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上海牌轿车拐来拐去的,进了府右街。
按道理说,这里是北@京城的中心地带了,国家中央权力的聚集之所,比什么唐宁街之类的要政治化的多。但杨锐在京城两年,经过这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应该做成旅游景点嘛,这么有意思的地方。杨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是充满了好奇。
坐在前排的尤处长和李处长,也通过后视镜打量着杨锐。
一系列复杂而迅捷的检查后,杨锐坐在了一间三面通风的小隔间里,尤处长和李处长
隔间里布置了简单的桌椅,桌椅上有白布覆盖,看起来也很整洁干净。有工作人员给杨锐倒了清茶,就悄然退了出去,步伐轻盈,没有一丝的声音。
而在桌椅板凳以外,隔间内的陈设略显简单,称得上装饰的,也就是古旧的中式窗棂,以及有些现代化的花瓶和塑料花。
倒是塑料花擦洗的挺干净,看起来给人清新的感觉。
杨锐坐了一会,很快就觉得无聊起来,要说观看脑海中的资料,也有些静不下心来。
这时候,杨锐突然想起一个传说,于是,他悄悄的将桌上的茶杯向后挪了挪,然后掀起了雪白的桌布。
桌布下的桌子,很像是有抽屉的旧式双人课桌,桌面上还有明显的划痕和掉漆,果然是旧的不行。
杨锐感觉自己解决了一个谜题,满意的放下刚刚掀起的桌布,就见有人笑盈盈的站在了门口:“小杨同志是科学家,有一颗好奇心呀。”
杨锐定睛一看,不愧是出BOSS的府右街,请自己过来的,竟是新闻联播里的熟面孔。
“齐公,您好。”杨锐连忙站了起来。
“坐坐坐。”齐公招手示意,又问:“你刚才在看什么?有什么新发现?”
杨锐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说,自己从后世听来的传说,说国丶务院的桌椅板凳都是旧货?
想了想,杨锐道:“我们学校里搞各种会议,也是这样的布置方式,桌子上铺桌布,这样就看不来桌椅的新旧了。我就想看看,咱们国@务院里的桌椅,是新的还是旧的。”
齐公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道:“现在有答案了?”
杨锐不好意思的道:“是旧的没错了。”
“只看一个桌椅就能得出结论,会不会太草率?”齐公坐在了杨锐身侧,颇为亲切的看着他。
这个问题在这里,就不好轻易回答了,杨锐在脑海中先过了两遍说辞,才道:“如果刚才的桌子是崭新的,那看一个桌子的确不能得出答案。但是,刚才的桌子是旧的,所以,国丶务院里的桌椅也用旧货的结论就是成立的,不用再看了。”
“有道理。”齐公颔首,又问:“你对律博定的判断,也是基于这样的逻辑吗?”
“自然也是基于逻辑判断的,但更多的是我在生物学专业方面的积累。”杨锐小心翼翼的回答了一句,看齐公还有兴趣的样子,遂继续说下去,道:“首先,从学术理论方面来说,我始终认为目前的抗心律理论有问题,事实上,抗心律理论在很早之前,就有人提出了各种反对意见,而今,这些意见也很少有解决的,但在欧美国家,制药公司的利益掩盖了这些问题。所以,在GMP委员会做审核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抗心律药,就留了个心眼。”
“恩。”
“其次,就是我一直强调的动物实验了,和律博定类似的药物,在动物试验中的表现非常不好,有多次动物致死的记录,作为相同的一类抗心律药物,律博定也有这样的记录,虽然美国FDA因为种种原因放过了他们,但律博定的厂商也不敢再继续做长期毒性试验。”杨锐顿了一下,道:“我多次要求京西制药总厂做动物实验,也是基于这样的理由,就中国的人口规模来说,我们始终是世界各大药厂窥视的对象,我们的诉求,他们应该有所注意,并适当满足才对。”
齐公满意的道:“说的对,我们是欧美国家的消费市场,我们允许他们在我们国家销售商品,他们也应该符合我们制定的法律法规。”
“是。”杨锐乖巧的回了一句。
“我有个问题,属于好奇……”齐公沉吟了一下,微微笑道:“国外那么多科学家,他们难道没有怀疑?也没有人做实验证明抗心律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杨锐早就给媒体回答过了,不过,给齐公的答案,自然需要高屋建瓴一点。
杨锐认真的想了一会,道:“经费要求是第一道门槛吧。从怀疑到做实验,这种行动力是需要大量经费支持的,完整的对照实验,大概需要4000万美元,只做前面的部分,然后期待后续有人投入,最低限额,也需要准备1000万美元。”
“但是,欧美的研究机构应该能拿出这笔钱吧。”随同齐公而来的一位,不由的问了一句:“还有第二道门槛吗?”
杨锐颔首,道:“第二道门槛,应该是道德上的风险,或者说,道德困境吧。”
这是新鲜答案,在场诸人都看向杨锐。
杨锐斟酌了一下词语,道:“目前的医药实验都是采用双盲对照,一半的病人服用药物,一半的病人服用安慰剂。安慰剂通常是形状样子都一样的药片,但没有任何的医疗作用。这在普通的临床试验上都没有问题,律博定则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齐公问。
“律博定的销售对象是所有心律不齐的患者,心室早搏的人群带来最多的利润,但在临床试验中,他们面对的却有很多是严重的心律不齐患者,这些人,在以前是无药可救的。然而,抗心律药物改变了这一现实,于是,许多医生们都相信,这能挽救他们的病人。”杨锐语气变的沉重了一些,道:“因此,从大多数医生和患者的角度来看,临床试验等于是放弃了一半的病人,那些服用安慰剂的患者,等于是要白白死掉的。”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几个人的意料。
齐公不禁也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对严重的心律不齐的患者来说,是否应该服用抗心律药物?”学者范儿的男人问了句。
杨锐嘴角抽动两下,道:“其他的抗心律药物,我不能肯定,律博定的话……不服用会死,服用的话,死的更快。”
满房间的人都无言以对。
杨锐正襟危坐,他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至于是否真的有人吃了律博定,结果是不会因为他说的话而改变的。
事实上,杨锐还有话没说出来,吃了律博定的人,吃会出问题,停用还会出问题,而且,就算是躺在医院里,也不一定能抢救的过来。
不过,这种令人绝望的答案,就不用再多强调了。
“小杨,我要代表全国人民感谢你。”齐公沉默片刻,再次露出笑容,道:“如果不是你阻止了律博定在中国入市的话,恐怕会有许多人和家庭遭遇不幸。”
“身为GMP委员会的委员,这是我应该做的。”杨锐谦虚,并将功劳记在组织名下,这是80年代的说话方式了,杨锐也学到了几成。
齐公微笑:“GMP委员会也因为你一炮打响了。恩……我们做了个决定,准备给予GMP委员会更多的审核权利,这方面的问题,已经交给卫生部去研究了。”
“我代替各位委员感谢您的信任。”杨锐说的中规中矩。
“另一方面。”齐公看看旁边的学者,道:“咱们国家准备做一个计划,跟踪研究国外战略性高技术发展,我们希望你能加入进来。”
旁边的学者更一步的解释道:“对应的目标,是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日本的今后十年科技振兴计划,以及欧洲的尤里卡计划。”
“我没有问题。”杨锐不用两人进一步解释了,他脑海中已经冒出了这个计划的名字——“863计划”。
当然,它现在还没有这个名字,因为“863计划”是86年3月3日才公布的,它的正式名字,应当是“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主导********30年数千亿元科研经费切割的中央最高计划。
能够加入期间,而且是在计划启动之前就加入,杨锐也不免要心潮澎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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