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嘉靖终究是一个患病一年多的老人,在经过这两位重臣的“精神折磨”,令到他的脑袋突然嗡嗡地响,更是令到他身体出现了不良症状。
黄锦见状,忙是上前给嘉靖顺着背,一个宫女则是迅速拿来了痰盂。
徐阶和林晧然倒是没有紧张,先是隔着空气对视一眼,顿时是火花四散,而后一起装着乖巧地面对着咳嗽不止的嘉靖。
朱希孝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旁观者,只是眼睛复杂地望向徐阶和林晧然,突然理解皇上为何会罢朝二十多年了。
不说每天早起很是辛苦和疲倦,单是有着这种聪明又有辩才的臣子,光是在旁边听着都要耗费一番心神。
好一会,嘉靖总算是缓过劲来,却不知是否常年服用丹药的缘故,都是以干咳为主,只是眼睛的血丝明显增多。
黄锦看着嘉靖缓过劲来,却是面对着徐阶和林晧然哭丧着脸道:“徐阁老、林尚书,皇上的龙体未愈,你们能不能少争一句,算老奴求你们了!”
徐阶和林晧然都是默不作声,但亦是不可能会接着继续争吵,而是老老实实地站着等候皇上的训话。
一个小太监又往铜炉添了檀香,令到寝室的香味更浓。
身穿白色道袍的嘉靖坐在龙床前,一手用力地握着腿,目光徐徐地扫过两位重臣。他似乎是为了缓和刚刚咳嗽的尴尬,此刻的目光显得更加威严。
徐阶是一个老狐狸,林晧然则是一个极度聪明的人,面对着嘉靖这种目光,却是不约而同地摆着一副忐忑不安的情态。
嘉靖满意地望着这两位还算知情识趣的重臣,却是当机立断地说道:“你们要争便到紫光阁好好地争一场!择日举行廷推,商议刁民册能否推行!”
“臣……遵旨!”
徐阶心里极度不情愿,但还是拱手施礼道。
虽然他目前拥有着更多的朋党,但刁民册到了“廷议”这个阶段,已然不是他这位首辅所能掌握得了的事情。
特别林晧然对此是志在必得,这个智计如妖的小子定然不会错失如此良机,恐怕真的很难拦住刁民册颁行了。
“皇上圣明!”
林晧然的眼睛微微一亮,却是恭敬地施礼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斗争,他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亦是令到刁民册的颁行看到了一缕曙光。
只要刁民册能够顺利地实施,不仅能够有效地解决大明长期匿田逃税的顽疾,而且能够打造一个健康的财政体系。
至于“倒徐”,这其实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徐阶固然比严嵩要“厚道”,拥有着极强的“群众基础”,但他的执政成绩却是一团糟,这已经是徐阶最大的弱点。
刁民册正是将徐阶这个弱点放大的良方,哪怕嘉靖仍然选择支持于徐阶,徐阶亦是遭到极大的非议,更是无法在新朝立足。
时间或早或晚,徐阶的威望会不断消减,最后他只会灰溜溜地离开朝堂。
“退下吧!”
嘉靖的精神已经不济,却是大手一挥地道。
不过他其实不打算当即休息,而是将目光睥向了旁边端着盘子的宫女。虽然他患病一年多的时间,但一直服用刘文彬等人炼制的丹药,亦是他提神的不二法宝。
“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阶等三人恭敬地施礼,而后一并离开了这间寑室。
只是这个事情已然不是结束,而是悄然拉开了序幕,围绕着随之而来的廷推将上演一场更激烈的争斗。
身穿蟒袍的徐阶到了外面,当即卸去了卑微的伪装。这时他的脸上显得面沉似水,亦是不再掩饰对林晧然的厌恶,却是重重地冷哼一声,便是大步地走在前头。
他确实是有理由生气,不仅他隐瞒严嵩之死的事情几乎被揭露,而且他跟嘉靖明显拉远了距离,更严重的是刁民册即将近期要举行廷推。
林晧然原本好心想要提醒徐阶要记得往额头上药,但想着人家正在气头上,这样往人刀口上撒盐不太地道。
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得意劲,更多是一种侥幸。
此次的事情虽然取得预期中的成果,但过程亦是让他暗暗地捏了一把汗。这种勾心斗角不仅消耗心神,而且很是考验心脏,亦难怪一些精于算计的聪明人往往会死得比较早。
“林尚书,请!”朱孝希看着徐阶径直离开,却是对着望过来的林晧然礼让地道。
林晧然有意跟朱孝希搞好关系,自然不会如此不知礼数,则是微笑地抬手道:“朱都督,你先请!”
“呵呵……咱们一起吧!”朱孝希则是微笑着提议道。
林晧然自是应承,跟着朱孝希一道朝着大门走去,同时意有所指地道:“此次幸得朱指挥尽忠职守,不然恐怕还无法为皇上辨清真伪!”
“这都是本指挥该做的事,林尚书过奖了!”朱孝希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晧然,亦是微笑地回应道。
有些事情不宜说出来,彼此心领神会即可。
若不是林晧然有求过来,他这位锦衣卫头目自然不会闲着无事调查起一位罪臣的情况,更不会追查“严嵩投靠门生”是不是谣言。
不过这一次说是帮林晧然,但他却一点都没有亏。一直以来,他的恩宠不足陆炳十分之一,只是经过这个事情,皇上似乎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二人走出了万寿宫,便是顶着头上的烈日,沿着宫道一起朝着宫门走去。
在路上,二人显得既不亲近又不生分,一边走一边聊着几句,其中不免提到了至今未归的林平常和朱金花。
世间就是如此的奇妙,有人是因为同乡、同年、师生和亲戚结缘,而他们二人却是通过了小辈的交情而有了往来。
待到西苑宫门时,二人便是分道扬镳。
在林晧然乘坐轿子返回户部衙门没多久,择日举行刁民册廷议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中传了开来,宛如在平地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惊雷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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