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人又来了。
方醒问刚见过那几个使者的朱瞻基:“他们来干什么?”
朱瞻基有些兴奋的道:“德华兄,瓦剌三王此次一起派出使者,不但带来了上次谈判时的赔偿,还有历年来被掠去的大明军民。”
由于路途遥远,上次阿尔布古还是派出快马回去报的信,可依然是拖到了现在才来交割。
“已经很快了。”
朱瞻基笑道:“草原上有不少小部落都被瓦剌人扫空了,据说他们还去了更远的地方劫掠,抢到了不少牛马人口。”
这个是在方醒的预料之中,草原从来就没有友情,有的只是杀戮和掠夺。
“等他们再次强壮起来后,大明依然是他们眼中的肥羊。”
方醒告诫道:“所以大明应当采取各种手段,让瓦剌和鞑靼形成均势,否则只要有一方被兼并,那我大明又将面临着一个大敌。”
朱瞻基嗯了一声:“德华兄,小弟今日去了兵部,不过金尚书的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就简单的说了几句。”
“金大人怎么说?”
金忠为人谦逊有礼,而且从不争功,正气凛然,朱棣对他很是看重。
而当年朱高炽曾经差点被废,金忠就痛哭劝说朱棣,最终挽回了决定。
所以提到这位尚书,方醒肃然起敬。
朱瞻基道:“金大人说了,瓦剌去岁遭我大明重创,五年之内,怕是都得在鞑靼之下,所以兵部正想着怎么才能平衡双方的实力。”
“是打的有些狠了。”
方醒不知道原先第二次北征的战果,可他自信由于自己和聚宝山千户所的掺和,瓦剌人的损失肯定多了不少。
不过方醒并不觉得瓦剌人会就此一蹶不振,所以他问道:“朝中对瓦剌人的态度如何?”
这话不是问朝中人,而是在问朱棣的看法。
朱瞻基看着墙壁上的那幅字画,恍惚了一下,道:“皇爷爷对瓦拉有些不满,可此次瓦拉使者不但是缴清了赔偿,而且还送了五十匹好马给皇爷爷。”
在方醒的目光下,朱瞻基无奈的道:“皇爷爷警告了瓦剌使者,最后又安抚了几句。”
这老朱是什么意思?方醒有些懵了。
你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呢?还是对瓦剌人抱着高度的警惕。
不过这事得过完元宵节再说,方醒想起了那些被掳去的军民,拉着朱瞻基就走。
“他们被安置在哪了?”
“就在聚宝门外面,帐篷都已经搭好了……”
“为何不把他们遣送归家?”
“呃……”
聚宝门外,当方醒和朱瞻基赶到时,看到了一大片的帐篷。
右边是扫帚巷,左边的护城河边,此时呆呆的站着三百多人。
而就在河边的一排大树下,一个五官依稀能看到些许当年灵秀的女子正抱着个孩子嚎哭,她的对面站着个男子,目光茫然。
几十个帐篷密集的搭建在周围,三个蒙元服饰的男子在不远处指着这边嬉笑。
三百多人哪怕是穿着新衣服,可那呆滞的眼神,衣服下空荡荡的干瘦躯体,无不诉说着他们曾经遭受的苦难。
朱瞻基看到这一幕后也是黯然,低声道:“德华兄,还有十多人少了肢体,此刻在帐篷中。”
方醒不解的问道:“他们应当都是北地人,为何不遣送归家?”
这时在边上的几个礼部官员都笑着过来给朱瞻基行礼,听到方醒的问题后,其中一个叫做胡伟的礼部小吏笑道:“兴和伯有所不知,让他们来金陵,一是陛下想当面抚慰,二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想问问瓦剌人的虚实。”
就在此时,帐篷中出来了十多个女子,她们都贪婪的看着那个女子紧紧抱着的男孩,泪水冲洗着那枯槁的面容。
看到方醒在注视着这一幕,胡伟就说道:“树下的那个女子前年被瓦剌人掳去,百般凌辱,可这女子性情刚烈,三次有身孕,自己都用木棍捶打下腹,未曾生下孽种。”
“此次她的夫君带着孩儿在北地迎到了她,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啊!”
能如何?目前虽然不是礼教吃人的时代,可这些女子的命运不问也知。
朱瞻基沉声道:“德华兄放心,小弟已经安排好了,这些女子都会被安排到小弟的庄子上,保证无人能知道她们的来历。”
方醒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些,我就……”
“夫君,太孙殿下厚恩,已为我等不洁女子安排了活计,此后您好生抚养孩儿,妾身下辈子……投身牛马相报。”
四周默然,那男子过去牵着男孩的手。大概是母子天性,男孩从刚开始的陌生,到现在要离别时,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娘……娘,你跟我回家,娘……”
女子的脸上浮起了温柔的笑意,柔声道:“小猪跟着爹爹回去,娘在这边做工,很快就归家了……”
这声音是这般的温柔,像极了夏夜时母亲摇着扇子哄孩子睡觉,让方醒的心脏仿佛被大锤重重一击,脑海中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男子面带不忍,可却强行拉着孩子离开了女子。
女子对着男子拜了拜,等男子带着孩子走远后,就在方醒以为她会痛哭流涕时,这女子却突然转身,一头就朝着身后的大树撞了过去。
“老七……”
方醒猛的大喊着冲了过去,辛老七的度更快,可当他冲到女子的身边时,只能看着额头上血肉模糊一片的女子不知所措。
“救她!把她救回来!”
方醒跑过来把女子翻身,伸手跟辛老七要了急救包,那止血药粉拼命的就往女子的额头上敷去。
“你活过来!你活过来啊!”
方醒的双手都被鲜血染红了,可女子只是瞪大了眼睛,那手指向北方,不时的弹动一下。
朱瞻基悄然走来,伸手到女子的鼻孔下试了一下,然后对一脸癫狂,正在撒药粉的方醒说道:“德华兄,她已经……去了……”
“她去了?”
方醒甩甩头,朱瞻基惊骇的现,方醒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不该去的……”
方醒缓缓的站起来,目光扫过那些被送归的男女。
那十多个女子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后,都呜咽着。其中一个女子缓步出来,眼中全是愤怒的道:“这位大人,小女子有话要说。”
方醒还在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子,朱瞻基沉声道:“你说,我听着。”
这女子福身道:“燕娘本不想求死,她还想给儿子挣娶媳妇的钱,可……可她的肚子里又有了。”
那肯定是孽种!
周围的人都叹息着。
女子哽咽道:“燕娘在瓦剌时就已经支撑不起了,只是想着再见儿子一面,所以才重新振作起来,可……没想到,在路上的时候,那几个畜生又把她……”
“谁干的?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