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地主云峥是辛苦的,作为作坊主,云峥是倒霉的。
当地主当到需要自己亲自去踩翻车,一天下来,腰酸背疼腿抽筋,当个作坊主不但要养活女工,还要养活她们家的孩子,为了让她们吃饱肚子,把心操的比人家男人都勤。
云大,云二,哥俩趴在横木上,踩翻车的动作变得溜熟,每踩一下都是将全身的力气往下压,才能拉上水来。
作为地主婆陆轻盈就守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小叔子踩翻车,小虫则跑老跑去的看看踩出来的水有没有浇灌到每一株桑苗。
大水漫灌简直就是在浪费水,可是想要做到滴灌又不可能,云峥是吃惯苦头的,所以还能坚持,云二差的就远了,自从来到大宋,他就在处在云大的羽翼之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享福,现在猛地开始干粗活根本就不能适应,也就是这孩子性子倔强,脚底板已经磨出水泡来了,也咬着牙踩翻车,一声不吭,只有在晚上睡着之后,悲惨的叫唤两声,听得腊肉泪流满面。
云大也不劝阻,男子汉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独自面对一些困难的,如果现在就半路退缩,前面做的所有事情都会成为无用功,退缩这种事情是有惯性的,当一个人习惯了退缩,已经可以证明这人不会有太大的出息。
云大,云二在坚持,景先带着苏轼也过来帮忙,苏家在成都府没有地产,所以这场灾荒对他家的影响不大,苏洵先生坚持要自己的两个儿子过来帮忙,他认为孩子们不能在云家有美食的时候就蜂拥向前,在有困难的时候就退避三舍,这不是做人的道理。
所以吗,景先和苏轼和云大云二一样整天累的像是一对死狗。
整整用了十天时间才把桑田漫灌了一遍,现在能松一口气了,云峥瞅着自己家枝繁叶茂的桑田。再看看别人家黄不拉几的桑叶,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云大云二,苏景先和苏轼用不到踩翻车了,因为现在只要苍耳他们每天踩上两个时辰,就足够在水池子里储满水,等到桑田需要浇水的时候,挖开堤坝就可以了。
苍耳指着井里面清凌凌的井水对云峥说:“云大啊,有出水这么旺的十口井,这两百多亩桑田可以当成祖业传给子孙了,这是给多少钱都不卖的宝地啊。”
云烨学着苍耳的样子往嘴里塞了一片桑叶说:”你手里的钱也不少了。现在正好是大灾之年。不行的话你们也在附近购置一些桑田。既然你这么操子孙的心,那就把事情办了,钱不够去找老廖拿,我给他打招呼。”
苍耳笑道:“跟着云大总会给子孙置下丰厚的家业。区区几亩桑田算不上什么。到了汴京再置办家业也不晚。”
云峥摇头道:“想置办家业就在成都府最好,东京汴梁城只适合捞一把就走,那座城市不是一座适合安居的城市,所以我不建议在汴梁城安家置业!”
苍耳疑惑的道:“人人都想在汴梁城置业,为何相公偏偏不愿意将家业安置在那里?”
鲜嫩的桑叶蚕能吃,人也能吃,云峥把嘴里的桑叶咽下去之后对他说:“我来告诉你一个道理,任何穷奢极欲的城市到了最后都会被毁灭掉,一座都不会例外。不管是咸阳,还是洛阳,亦或是长安,他们没有一个又好下场的,就是你眼前的这座成都府。当年孟昶将他修建的花团景簇,如今那些宏伟的宫殿安在哉?还不是被人拆掉了。
我们自己住问题不大,但是要把家业安置在汴京,到时候就会害死子孙的,善财难舍啊,有些事情既然不能做,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做。
成都府沃野千里,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才是上佳的置业之所,一旦成都府有变,子孙还能回到豆沙寨安身,所以说,现在去买桑田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们不知道,李元昊和大宋在横山已经开办了银星和市,据说交易的范畴已经从食盐,扩大到了丝绸,茶叶,虽然铁器还在被禁止的行列,但是我觉得这里面的商机很大,所以,明年游学的时候打算走一趟横山,咱们生产这么多的丝绸,总要有销路不是?”
苍耳听到云峥又打算做边贸的买卖,一张大嘴立刻就咧到了耳朵根子上,兴奋的对云峥说:“相公要去开边贸,这样一来么咱家又能大大的发一笔啊。”
云峥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对苍耳说:“不可能像元山那样的发财了。”
“为什么,您以前说那些野人都是傻蛋吗?”
“西夏不一样啊,那里有好多,好多的汉人在帮他们,最厉害的一个家伙叫做张浦,这个人很厉害啊,就是他勾引起了李元昊的进取中原的决心,还帮着西夏人构建了他们自己的政治体系,嗨,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回家吧,给自己弄些桑田才是正经。”
云峥看到苍耳像听天书一样的听自己说话,知道说错了话,连忙打住,拍拍屁股上的土,就和苍耳一起回家,准备吃饭。
云二和苏轼要去放羊,被陆轻盈一怒之下把俩人的放羊鞭子扔上了房顶,云大回家的时候,正好听到陆轻盈在叉着腰教训这两人。
“不好好的读书,非要去放什么羊,你哥哥整天在桑田里忙活,腊肉一天到晚的忙着养蚕,就不知道给家里省点心,小祖宗,你们俩个把熟读好就行,放羊的活计交给憨牛,他不用读书。”
憨牛和猴子对视一样,猴子立刻就爬上了屋顶,将那个精致的放羊鞭子取了下来,高兴地就要把家里新买的羊赶出去,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偷整整一天的懒。
云铮回来之后看着恋恋不舍的望着羊群的苏轼笑着说:“小孩子都喜欢放羊,以前云二就喜欢放牛,无拘无束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堂了,偶尔去一两次不打紧。”
有了云峥的这番话,云二和苏轼立刻就跑出了家门,大呼小叫的追赶憨牛和猴子,准备把自己的鞭子要回来,陆轻盈想去抓,那两个小子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陆轻盈拿着一条牛尾巴拂尘,在云峥的身上抽打的啪啪作响,表面上是在帮着云峥抽打掉身上的灰尘,实际情形不用说,就是在泄愤。
“好了,好了,再抽打就打死了,给我弄饭来,饿了。”
灾年的饭食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今年因为天旱的厉害,韭菜都只有一指头长,至于油菜到现在了还没有见到踪影,好多人都在指望有榆钱能解把馋,但是该死的日头将榆树晒得半死不活的,到现在也没见到榆钱发出来。
浣花溪干了,小河的底部全是一个个的小水塘,小水塘里都是密密麻麻的鱼和泥鳅,偶尔还会发现一两条黄鳝什么的,那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一个个弄成泥猴子,在浑水里抓鱼,然后用柳枝子穿在鱼鳃上,提着一长溜小鱼去向父母表功。
孩子们盼望着吃鱼,却没有注意到爹娘脸上的愁容,眼看就要三月了,再不下场雨,今年的稻谷就不用种了。
云峥觉得自己已经做完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没有挽救天下百姓的能力,这样的能力该是皇帝的事情,至于挽救成都府,那该是张方平的事情。
提起张方平云峥就生气,这家伙就在今年年初,才和宋祁、曾公亮等人编成《庆历编敕》,全书共十二卷,同时编写出总例一卷。与《天圣编敕》相比,《庆历编敕》增加了五百余条内容,大辟之刑增加八条、流刑五十六条,减徒刑十六条、杖刑三十八条、笞刑十一十条,其它有关条文也相应有所减少。
云峥是要考锁厅试的,现在不考《天圣编赦》改考《庆历编赦》了,平白无故的给自己增加学习的难度,这完全是吃饱了撑的。
什么叫做大辟,大辟,死刑也。有诛、杀、斩、孥戮五种杀人方法可供选择,把大辟的范围放宽了,把流刑的范围放宽了,减少了那些比较轻的处罚,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打算用重典治国了,都说乱世才用重典,现在就启用,说明皇帝对自己的统治非常的没有信心。
云峥翻了几页苏洵送给他的《庆历编赦》实在是看不进去,闲着没事就逗弄看家蛇,陆轻盈似乎感受到了丈夫的烦躁,站在窗口对他说:“您也不用太担心,都江堰养活了成都人千年,大水来时分水,枯水时节穿淘(清理河底淤泥),如今张知府正在带人日夜不停地休整飞鱼嘴,今年长江水不多,春潮都没有来临,所以为了提高水位,张知府调集了永兴军,永康军岁治都江堰,用竹笼装着石头往江里扔,打算抬高水位,这样一来大渠里就会有水,大家就能春播了。”
云峥继续逗弄着看家蛇,让它缠绕在自己的胳膊上,自言自语的道:“夫人啊,你不知道人的生命是何其的脆弱,人心又是何等的难以揣测,谁都知道有灾害,却没有人真正的去自救,咱家已经自救成功了,而其余的人却在等着官府来帮助自己,把自己的性命拴在官府的裤裆里,何其的愚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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