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鹊跟着沈清徽出来,外面太阳烈,沈清徽让她在阴凉里等他把车开过来。
江鹊点点头,就站在茶楼门口等他。
这回手机震动,是白蕊给她发的信息,让她这两天去打扫巴黎皇宫顶楼。
说是沈明懿可能会提前回。
江鹊回了一句好,遂又将手机收了起来。
这会熟悉的黑色越野也开了过来,沈清徽探身,将副驾的门打开。
江鹊上车,凉爽的空调瞬间驱散了不少的热意。
沈清徽是在开车的时候顺道看了一眼手机,给江鹊的那张卡也是他常用的卡,回回消费都发来短信,这回却没收到短信,原本是可以只当是延迟了。
“都买齐了?”沈清徽问了一句。
“买齐了,”江鹊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纸质的购物袋,黑白的,上面那个logo很显眼,“也不知道沈先生用什么牌子的,我……我买了这个。”
然后江鹊又从口袋里摸到了那张银行卡递给他,“还有这个。”
“没用?”
“没……”江鹊咬咬唇说,“就当……就当送您的礼物了。”
投桃报李的道理,还是很早前外婆一直告诉她的。
江鹊深深地记得,尤其是身边待她好的人不多,那些对她好的,她更万般珍惜。
尽管在某些片刻里,江鹊也有想过沈先生其实也不单单是只对她好,或许更像是他骨子里的风度与温柔,刚才在茶室,哪怕是对一个侍应生,他都会礼貌道谢,还会将椅子推回原位。
在她眼中,沈先生本身就是谦谦君子。
她也只是渺小而平凡的一个,能被他这样对待,其实已经很心满意足。
“你这礼物可远比那几只龙沙宝石珍贵多了,”沈清徽没接那卡,“你先收着吧,我平时闲散惯了,有什么东西,还要托你去买,家里缺些什么,我也不一定能发现,你直接一起买了,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样听,江鹊这才松口气,不然直接给她这卡,可真是收的不安心。
下午的时候,江鹊做好了饭,琢磨着晚上的时候去巴黎皇宫一次,白姐也没说沈明懿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但是那么大的顶楼,一天两天可打扫不出来。
这几天每天都去一次,多活分次做,也不会那么累。
饭桌上,江江鹊刚说了,沈清徽讶异,“刚想说我要去那附近跟朋友叙叙旧,正巧把你送过去,晚上没车回这里,我再把你捎回来。”
这让江鹊有点不好意思,说好像把您当司机了。
沈清徽也不甚在意,他给她盛了碗汤说,“那也总比你一个小姑娘深夜独自走夜路安全多了。”
饭后时间也正早,沈清徽开车把人送过去。
而后似也是不太放心,主要是沈明懿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但也好在是沈家的产业,沈清徽虽不插手但起码在这也没人敢乱来。
保个江鹊还是小事一桩。
沈清徽停了车说,“我就在附近跟朋友喝茶,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晚上九点,我在这等你。”
“好。”
“不要自己一个人呆着,不放心叫个保安跟着,说我说的。”
江鹊抿抿唇笑了。
上回这样被人叮嘱,还是外婆。
沈清徽是坐在车上看着江鹊进去的,停车场上没有什么人,很寂静,多在车上坐了一会,偶尔也看到有几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性感暴露的女人搀扶着喝醉的男人,搂抱暧昧,肥胖的男人还借着酒意揩油。
是夜幕下掩藏的污浊,又或者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下,藏起的欲|望,都在深夜更加肆意张扬,成了默认的潜|规则?
只是在这一刻,沈清徽很不想看到有一天,江鹊也步入了这堆污浊。
在他三十五年的人生里,意外的事情只有那么寥寥几件,而前面的几次意外,都叫他承担了极大的伤害。
可人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风平浪静。
沈清徽拿着手机,在给程黎拨电话之前,有短暂地犹豫了那么几秒。
是否选择拨出一通电话、是否在某一刻突然悲悯下了车、是否在某日任由小姑娘依靠在自己衬衫上落泪,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
只是当时在思考选择的那几秒,谁都不会想到故事又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这一日或许普通,但却是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当时,以为只是自己做的最随意的一个决定。
沈清徽给程黎拨了一通电话,让他查查沈明懿身边的江鹊。
只回忆起那天经理说的,说是江鹊的哥哥被人骗了欠了不少钱。
程黎的答复很快。
是岱省春新市春新镇人,这个镇子算是北方的偏远镇,是跟着外婆的留守儿童,父母南下淮川做生意,还有个哥哥江志杰,这显然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江志杰打小就跟着父母生活在淮川。
江志杰成绩不好,只上了个技校,但谈了个家境尚且不错的女友,早几年南下澳|门打工,结果没赚了多少钱,反倒是染上了赌。
后来据说是听了什么亲戚的话,开始四处借钱,欠的钱越滚越多,那阵子是有不少债主催债上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偿还不上这么高额的债务。
变故就是这一年发生的,高考前夕,江鹊被办理退学。江家东躲西藏,但江志杰越是没钱越想赌,幻想一夜暴富,于是还是被人顺藤摸瓜找到,江鹊也正是在这一年被沈明懿拉了去。
好像很寻常的故事,但沈清徽听完,一言不发。
“沈先生,你要管这事?”
程黎见沈先生好半天不说话,小心地问了一句,但也是有点为难,毕竟程黎还没见过江鹊,但是跟沈明懿挨着的,能有几个纯洁善良的。
程黎跟在沈清徽身边也有数十年了,他深知到底沈先生的心疾,让他夜不能寐的,归根结底,就是前些年他太善良。
“沈先生,我多说一句您可能不太喜欢……我觉得这事,您还是别插手……”
“我不插手,”沈清徽淡声说,“但我不想看江鹊以后……”
后半句,是没说出口,他从口袋里又摸了一根雪茄,索性不再多说,“你去忙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好。”程黎不多言,沈先生是有分寸的。
恰好这会电话来催,沈清徽应了一声,说马上就到。
江鹊到巴黎皇宫的时候难得今天心情不错,尤其是沈明懿不在。
顶楼是沈明懿的私人地盘,其实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来,只有几个侍应生在这偶尔上来一趟。
顶楼开着灯,灯光映衬的走廊都金碧辉煌,不知道沈明懿之前从哪里搞来了油画,希腊罗马柱旁边挂着油画,只让人觉得像暴发户。
现在空无一人,安静到有点瘆得慌,但江鹊却觉得难得悠闲,说不定早点打扫完了还能去那露台上看一会星星。
江鹊从杂物间拿了清洁工具,顶楼的房间不少,二十多间应该是有的,江鹊简单分了个区,仔仔细细的扫地擦地擦拭摆件。
拎着拖把出来的时候,电梯正好打开。
江鹊一抬头,对上一双哭红的眼。
是祁婷。
头发有点乱,又换上了性感的裙子。
祁婷本身的长相其实很有气质美人的感觉,但是总是浓妆艳抹,像高冷御姐。
白蕊鲜少给祁婷安排拍摄的活,偶尔只拍一些性感系的写真,有个微博账号专门运营——当然不是祁婷本人用。
白蕊给祁婷安排了很多陪酒的,江鹊是有听说过,这个来钱最快,但是也要看档次,比如有些男人纯属出来装逼,压根不会给多少小费,但祁婷来者不拒,大大小小的酒局通通都可以接。
所以有女孩笑她,说祁婷真是想钱想疯了,上回有个变|态老头,让脱光了学狗叫,桌上厚厚好几摞钱,叫一声给一叠,别的女孩都不肯,祁婷面无表情去了。
江鹊虽然心疼,但总不好多说什么。
江鹊静默了一会,祁婷也看见她了。
祁婷手里拎着几瓶啤酒,朝着露台走去,路过江鹊的时候,问她来不来。
死一样平静的语气,像极了佳思跳楼前,两只眼睛死寂。
江鹊是怕祁婷想不开,点了点头,然后将拖布放在了墙角。
沈明懿顶楼的露台很漂亮,没有封,皮沙发,躺椅,秋千,一应俱全。
祁婷拎着啤酒靠在窗台上。
窗台下面,是几十层楼。
可以看到巴黎皇宫亮着灯的喷泉汩汩流动,还有外面繁华长明的马路。
“我这一辈子,就亏在了两个字上,”祁婷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就是因为我签了个名字,摁了个手印,欠了三百万。”
祁婷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的事情。
她觉得,都是出来赚钱的,赚钱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你我的童年经历感情经历,什么用都没有。
“我和刘东凯在一起八年多了,大学毕业后他想创业没有钱,贷遍了所有的银行公司终于开了,”祁婷说,“他说以后跟我结婚,公司是送我的礼物,说法人是我,他和他哥们负责公司的事情,我特别开心,你知道吗?”
“我以为我们再过两年就可以结婚了,他的名字失信了,让我帮他贷款,后来公司出了事,我才知道背后欠了那么多钱,名字都是我的,他抽的干干净净,说实话,我那会刚毕业,我挺不甘愿,可是他真会哄啊,哄得我那样都不想分手,怎么可能舍得啊,八年,他常常跟我说,除了他,谁还能跟我在一起,对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早就跟一个女的领证了,女的是老师,不知道他有个谈了八年、为他放弃尊严的女朋友,”祁婷扯扯嘴角笑说,“他还找了份体面工作,买好了婚房,年底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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