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酒干席尽人散。
京官的生活大抵单调和枯燥,今日难得在此相聚,让到很多人喝得有点高,肖季年直接是酩酊大醉。
林府对此早已经是司空见惯,或者安排将人直接送回去,亦或者安顿在府中。
“行,行,至清兄你先回家,下次肯定跟你不醉不归!”
杨富田将人送走,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只有林晧然在品着茶水。
“我原本想让江西那边搞点动静,但老师让我不要插手进去,将精力放在接下来的殿试!”林晧然喝了不少酒,但仍然头脑清醒地道。
林金元给杨富田送来茶盏,杨富田先是点头表示感谢,这才进行回应道:“这是老师的风格,不过徐阶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我现在还是看得不太懂!”
“徐阶现在的地位稳固,应该还是想通过清算严嵩和严世蕃赢得清名,接下来会不会借机搞诛连,却还不好判断!”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分析道。
杨富田当即不屑地讽刺道:“他徐阶当初跟严家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当政三年连韦银豹都想着息事宁人,当真以为天下的人都瞎了不成?”
“先喝茶消消气吧!”林晧然好意地提醒一句,又是正色地询问道:“显陵祾恩殿当真要耗费七十三万两?”
“这个工程虽然不归我负责,但你不在工部怕是不知其中的门道。你当年修香山新城,朝廷划拨三两万银子,地方便能修起来,这是因为青砖、石头和工人不值钱。只是祾恩殿是皇家的颜面,不说需要大量精湛的工匠,这修建祾恩殿的材料按着规制全部都要用金丝楠木,特别那十几根梁柱必定要到深山老林寻找。我看过祾恩殿的新图纸,工部给出的这个报价没有猫腻,后续恐怕还得进行追加!”杨富田喝了一口茶,显得极为专业地道。
林晧然深知杨富田不会欺瞒自己,便是提出要求道:“你安排人手盯着这个工程,一旦有异常举动,将消息交给孙先生!”
杨富田觉察到此事不简单,便是郑重地点头应承下来。
二人又是聊了一会,杨富田由于明天还要上衙,亦是告辞离开了。
第二天,林晧然按例可以休息一日,但偏偏是最为忙碌的一天。
一大清晨,三百名新科贡士仍然保持着昨天高中时的亢奋,纷纷携带礼品和门生刺登门造访。
在这帮人群中,却是有着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既有广东乡试结吓的蒙诏、陈吾德等师生情,亦有在顺天府主持府试结下的张时举、王廷臣等门生。
不过先前很多师生关系其实是名份,就像徐阶和袁炜亦可以说是师生名份,但当事人恐怕都不当一回事。
只是到了今日,却是纷纷递上门生刺,已然是跟林晧然正式结下师生的关系。
在官场中,师生关系是最牢靠的关系,起码大明立国至今,还没有谁敢跳出来跟老师公然唱反调的。
更多的情况,还是像吴时来、张翀为他的老师冲锋陷阵,不惜跳出来上疏弹劾严嵩父子。
林金元是一个合格的管家,将每一份门生刺都检查一遍,然后小心地收起来,这是双方师生关系的凭证。
“你等初入官场,为师给你们三个宣告!”
“初入官场,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可受功名利禄所惑!”
“不管是京官还是地方官,做决定前要三思而后行!”
“清高太过则伤仁,和顺太过则伤义,为官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
林晧然面对着三百名门生,亦是尽着老师的责任,为着他们指着明路。
得益于此次有半数是陈吾德这种寒门子弟出身,却是默默地记下着林晧然的告诫之言。
三月一日,林晧然重新回到礼部衙门上衙。
虽然林晧然很能干,但现实却是“不管离开了谁,礼部衙门一样转”,故而并没有堆积什么事务。
林晧然倒亦不觉得自己多么重要,很快就进入角色,让到礼部衙门更加高效地运转。
看到朝鲜使臣即将前来,心里却早有了主意,仅是一笑了之。
礼部近期最重要的事情,除了安葬灵枢运到京城的景王,那便是清明祭和即将到来的殿试。
邢部衙门传出消息,严世蕃被问斩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就在本月二十四日。
很多事情都不会一下子全部爆发出现,却是需要时间的酝酿,亦有幕后之人对时机的抉择。
正是如此,大家的精力仿佛都汇集到自己手上的公务中,各方都没有出现大的动作。
三月十五日,殿试如期而至。
新科贡士早早来到了西苑前,待到西苑的宫门大开,他们随着礼部的官员走入这座神圣的宫殿群中,来到了紫光阁前参加殿试。
他们每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科举的征途即将走完最后一步,他们每个人都将完成从士子到官员的蜕变。
由于殿试并没有设置淘汰制,只要他们不做出过分的事情,都将能拿到进士的功名,从而成为大明朝最风光的进士官。
以会元陈经邦为首的三百名贡士坐在紫光阁前的考场中,正在洁白的宣纸上挥洒笔墨,专心地发挥好最后一场考试。
虽然说是天子阅卷,但当今皇上痴迷于修玄,却不可能每一份都翻开。嘉靖通常都是查看递送上来的前十份,甚至连这前十份都不看,所以才有了令人啼笑皆非的“雷状元”秦鸣雷。
三百名贡士深知真正要打动的不仅是皇上,更重要还是此次的读卷官们,故而不仅将文章写得出彩,而且书法亦是要表现出来。
隔日,紫光阁偏殿之中。
本次殿试读卷官的阵容极其豪华,首席读卷官是首辅徐阶,次席读卷官次辅袁炜,一般读卷官有吏部尚书吴山、户部尚书严讷、工部尚书雷礼、兵部尚书杨博、刑部尚书黄光升、左都御史张永明、领工部尚书衔兼吏部左侍郎董份、大理寺卿张守直、左通政使刘体乾、侍读学士王大任,礼部左侍郎林晧然自是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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