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云和展伯雄突然率兵出城,疾驰向东,显然是打算逃回老巢,这个举动马上引起了叶小天的注意。叶小天知道这两人终于决定出逃了,马上集结全部人马,亲自带队追了出去。
曹瑞云赶到十二马头境内,兵马停下稍事歇息了一阵儿,他的部下大部分都是步卒,两条腿跑路不歇歇是根本承受不了的。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曹瑞云便喝令起身,全军转向云雾山。
云雾山上,有一座新坟,坟前摆着一口箱子,香烛纸灰犹在。曹瑞云一眼看见那口箱子,登时跳下马去,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号啕道:“大哥啊……”
曹瑞云一把掀开箱子,正好看见他大哥的人头。曹瑞希被盛敛时已经洗净血迹,因为身体太散,用麻布裹紧了,变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好在头颅还算完整。
这时他的身体已被叠放在箱内,头就放在身体最上面,已经用石灰腌过的头颅倒也干爽。曹瑞云一把将大哥的头颅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展伯雄跟着下了马,急急劝道:“土舍大人,此刻不是痛哭流涕的时候,我们离开贵阳,叶小天必然有所察觉,咱们还是速速离开为上!”
曹瑞云把大哥的头颅小心地放回箱中,吩咐人道:“抬起来!”
曹瑞云一抬头看到毛问智的坟茔,看见坟前叶小天所立的石碑,不由咬牙切齿,狠狠地吩咐道:“把坟给我刨了,拖出那人的尸体,剁成肉酱!”
展伯雄归心似箭,急忙阻止道:“土舍大人,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浪费功夫在一个死人身上做什么。”
曹瑞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道:“叶小天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不刨坟掘尸,难消我心头之恨。”
展伯雄急道:“时间紧迫,一旦……”他一面说,一面回首向山下望,此刻正是上午,秋高气爽,视线明朗,这一回头,恰见远处一行人马正向这边赶来。
展伯雄惊道:“不好!那小畜牲真个追来了!”
曹瑞云扭头一看,远远确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虽然看不清楚,可十有八九必是叶小天的追兵无疑。曹瑞云恨恨地一跺脚,大喝道:“我们走!”
远处那队人马确实是叶小天,他一直盯着曹瑞云和展伯雄呢,等的就是他们出逃的机会,又岂会轻易放过。
水东十二马头属于宋家。安氏从汉代就成为水西大族,而水东宋氏则是从唐朝开始。李渊称帝后设立蛮州,辖地包括十二马头在内的水东大部分地区,所任命的第一任蛮州刺史正是宋氏先祖。
从此,宋氏就在水东扎下了根,王朝更迭、千年以降,大唐早已成为故纸堆中的一个名字,但宋氏子子孙孙始终统治着这里,根基之厚可想而知。
曹瑞云和展伯雄急急逃走,追兵却越来越近,曹瑞云不禁发狠道:“老子兵马四倍于他,怕他何来,老子不走了,咱们停下来,和他决一死战!”
展伯雄急忙劝阻道:“土舍大人,奈何我们士气不振,军心难用啊!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我们还是速回本寨,再联兵讨伐卧牛岭,方才万无一失。”
曹瑞云想想也是道理,咬牙道:“好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早晚要他叶小天好看,咱们走!”
二人带领兵马匆匆逃到峨黎山下,山前有宋家设下的关隘,专向行人征收过路费。一见远处大队人马刀枪晃晃地杀奔而来,关隘上早就敲起铜锣,等待过关的百姓商旅慌忙逃进头去,大门一闭,严阵以待。
展伯雄勒住座骑,向关上大喊道:“尔等不必惊慌,吾乃石阡展氏,旁边这位乃是石阡曹家的人,我们只是要由此过关,并没有恶意。”
关上的守卒拉开了弓箭,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由于新任巡抚将至,有些摆谱的土司带上百十号人赶赴贵阳也是有的,虽说关下这两家土司、土舍的兵马有点多,但也不算特别稀奇。问题是他们这副样子哪像赶路?攻城掠寨也不过如此了,岂能不加小心。
守在关上的头目是宋氏子弟,名叫宋天炎。虽说宋天炎是远房偏支,可也清楚近来发生在贵阳的事情,一听他们自报名号,再瞧他们行色匆匆,如此狼狈,顿时心中了然。
宋家没有站出来公开支持叶小天,但宋家和谁近和谁远,这是立场问题,作为一个很有上进心的有为青年,对于自己家族的立场倾向,宋天炎怎么可能不搞清楚。
宋天炎仰天一声长笑:“哈哈哈,原来是石阡展家和曹家的人。不好意思,在下并不能确认你们的身份,你们这么多人,弓刀俱全,杀气腾腾,我可不敢轻率开关,一旦有个闪升,我可吃罪不起啊。”
曹瑞云怒道:“你待怎样?”
宋天炎道:“二位稍安勿躁,在下马上请示上官,若得允准,立即开关。”
宋天炎说完就转身溜了,曹瑞云气的三尸暴跳,展伯雄道:“追兵已近,如何等得,土舍大人,咱们走七盘坡吧!”
曹瑞云恨恨地一拨马,道:“走!”
宋天炎趴在箭跺旁偷偷看着,一瞧他们走了,马上吩咐道:“速速通知各处关隘,展曹两家与咱们宋家的死敌杨家交厚,他们行色匆匆,必是叶小天追来,咱家少主与叶小天甚有交情,叫他们看着办!”
几个士卒领命而去,他们走山路要比山下快得多,消息立即传递到了各处堡寨关隘。
马场江,渡口码头紧闭,船只全部驶到了对岸,曹瑞云和展伯雄费尽唇舌,那渡口管事拉着弓就是不准他们靠近,说是如此大队人马,不知是客是匪,一定要请示上司。
展伯雄忍着气问他要请示哪位上司,那管事居然回答要派人跋涉数百里去“小西天”宋家老宅请示宋老爷子,把展伯雄差点气的吐血。
二人无奈,只好拨马再奔羊场关,羊场关的守军头目更绝,压根没露面儿。只让士卒替他回答,说自家大人回家娶妾请酒去了,估摸有个三五天才能回来。
曹展二人万般无奈,只好拨马再走,斜刺里杀奔远山,如今只能弃马登山,沿险峻山路步行离开了,叶小天恰于此时率兵赶到。在羊场河畔将他们堵住。
曹展二人背靠大河,对面是叶小天的人马,其实论起士卒人数,曹展联军依旧四倍于敌,但是他们的军心士气实在差的太远。
叶小天策马缓缓上前,在一箭之地外站住,华云飞轻驱战马,紧紧跟在他的身边。他们在上风口,由此望去,就见曹瑞云和展伯雄站在河畔,大风激扬,须发纷飞。
叶小天大喝道:“展伯雄,我不去找你麻烦,你却三番五次意图杀我,利令智昏,方有今日下场,你心中可有侮意?”
展伯雄冷笑道:“说的好听!你姓叶的要率山民出山,就得扩张地盘,杨家被你占了,你我两家便做了邻居,我又岂能容得下你这个恶邻!”
曹瑞云道:“姓叶的,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就要手刃了你,告祭我大哥在天之灵!”
叶小天没搭理他,向展伯雄道:“近邻就一定得为仇?是敌是仇,本在你一念之间。可惜你选择了为敌,你杀了我的兄弟,所以,你我已经再无斡旋余地!”
展伯雄壮起胆子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大言不惭,就凭你身边这么点人马想杀老夫?老夫今日就要把你亲手擒下,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曹瑞云道:“姓叶的,你带了这么点人马,就敢来寻我的晦气,真当老子怕了你不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叶小天还是不理他,他望着展伯雄,轻轻摇了摇头,道:“展伯雄,你可知道,我最不想为敌的,就是你展家!可惜天意弄人,时至今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到了九泉之下,你莫怪我!”
展伯雄刚想说话,曹瑞云已经暴怒道:“狂妄小子!你要战便战,说什么废话!叶小天,你有胆子就放马过来,你我二人一决生死,如何!”
叶小天看了他一眼,脸色一沉,并指如剑,向他一指,大喝道:“聒噪不休!着实讨厌!你既然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曹瑞云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海龙王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你想让我死?曹某的大好头颅就在这里,来来来,且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把它取去!哈哈哈……”
叶小天的手依旧指着曹瑞云,曹瑞云狂笑几声,突然脸色发紫,手中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口中嗬嗬连声。
展伯雄见状大惊,急问道:“土舍大人,你怎么了?”
曹瑞云脸色发紫,青筋暴起,两眼突出,嗬嗬半晌,突然就像皮囊缝的人一下子泄了气,软趴趴地往马鞍上一堆,那怪异的样子,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妖术!他会妖术啊!”
曹家的子弟兵一瞧土舍大人被叶小天一指就暴毙了,登时魂胆俱丧,曹瑞云一死,再也无人管制,曹家土兵发一声喊,便向四处狂奔逃命去了。
叶小天的人也不阻拦,任由他们弃了刀枪,疯狂地四处逃散。展伯雄大吼道:“回来!不要走,统统给我回来!”
曹家土兵只当他是放屁,哪肯理会。曹家土兵逃散,叶小天的人马向前一围,这一来和展伯雄的人马数目就相差无几了。叶小天举起的手臂缓缓移向展伯雄,冷冷喝道:“展伯雄,轮到你了!”
叶小天手指刚刚移向他,展伯雄就慌忙举起了盾牌,忽又想叶小天使的是邪术,不是箭矢,恐怕盾牌招架不得,急忙溜下战马,以战马掩身,挥着刀大吼道:“杀!快给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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