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明媚,金銮殿上。
坐在龙椅上的隆庆面对林燫突然请册封皇嫡子却是愣住了,自己在来的路上还在苦苦思忖该如何将皇长子推上太子位,结果底下的臣子反而率先发难了。
“臣等附议!请皇上册封皇嫡子为太子,以定国本!”殿中的百官纷纷出列,亦是对隆庆进行请愿道。
林晧然一直观察着隆庆的反应,却是看到隆庆脸部出现惊讶神情外,眼睛竟然还涌现了愤怒之色,而且还扭头望向自己。
虽然他已经通过皇宫的眼线知晓前些天乾清宫上演的尴尬一幕,知道隆庆册封皇长子朱翊钧的意图没有死,但为了改变大明王朝的命运,更为了华夏民族的强势崛起,却是知道万万不能让朱翊钧登基。
林晧然迎着隆庆的目光,亦是站出来表明立场地道:“皇上,册立东宫系宗社大计,望皇上蚤定。”
李春芳等阁臣亦是纷纷表态,却是希望隆庆同意册封皇嫡子为太子。
隆庆面对整个金銮殿官员的集体请愿,顿时感到自己这个皇帝的渺小,但还是顶着迎面而来的压力道:“众爱卿,先皇当年六十亦未立太子,朕今年不过三十有四,何用急哉?太子之事,容后再议!”
这……
殿中的官员听到隆庆这个回应,却是知道隆庆这分明是用拖字诀,已然还是不愿意册封皇嫡子为太子。
“皇上,大明历代先皇之所以迟迟未立太子,此乃皆因多不是嫡出所致!然孝宗诞下武宗时不过二十有一,武宗仅是两岁,便被早早册立为太子,从而确保大明安定。今册封皇嫡子为太子,可定国本,请皇上莫再拖延!”郭朴当即上前,显得有理有据地辩驳道。
虽然隆庆的理由看似无懈可击,只是在郭朴这些最精明的政客眼里,不过是一个笨拙的借口罢了。
事情正如郭朴所言,除了嘉靖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执拗皇帝,前面的大明皇帝有皇嫡子都是早早便册封。
“册封皇嫡子为太子,可定国本,请皇上莫再拖延!”殿中的官员宛如是应声虫,在暗暗佩服郭朴的雄辩之时,亦是纷纷进行响应道。
隆庆被辩得哑口无言,更是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些宛如妖孽般臣子的对手,却是想起早前的盘算,却是突然伸手捂着额头道:“哎呀……朕脑袋疼,宣太医,退朝!”
这……
满殿的官员看着隆庆这个拙劣的表演,却是不由得目瞪口呆,纷纷望向这个意图用装病来逃避问题的隆庆帝。
冯保自是一眼便看穿隆庆是在装病,只是自己却是不好拆穿,上前扶着隆庆同时对外面喊道:“传太医,摆驾回宫!”
尽管很多人一眼便能看穿隆庆的拙劣表演,但宫人不得不装着慌慌张张的模样,像几天前那般将隆庆带走。
陈以勤和张居正看着这个拙劣的闹剧,看着隆庆健步如飞般地随着宫人离开,不由得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皇上看起来不像得了急病!”
“皇上分明是逃避,这该如何是好呢?”
“册封皇嫡子事关国本,此事咱们不可退让!”
……
殿中的官员看着装病离开的隆庆,亦是纷纷发表各自的看法地道。
虽然很多官员都看出隆庆所属意的太子人选是皇长子朱翊钧,只是在事关祖制和礼法的原则性问题面前,却是没有官员想要改变立场。
不说在经过几番清洗后,现在的文官集团是以林晧然马首是瞻,而今的大明朝呈现着罕见的蒸蒸日上的面貌,故而很多官员都不愿意毁掉这个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李春芳和郭朴无奈地叹息一声,李春芳扭头望向林晧然询问道:“林阁老,此事咱们当如何是好呢?”
殿中的很多官员听到这个问话,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林晧然,却是早已经将林晧然视为他们的主心骨。
“皇上怕是不愿意即刻册封皇嫡子为太子,只是此举关乎大明的国本,故而我们理应再向皇上请愿!”林晧然面对着周围官员的目光,显得旗帜鲜明地表态道。
不得不说,有时父亲的偏爱害人。明明按大明祖制当立皇嫡子,只是因为隆庆偏好于皇长子朱翊钧,而今在这个事情上产生了君臣矛盾。
事到如今,他只有带领着文官集团继续向隆庆进行施压,让隆庆被迫同意册封皇嫡子为太子。
殿中的官员得知林晧然的态度和立场,亦是纷纷点头认同,却是打算明日早朝或上疏请隆庆册封皇嫡子为太子。
“大家都散了吧!”郭朴看到事态如此,便是开始轰人地道。
殿中的官员便是三五成群地离开,朝着各自的衙署而归。
虽然推动册封皇嫡子为太子是一件重要的事,但他们手里都有着很多重要的工作,故而亦不可能将全部的精心耗在这一件事情上。
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荒唐的闹剧,亦是知晓隆庆并不愿意册封皇嫡子为太子,但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心情。
在返回文渊阁的路上,郭朴对着旁边的林晧然询问道:“若愚,你怎么看今日皇上对立储的反应?”
“皇上属意皇长子,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林晧然不好将前几天乾清宫的事情抖出来,显得十分肯定地道。
郭朴相信林晧然的判断,却是蹙起眉头道:“大明祖制是立嫡立长立贤,而今有皇嫡子在,皇上怎么能够想要册封皇长子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些东西在嘉靖朝没有用,而皇上跟先皇没准都是执拗的性子,怕是不肯轻易向我们妥协啊!”林晧然抬头望着初升的朝阳,显得无奈地说道。
事情便是如此的无奈,虽然陈皇后诞下皇嫡子,但隆庆的经历和性格致使他偏爱于皇长子朱翊钧,却是让大明的未来产生了很大的变数。
郭朴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张居正,显得十分自信地道:“不管皇上的心意如何,皇上是不是执拗的性子,只要我们所有人的立场一致,册封皇嫡子一事便是势在必行!”
“我相信我们中不会出现叛徒,只是皇上终究是大明天子,我担心皇上会报复我们啊!”林晧然是一个头脑始终保持着清醒的人,显得担忧地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道。
事情发展到如今,看似他已经掌握了一切,但这终究是家天下,而大明朝的真正主人始终是隆庆。
一旦隆庆开始处处针对于他们,甚至会故意跟他们作对,那么很多事情会很难推行,甚至会毁掉而今的大好局面。
像拥有岳飞的赵构本来拥有一副绝好的牌,只是那一份家天下的私心作祟,最终杀忠臣而误了国。
现在的大明是高度集权的中央制度,一旦隆庆不顾天下百姓而专于内斗,那么别说华夏崛起,恐怕整个民族又得坠入深渊。
最为重要的是,据最新的军情显示,北边的俺答再度蠢蠢欲动,已然是想要通过进犯大明来解决金国的内部矛盾。
郭朴知道林晧然比自己看得要远,想着昔日嘉靖的种种胡闹之举,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几分的不安。
很快地,事情的发展印证了林晧然的担忧不无道理。
隆庆装病罢朝几天后,面对再度请求册封皇嫡子的群臣,这次索性气呼呼地直接离开,已然是恨透了满朝的文武大臣。
这一次罢朝长达半个月之久,令当朝首辅李春芳亦是坐不住了,在几番前往乾清宫求见之下,终于得到了隆庆的召见。
隆庆装病已然是上瘾,正躺在床头接见李春芳。
“臣李春芳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春芳看着隆庆的脸色红润,亦是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隆庆假意咳嗽了几声,显得十分虚弱地说道:“李爱卿,朕之疾已是深入骨髓,怕是命不久矣!”
这……
陪伴在帝的张富想着刚刚隆庆生龙活虎跑到床上的情形,不由得复杂地望着这个演技得到改善的隆庆。
“皇上正是壮时,神气充盈,若是按时服太医所开药石,不论是何等病痛,必是病到病除!”李春芳的嘴角抽搐一下,只好进行安慰道。
隆庆看着李春芳上钩,便是进行倒苦水道:“朕身患心肝二经之火,时常举发,头昏目眩,胸隔胀满,近日调理稍好!近来为林燫立储之妄言,触朕怒起,以致肝火复发,至今未愈!”
“林燫所言不差,册立东宫系宗社大计,当立皇嫡子为太子!”李春芳暗自头疼,却是进行维护道。
隆庆顿时感到烦恼,却是进行指控道:“朕染病之时,他却是领群臣要求册封太子,此举不是在诅咒朕吗?此番之事,朕肝火复发,林燫之举不忠也!”
不忠!
这已经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特别对于清洗官员而言,这简直是一种灭顶之灾。
“皇上,林燫并无此意,还请皇上不跟其计较。圣躬关系最重,不足为林燫之言而动圣意!”李春芳知道隆庆这是想要动林燫,但还是继续进行维护道。
隆庆知道李春芳是最好说话的阁臣,便将心一横道:“朕每念林燫当日之举视为不忠,心怨积日难平,此番必须重处!”
“皇上,林燫之举并无偏差,还请皇上唯容不较,乃见圣德之盛。”李春芳感受到隆庆的坚定意志,但还是苦口婆心地维护林燫道。
隆庆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没想到李春芳已然是坚定的立嫡派,只好给旁边的张福递了一个眼色。
张福显得早有准备,却是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递给李春芳,而隆庆显得有些得意地道:“李阁老,这是林燫新近上呈的奏疏,还请一观!”
李春芳从张福的手里接过奏疏,便是仔细地看了起来。
只是通读奏疏的全部内容,发现这是关于西南土司的一份奏疏,奏报相助于平常伯的土司名册,却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李春芳将奏疏合起来,显得困惑地抬头望向隆庆询问道:“皇上,不知林燫这份奏疏有何不妥呢?”
“李阁老,明明可用论功行赏,其林燫却用了照功行赏,此举用心是何其歹毒!”张福见状,当即进行解释道。
李春芳听到这话,不由得打开奏疏再度细看,发现在最后面还真是写着“照功行赏”,却是按着林平常所奏之功照功行赏之意。
只是此间问题不在奏疏的内容,而是这奏疏的用字。
按着大明的行文习惯,只有内外诸司文件往来及府县出告示方用“照”字,若用到奏疏中可视为不敬。
李春芳看着那清清楚楚的“照”字,亦是不由得愣住了,却是没有想到林燫在这个时候竟然给隆庆揪住了这一条小辫子。
“林燫对朕早为不忠,而今更是大不敬,此人不可留也!”隆庆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是假意愤怒地道。
李春芳知道林燫的人品,却是帮着求情道:“皇上,林燫怕是一时疏忽,想其存心没有不纯,还请皇上能对其网开一面!”
“林燫敢照及天子,可为大不敬,朕若是宽恕于他,朕的皇威何在?不论如何,今日我定要重惩于他!”隆庆好不容易抓到小辫子,却是不打算放过林燫道。
李春芳感受到了隆庆的意志,显得十分无奈地道:“皇上,林燫为官正直清廉,还请皇上能轻惩于他!”
“朕自有分寸!午门杖打一百,削官为民即可!”隆庆早已有定计,当即便是说道。
李春芳原本还想劝,只是看着脸色阴沉的隆庆,再想着隆庆对立储的态度,却是知道这是杀鸡儆猴,不由得暗暗地叹息一声。
消息很快便传出,礼部尚书林燫因在奏疏中用了“照功行赏”而被隆庆视为大不敬,在午门前杖打一百、削官为民。
面对着这个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这是隆庆的一次针对性的报复,已然利用着皇功对拥嫡派进行精准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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