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拿住了苏八维之后,也不审讯,只是关押在后院里。
“放我出去……”
“大人,小的冤枉啊!”
“……”
呆呆把手中的话本一合,皱眉道:“伯爷为什么要关着他们呢?”
方五一边监控着这一排关押苏家人的屋子,一边应付道:“他们贩卖私盐。”
呆呆木然的道:“那就是罪大恶极咯?”
“当然。”
贩卖私盐是重罪,这一点大多数人都知道。
“那为何不把他们关到牢里去?”
如果是被人这般的连续追问,方五肯定会不耐烦,可呆呆就不一样了,他柔声道:“还没找到他们贩卖私盐的证据。”
因为外间传言聚宝山卫要封街,所以担心被抓的百姓大都紧闭家门,出门都是溜着墙根走。
于是方醒就让人去广而告之,他此行是来抓私盐贩子的,这才缓解了百姓心中的恐慌。
“可是他们真的好闹啊!”
呆呆歪着脑袋,想了想:“方五,我记得城西有一个大院子,里面据说闹鬼,晚上都没人敢走那条路。”
方五愕然道:“是吗?那和私盐没关系吧?”
呆呆四十五度角忧郁的看着天空,幽幽的道:“可是我觉得那里面应该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方五,老爷叫你。”
方五应了一声,赶紧就去了里面。
呆呆喃喃的道:“怎么就没人相信我的话呢?”
方五到了后面,方醒见到他就吩咐道:“马上有人要来,你带人注意一下来人的随从。”
方五领命而去,黄钟笑道:“这位刘辟显可是扬州府的头面人物,每一任知府到任之初都得先去刘家拜访,不然这官肯定是当不稳当的。”
方醒起身准备去前厅,闻言就说道:“这就是士绅的力量,等以后这股力量越来越大,那可真是尾大不掉了。”
以后皇帝派人去征税,却被当地士绅鼓动百姓闹事,什么锦衣卫,什么太监都成了笑话。
与民争利!
皇帝想收商税,却被大臣们批驳为‘与民争利’、‘好财货’。
而那些靠着开海富可敌国的豪商们,正是这一切的幕后主宰。
到了后来,晋商靠着走私草原异军突起,和南方豪商南北呼应,整个大明可以说已经成了商人帝国。
内阁就是商人的代言人,百官早就被各种名目的‘孝敬’给收买了,只剩下皇帝一个,当真是孤家寡人。
连城门被人打开了皇帝都是最后才知道!
前厅,看到方醒大步走来,刘辟显颤颤巍巍的被刘山仁扶起来,拱手道:“兴和伯请恕罪,老夫年事已高,失礼了。”
方醒笑容可掬的拱手道:“辟显先生多礼了,请坐。”
刘辟显和杨士奇一般的以字行,坐下后,他用浑浊的眼神盯着方醒,缓缓的道:“兴和伯年少有为,老夫近日身体不适,来晚了啊!”
“辟显公谬赞了,方某侥幸,比不得辟显公的德高望重。”
两人寒暄几句后,看到方醒一直没有主动提起昨日街头喋血的事,刘山仁就冒了一句。
“伯爷,敢问昨日之事如何了?”
方醒闻言一脸的愕然道:“昨日之事?昨日有何事?”
刘辟显心中暗骂了一句小狐狸,然后才干咳道:“兴和伯,扬州府承平已久,刀兵不能动啊!”
方醒含笑倾听,并未反驳。
刘辟显瞥了他一眼,然后才缓缓的道:“老夫归乡以来,见到政通人和,当真是老怀大慰。此后只想悠游于林下,了此残生,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少人纷纷求老夫出面,恳请兴和伯看在老夫的薄面上,熄了刀兵,好让百姓安宁度日,则皆大欢喜……”
说完后,刘辟显喝了一口茶,淡淡的看着方醒。
方醒有些发愣,他笑道:“辟显公,昨日之事罪不在我部,那是苏八维的手笔,后来方某大怒,就抄了苏家,结果发现了些东西……”
看到方醒的神色似笑非笑,刘辟显打断道:“兴和伯,老夫宦游多年,一直与人为善,朋友倒是结识了不少,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兴和伯您说呢?”
方醒打个哈哈道:“方某的朋友不多,可却都是肝胆相照,不知道辟显公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呢?”
自从还乡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讥讽刘辟显,可他的城府不浅,所以只是笑笑道:“老夫以前曾经给人弹劾过,想起那段日子,真是后怕不已啊!”
这是威胁!
方醒的笑容一收,冷漠的道:“辟显公年纪大了,在家休养不好吗?非得出来蹚浑水,可这浑水里的鱼不好摸啊!”
这话把先前的‘融洽气氛’给搅合的荡然无存,刘山仁对方醒怒目而视,沉声道:“伯爷,家父故旧遍布大明……”
这还是威胁!
这时黄钟无视刘辟显父子的存在,从外面走到方醒的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方醒的表情一直未变,等黄钟说完后,他起身道:“本伯有公事要理,就不陪辟显公了,送客。”
这话无礼,形同于赶人。
一般的人家待客,基本上都是客人自己察言观色决定行止,可方醒这种硬邦邦的逐客方式,说实话,刘辟显这辈子只是在刚进官场时遇到过。
不过当时让刘辟显丢脸的那位上官,在十多年后,被积蓄力量的刘辟显一记重击,结果在即将安全退下来的时候,全家流放。
刘辟显伸手拦着自己的儿子,一双浑浊的老眼里不见怒色,反而是笑道:“兴和伯位高权重,事务繁多,老夫本不该多打扰,告辞了。”
黄钟把这对父子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赶紧就去找方醒。
而在马车上的刘辟显却撕下了和善的面孔,狰狞的老脸让刘山仁都为之一惊。
“竖子安敢辱我!”
低沉的嘶吼中带着痰音,一双保养的白白的老手抓住了一本书,生生的把书撕成了两半。
刘辟显发泄完后,冷笑道:“此刻那些奏折想必已经送到了陛下的案前,方醒这般作为,是自寻死路!”
刘山仁得意的道:“父亲,还是您有远见,早早的就派了快马,那些得了好处的官员若是敢不出头,大家就玉石俱焚吧!”
刘辟显隐住得意,沉声道:“若是在运河开通之际,扬州府闹出些大事来,想必这也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而且方醒纵兵作乱,若是在太祖那朝,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山仁哈哈笑道:“父亲算无遗策,等陛下圣旨一下,想必那方醒必定是后悔不迭,到时候咱们家紧闭大门,任他哀求也别搭理!”
刘辟显冷哼道:“为父宦游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驱赶,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