也不能掉以轻心,每年可都有支边的名额呢,大家虽然都很愿意到边疆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但是,若是能将这样的机会留给更急迫的同学,那也是好的。毕竟,偌大的北@京城,总得有大学生来建设吧。
海处长也很是高兴,再怎么说,能受到北大学生的热情对待,都是件很爽快的事。那些革命领导人,现职高参之类的,辛辛苦苦的跑到北大来,为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吗?
海处长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获得了高层领导的待遇,想绷住脸也绷不住了,笑容是忍不住的往外掉,像是最漏掉了似的。
“我们国医外贸最近几年的势头是很不错的,全国经济都很好嘛,但是,医药产品的进出口,确实很有发展,也是非常需要大学生的。”
“我是会一些英语的,但是,现在需要英语的地方太多了,我恨不得手下人人都会英语啊。”
“巴尔扎克?巴尔扎克我也喜欢,我最喜欢的其实是高尔基,我们读书的时候,都看高尔基,还有同学早上起来就朗诵海燕,吵的一房间的人睡不着,哈哈哈……”
海处长说到高兴处,忍不住笑出声来。
陪他一起来的另外几人,终于是受不了了,“咳咳”,“咳咳咳”的提醒起了海处长。
海处长略略有些不高兴,仍然是收起了笑容,道:“忘了介绍,杨锐,我今天还带了另外几位朋友来。这几位是并州国有制药厂的孙经理,李经理和张干事。”
“几位好。”杨锐早就看到人了,但海处长没介绍,他也就没有打招呼的欲望。再怎么说都是知名学者了,背后还有高水平的实验室和制药厂,也不能见个人就问候人家全家什么的。
并州国有制药厂的孙经理不在乎杨锐的冷淡,微微弯腰和杨锐握手后,又给众人打招呼道:“各位同学好,我们并州制药厂是国有大型制药厂,也欢迎大家来工作、参观和实习啊。”
同学们的回应寥寥。
大家看得上国医外贸,一方面是因为国医外贸是央企,这是北大学生找工作的低点了,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国医外贸是进出口企业,并且公司总部在京城。
相比之下,并州是在北河省的地方药企,虽然在北河省内是大制药厂,和央企却是没有可比性了,再者,没有进出口的好处,几乎可以看做是发配之地了。
孙经理小小的尴尬了一下,却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又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了海处长身上。
海处长皱皱眉,还是开口道:“杨锐,孙经理他们今天是来找你有点事的,你看,咱们能不能单独谈一下。”
“是求杨先生一点事。”孙经理也不敢再说什么同学了,规规矩矩的称呼。
刘安平等人一看,自动自觉的要告辞离开,杨锐一把拉住,对海处长道:“我们出去聊吧。”
说完,杨锐取出围巾,挂上就出门了,也不管其他人跟不跟得上。
黑色羊绒立领外套,配淡灰色的大格纹围巾,在80年代简直是帅出火的配置,杨锐一路走过去,都有同学看过来。
这也就是在北大,大家习惯了包容奇怪的同学,才没有造成围观。
杨锐一路疾走几百米,才走到人少的小路上,海处长等人不得不小跑着才不掉队,却是把几个中老年干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平时也锻炼一下呀。”杨锐站定了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里,问:“具体什么事,现在说吧。”
“杨先生……您了解并医吗?”
“病疫?”
“不是,并州制药厂。”孙经理呵呵的笑着。
杨锐摇头。
“我们并医在二十年前,也是国内一流的制药厂的。”孙经理讪讪的笑两声,又道:“老实说,我们前几年的效益并不好,效益最差的时候,工人们有七八个月都发不出工资了。”
杨锐睁大了眼睛看着孙经理,发不出工资的国企还少吗?多您一个不多,少您一个不少来着。
孙经理苦笑两声,再道:“老实说,最近几年,我们是想了许多办法,直到去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找到一个好项目。”
“恭喜你们。”
“如果没有杨先生顾问的华锐制药厂,我们或许真的能松一口气。”
“什么意思?”杨锐看向海处长。
海处长装作没看见。
孙经理用咬着牙的声音,道:“杨先生,我们找到的新项目,是诺氟沙星。”
诺氟沙星就是氟哌酸,杨锐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孙经理,说:“哦?”
“杨先生,能不能摆脱您给我们引荐一下华锐的高层?”孙经理终于说出目的来。
“你想见华锐的高层,去河东就行了,到京城找我,是不是有些缘木求鱼了?”
“杨先生,我们是……听说您对华锐制药厂的影响力惊人,所以,我们也想您替我们说两句好话。”
“为什么呢?”
杨锐的反问,却是出乎孙经理的预料。
孙经理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可以划江而治。长江以南算是华锐的,长江以北留给我们,这样可好?”
“为什么?”
“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必互相拆台了,大家都经营的轻松些,不好吗?”
“我可以代你们传话,成不成就难说了。”杨锐淡淡的回答。
“杨顾问,如果您能促成此事,我们一定重重的感谢。”孙经理做出你懂得表情。
杨锐却是轻轻的推开孙经理的手,道:“不必了,我就是个传话的,你指望我促成,是不可能了。几位,回见。”
杨锐说完径自就走了。
海处长轻轻扶额,瞥了孙经理一眼,心道:早告诉你,杨锐不好说话了。
他当年代表国医外贸和杨锐谈判,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他欠孙经理的人情是还掉了,此时却有了看戏的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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