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夏盯着屏幕里这一行字,孤零零一盏床头灯发着昏黄的光,罩住他空白的大脑。
他想回句什么,可手指发僵,回什么都好像不对。就这么愣了许久,敲门声响起。
不请自来,和月亮一样。
方觉夏没多想,放下手机光着脚就往房间的玄关走,他甚至来不及去打开玄关的灯,一路摸着墙壁来到了门口。
“谁?”
隔着门板,他听到了裴听颂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男孩子的愉悦,“我啊,还能有谁。”
方觉夏眼前一片黑,手摸着摸到了门把手,可他又忽然犹豫了,光着的脚趾下意识抓着地板。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吗?”
突然他听到咚的一声,是裴听颂把额头抵到门板上的声音。
“我想你了。”他很小声,几乎是从门缝里传进来的声音。
方觉夏舍不得拒绝他,于是打开了门。
黑暗中,他的腰被一只手臂揽住。门被关上,他被踉踉跄跄带着走,抵在玄关墙壁,背后是冰凉的墙,面前是温热的胸膛。
“你不想我吗?”裴听颂低着头,抿住他的耳垂。
他发哑的声音里似乎有颗粒,磨着刮着方觉夏的心。好痒。方觉夏偏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当然想。
想到自己刚刚还对着裴听颂的衣服制造幻想,方觉夏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推开他,摸着墙壁走到有光的地方,不太自然地把床上的外套拿起来放到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坐到窗户下的沙发上,一条腿屈起,手臂环住膝盖。
“你不是要看月亮吗?看吧。”
裴听颂笑着往里走,眼睛望着方觉夏。他穿着一套纯白的短袖短裤睡衣,两条白生生的长腿露在外面,浑身都被窗外的月色蒙了层清辉,像朵夜里盛放的雪一样的花。干净又漂亮。
他走到方觉夏的面前,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握住方觉夏的脚踝,还有他白皙的脚,“不冷?光脚在地上走,你是小朋友吗?”
被真正的小朋友说是小朋友,方觉夏不太乐意。他试图把自己被抓住的腿抽出来,但裴听颂使了点力气没能让他得逞。于是方觉夏只能抬起另一条腿,脚后跟抵在裴听颂的肩膀上,往外推他。
他脖子上没戴吊绳,受伤的手也是放下来的,这样方觉夏才敢用力。
“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虽然是这样的话,但他语气温柔极了,说完就偏过头,吻了吻踩在他肩上的脚。在月色下,从脚踝吻到小腿,珍爱至极。
方觉夏有些心慌,想收回自己的腿,但却被裴听颂拉着手腕一拽,跌落他怀里,被他抱住后背。
“裴听颂,你干嘛。”他还试图挣扎,却被裴听颂拉着两条分开的腿往他腰上盘,又抓住他的手臂,也往自己脖子后面绕。
“不干嘛,”裴听颂托着方觉夏,单手就行,还颠了颠,抱住他走到床边,然后俯身把他放到床上,自己也倾身压上去,“看月亮。”
说着,他吻了吻方觉夏的脸颊,“月亮在你脸上。”
鼻尖蹭了蹭,裴听颂的声音低哑,“你脸有点烫,热热的,你感觉得到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方觉夏不知如何是好,他被蹭到发痒,半眯着眼睛,“你不要说话了。”
“那怎么行,我可是rapper,怎么能不说话。”裴听颂笑了笑,给他提供了一个方案,“接吻是唯一一个让我闭嘴的办法,要试试吗?”
他发出的邀请很是直白,却让他有点心动。
方觉夏眨了一下眼睛,仿佛下了决心似的,吻了上去。
嘴唇和嘴唇碰上的时候仿佛有魔力,彼此身体里的念头终于贯通,如同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少年人的荷尔蒙交织在一起,把清冷的月光都烧热,再裹在身上,就不怕冷。
方觉夏喜欢接吻,喜欢唇齿相依的感觉。薄荷香气涌进来,附在发热发软的粘膜上。潮水翻涌,缓解干渴。
深夜太过安静,一切声响都被放大。水声溢出,又传回到耳里,像迂回的浪潮,拍打着靠近的灵魂。
视线不明,氧气缺失,还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酒精,这一切让方觉夏出现幻觉。被裴听颂压在身下追逐胜负的画面,将他的外套覆在脸上,还有此刻他压倒性的吻,三重景象混在一起,只有心里的某一处暗影在层层递进。
裴听颂望向方觉夏。深夜里的爱人最好看,微张的唇吐着热汽,眼里都蒙着莹润水光。他的嘴唇轻柔地碰了碰方觉夏的胎记,手揉着他的皮肤,沉声问,“你怎么这么好看,嗯?”忍不住又亲了一下,这是他浑身上下最鲜活的一部分。
方觉夏没有说一个字,可手已然抬起,回抱在他的后背,这是太明显的眷恋信号。
“你怕吗?”
方觉夏头脑发晕。但他应该是不害怕的,他明明都查过资料了。于是他摇了摇头,一双清透的眼望着裴听颂,“我在网上查过,一些关于这个的东西……”
裴听颂先是怔了怔,然后笑出来,不过他很快又替自己解释,“我不是在笑你,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
“查一下不应该吗?”方觉夏觉得很符合逻辑,“未知的东西就是要去学习才能变成已知。”
“你说得对,提前备课很明智。”裴听颂低下头,鼻尖亲昵地抵着鼻尖,“方老师,你教教我吧。”
这个称呼实在太过羞耻,方觉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我怎么教?”
裴听颂吻着他耳下的柔软皮肤,声音低沉,“你想怎么调·教都可以,反正我什么都不会。”
实在是太大言不惭了。
方觉夏的喉结滚了滚,局促地舔了下嘴唇,岌岌可危的理智被荷尔蒙撕碎。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枚被撕开了包装的雪糕,心情忐忑,又担心自己味道过于平庸,担心他不喜欢这种口味。
可他不知道的是,裴听颂喜欢得快疯了。
(此处走丢五千字)
黑夜是一块安静燃烧的金属,玻璃窗阻隔了一切,汽车在马路上奔驰的声音,霓虹灯管发出的微噪,他们统统听不到,耳边只有对方的声音。
方觉夏看似淡漠,但其实心里藏着许多喜欢的人和事物,他的母亲,他严厉的外公,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尤其是那株曾经被忽视的仙人掌,他钟爱的舞蹈,还有缠着他不愿意分开的小算盘,他的梦想,他一起拼搏的队友们。
他的队友之一。
黑暗寂静得像一个放大镜,拉长一切细节,所以结束的时刻也拖得绵长,他整个人都脱了力,软得几乎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任裴听颂从后面抱住他,像只大狗狗一样圈住,说尽各种甜蜜的话。似乎还不够,他又被翻过来,被他搂在怀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吻,一直到两个人的脑子都木了,直到裴听颂连话都不再说。
他们好像只靠接吻就可以活。
一夜也好,一辈子也好。
空乏的体力带来的是一夜好眠,他们紧紧依偎在彼此身上,给对方最大的安全感。从没有睡过懒觉的方觉夏早上因生物钟清醒了片刻,看到裴听颂安静的睡脸,觉得心安,所以也安心窝在他怀里,轻轻亲了一下他手臂,再次睡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震动声吵醒的,裴听颂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探寻着震动的发源地,最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昨晚脱衣服的时候被他丢在床头柜。
他努力睁开眼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程羌,脑子发昏,一下子想不到借口,干脆就挂了。
“谁啊……”方觉夏往被子里缩了缩,身上发懒,说话也软软的。
“羌哥。”
刚说完,震动再一次传来,只是这次是另外的地方,裴听颂清醒了很多,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了方觉夏的手机,还是程羌。
方觉夏看到裴听颂的表情就猜出来了,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从裴听颂手中接过电话,清了清嗓子,这才接通,“喂?”
“觉夏?你在哪啊?”
“我……”方觉夏照实说,“我在酒店,我还没起。”
“十点了你居然没有起?”
“那什么,我昨天有点着凉,头很痛,晚上一直没睡好,早上多睡了一会儿。”
程羌那头哦了一下,“没事儿吧。”
“没有事,我可能是休息不够。”
“我还以为你也出去了,还想问你见到小裴没,这死小子,我一睁眼他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方觉夏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裴听颂,他见到自己看还故意凑上来亲,被方觉夏拿手推开,“嗯……我也没有见过他。”
一撒谎心就狂跳。
“那行吧,我问问他们几个,昨天子炎说要去爬山,没准儿是跟他们一起了。”
方觉夏怕露馅,顺嘴说,“我觉得可能小裴是自己出去玩了,他本来也喜欢独来独往的,爬山……他估计也不喜欢那种运动。”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他已经二十岁了,羌哥你就别担心了,你最近也累了,休息一天吧。”
那边嗯了一声,“行吧,那你累的话就再睡会儿,我先给他们几个打个电话。”
“行,那我睡了。”
终于糊弄过去,方觉夏歪倒在床上,像个偷食禁果瞒住爸妈的小孩儿,“幸好……”
裴听颂凑上去亲他,“方老师,你都学会骗人了。”
一听到这三个字方觉夏就脸红,“我没有。”
“没有骗人?”裴听颂笑了一下,“也是。我确实不喜欢爬山那种运动,我喜欢……唔……”
骚话还没说完,就被方觉夏用手捂住了嘴。
“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再说了,闭嘴,闭嘴。”方觉夏赌着气,像条小泥鳅一样钻进被窝里,好像钻进去就能与世隔绝一样。可越是这样,裴听颂越觉得他可爱,就偏偏要闹他,于是又是挠痒又是扯被子,就是不让他消停。把他闹得在被子里闷着笑。
两个人在床上扯了一阵子,突然又一次听到了敲门声,一瞬间,他们俩就跟两只受了惊的小仓鼠一样,同步停下动作,愣在原地。
是程羌的声音。
“觉夏?是我。你还没睡吧?你说巧不巧,我刚给你挂了电话就收到一个代言合同,品牌商着急要回复,跟你商量一下,弄完我就回去。”
巧不巧,太巧了。
裴听颂和方觉夏对视一眼,然后急忙环视整间房。
“Fuck.”
哪儿能躲下一个一米九的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