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逸殿,属官厅。
林晧然翻着一本史书,只是没翻几页,眼皮却老在跳动。初时他以为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但心里却阵阵发毛,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好不容易熬到阁老们从紫宸殿回来,便将书本放下,装模作样去泡了一杯茶。
虽然知道翰林院人事变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但他却知道,哪怕得到了徐阶的支持,他升迁的可能性很是渺茫。
特别在史官到讲官的升迁上,吴山的意见是最为重要的。只是到如今,他都想不到有什么样的理由,吴山会不跳出来反对他。
正是如此,他对升迁的结果一点都不关心。在阁老的值房故意晃了一下,看着阁老没有事找他,便打算提前开遛了。
他不是要直接偷懒回家,而是打算去找吴山询问《谈古论今》三期要不要作修改,争取今天就让国子监刻坊那边进行开印。
虽然这次不能再进一步有些可惜,但只要将《谈古论今》的工作做好,这就是他的一份沉甸甸的政治资本,以后总有机会升上去,成为大明朝的一名帝师。
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的时候,爱打听消息的余波还快兴致勃勃地回来,说严讷接了李学士的位置,这个结果合乎他先前的猜测。
“我有事到翰林院那边,阁老若有什么事找我的话,还请帮我顶一顶!”林晧然跟余波的关系不错,说完事便离开了。
从西苑出来后,便直接乘轿回翰林院。
在进门的时候,一个手捧圣旨的太监急匆匆地跟了进来,然后向着讲读厅而去。
哎!
虽然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蛋糕砸在人家头上的时候,难免流露出羡慕之色,心里亦涌起了一份失落。
却不是他做事没耐性,而是深知这一步极为关键。
若是他能升任翰林侍讲,那就不会轻易被淘汰而外放,能够跟吴山、李春芳等前辈般,一步步地“填补”上去,直接成为大明的储相。
但可惜,他长得实在太帅了,所以老天都忍不住要玩他,没有让他踏上大明最光明的升迁路途。
林晧然没有返回修检厅,而是直接到内堂面见吴山。
吴山亦是刚回来不久,正端坐在公座前,认真地翻阅着宗卷,习惯性地绷着那张脸,身上散着淡淡的威严,目光带着些许的锋芒。
林晧然进来之后,亦是直接表明了来意,询问《谈古论今》的审核情况。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他亦是知道吴山喜欢开门见山的谈话方式,什么事情都喜欢直来直往。
“圣上已经阅览过《谈古论今》,这些内容都不需要进行修改!”吴山缓缓抬起头,打量着林晧然道。
“学生这就去督办!”林晧然心里亦是一喜,当即拱手道。
“倒亦不急!”吴山抬手制止,迎着林晧然疑惑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一路赴考,如何还有银两在京中置下房产呢?”
林晧然心里咯噔一声,这摆明是要调查他的经济作风问题,却不知道有没有带着皇上的旨意,当即小心地回禀道:“学生有些财源!”
“什么财源!”吴山的眉头微蹙,当即又是追问道。
“却不知道老师有没有知晓香皂?”林晧然听出他语气的不善,只好将实情说出。
“你弄的?”吴山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他道。
“学生跟族人一起弄的!”林晧然硬着头皮,不敢跟吴山的目光相触。
现在香皂不仅流向海外,更是流向了金陵和京城等富庶之地,成为大明朝达官贵人的至爱。吴山从来都不是节俭的官员,对生活质量有着很高的要求,亦在用着这种新鲜东西。
“你下去吧!”吴山沉思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
“学生告退!”林晧然如蒙大赫,当即朝着他拱手道。
林晧然却是没有想到,吴山竟然突然调查起他的经济问题。
很庆幸,虽然经商是一个不光荣的经历,但他亦不算是多大的毛病。徐阶家里还不是有着大型的纺织工场,有着上万名的织工。
离开内堂后,林晧然直接返回了修检厅,准备部署《谈古论今》的刊印工作。
众史官看着林晧然回来,听到《谈古论今》三期通过审核,都显得极为兴奋。
有人亦是相互道贺,特别是刘冬宇成为大家祝贺的对象。他的那篇文章没有被刷下来,那就意味他将获得好声名,是《谈古论今》三期最大的获益者。
“安静!你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有没有翰林官该有的修养!”
谁都没有想到,徐远平突然站起来维持秩序。
大家纷纷扭头望去,却见徐远平正用那双凌厉的目光盯着众人。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这人如今升迁在即,想在他们面前抖一抖威风了。
随着讲读厅那边传来消息,这翰林院人员变动明显启动,而资质最深的徐远平极可能升任翰林侍讲,从一名埋头苦干的史官变为风光无限的讲官。
“我们讨论一下怎么了?徐修撰要是那么不爽,现在就搬到对面的讲读厅,我们这里还不欢迎你呢!”说话的却是毛惇元,他实质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对啊!现在就搬过去嘛!”
“也不一定是他,没准还有变数呢!”
“是他又如何,翰林侍讲亦管不着我们!”
……
大家亦是七嘴八舌,纷纷声援起毛惇元,面对着徐远平那双犀利的目光,都没有丝毫的畏惧,有人甚至直接跟他瞪眼。
徐远平气得牙齿咯咯响,却是没有想到,他都马上升到翰林侍讲的位置,地位远超这帮穷酸的史官。结果这些人竟然还敢如此无视他,难道不怕自己将来打击报复吗?
“圣旨到!”
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从院子传来,令到修检厅紧张的气氛当即消失去无形,纷纷朝着门口望去。
终于来了!
徐远平在昨天就知道翰林院会进行人员变动,看着一名锦衣太监捧着圣旨从门外走出来,知道属于他的荣耀时刻终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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