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混云宗之前,郁詹说宗门分配的屋子太差,打算在宗外弄一套别苑住着。
但时故觉得既然来都来了,没有必要再去搞那么一次特殊,便拒绝了郁詹的这个想法。
而现在,他后悔极了当初没搞这个特殊。
郁詹虽然嘴上嫌弃着混元宗的住所,但其实,这里每十名弟子便能分得一套有桥有水有亭台的院落,面积颇大,条件可谓是相当不错。
可它偏偏又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隔音差。
平时的话这缺点并不明显,可到了夜深人静之际,一切就被放大了。
一只汗津津的手从被子里艰难地伸了出去,试图布置一个隔音阵,却被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按住,也不知另一人做了什么,一声带着哭腔的嘤咛响起,只是刚一出口,就又变得沉闷,似乎是让人给捂住了。
“嘘……小声一点,外面会听见。”
“那你让我……唔……”
“那不行。”
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贴在时故耳边轻语,“你现在控制力还是不行,上次抓那个采花盗,说好了只是抓,你可是差一点把那人打残了,忘了?”
时故还想说什么,可郁詹却骤然加大了力道,将时故所有的话都撞了回去。
骗子……
迷迷糊糊间,时故愤愤地想。
控制灵力和不让出声有什么关系。
可他又不敢开口反驳,因为一旦张口,某些声音就容易控制不住,于是嘴唇咬得通红,还时不时的要被郁詹抓过去啃上两口。
偏偏时故在这里努力压抑,郁詹嘴上还始终不停。
“你还没说,到底是我好看还是于小信好看?”
“嗯?为什么不说话?”
“轻、轻点……啊!”
“慢一点……”
夜阑人静,压抑的喘息响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停息。
混元宗的选址并非地大物博的九晟墟,也不是强者如云的苍焰与天凤,而是一向属于三不管的十方墟。
外界对于十方墟的评价一向是贫瘠落后而又混乱的,但其实,这里也那么一小部分地区灵力充沛,勉强算得上和平繁华。
例如混云宗所在的第一方。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伴随着钟声落下,混元宗的弟子们也陆陆续续地起了床,开始他们入宗后的第二日课程。
于小信是个惯会来事的,才来了不过一日,便已将院里的其余九个师兄弟认识了个全乎,几人说说笑笑着,相伴着就要前去演武场。
他没忘了昨日看上一眼就惊为天人的时故,便想着把他也叫上一起,却不想刚一靠近,房门就忽然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被人一把推出了门外。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软化了这人平日里的锋芒,他眼中还残留着笑意与温柔,似乎对于自己被赶出门这件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只可惜,这点温柔与笑意在看到于小信的一瞬间骤然消逝,其变脸速度之快,便是于小信之前看过的变脸戏剧怕是也望尘莫及。
“有事?”
“呃、啊、没、没有,今天上午的课程是学习术法,我想约时师兄一起来着……”
郁詹的眼神冷得像冰,于小信只觉压力巨大,声音越来越小。
“他不去。”
顿了顿,郁詹又道,“他害羞。”
说完,他又看了看眼前几人,虽一言未发,赶人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于小信逃也似的走了。
他走得飞快,另几名弟子也不遑多让,直到走出一大截距离,确认郁詹听不见之后,才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道:“那人是谁啊,也太吓人了吧。”
“听说是时师兄的随从。”一人开口答道,忽然又压低了声音,“哎,你们看见没有,他身上有好多伤痕。”
“真的假的?”
“真的,就在脖子后面,手臂上应该也有,都伸到手腕上了!”
都是些年轻弟子,个顶个的好奇八卦,于是众人七嘴八舌,不知怎的就拼凑出了一个郁詹脾性不好惹主子生气,于是被时故乱鞭抽打,伤痕累累的推测。
“看着那么厉害的人,原来得罪了主子,也会被肆意虐待。”
“可不是。”于小信也被带得伤感了,决定不怪郁詹之前说他丑的事情,唏嘘道,“可怜。”
事实却是,可怜的郁詹在他们走后便又一次摸回了时故的屋子,恬不知耻地再次“以下犯上”。
彼时时故正在清洗,尽管已经形影不离了六年,但老实说,他始终还是习惯不了郁詹那次次做到大天亮的体力。
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明明自己修为不比郁詹差,却总是被郁詹弄到连手指头抬起来都费劲,而郁詹依旧神采奕奕。
是因为他有魔族血脉的原因吗?
胡思乱想着,时故完全没注意到,一只从背后伸出的罪恶的大手。
而等他意识到时候,已经被来人一把按在了浴桶里。
一通乱炒,水花四溢。
连手指都彻底抬不起来,时故两眼放空,破罐子破摔地瘫在郁詹怀里,任由对方忙前忙后地替他清洁,忽然很怀念过去那个同他一张床上躺上整整一夜,也不敢有任何逾越的郁詹。
而现在这个……
时故幽幽瞥了一眼,咬了咬下唇。
大抵是对时故身体已然十分熟悉的缘故,郁詹处理的得心应手,上上下下洗洗刷刷,没多一会,时故便一身清爽地回了窝,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随后,郁詹又在时故唇上轻轻印下了一个亲吻,脸上的餍足十分欠揍,还不忘展示了一下手臂之上,被时故昨夜留下的疤痕。
时故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到了他俩这个境界,只要乐意,半个混元宗的动静都逃不出二人的感知,因此于小信几人的对话,时故自然是听清了的。
但他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掀开被子,露出其下的红红绿绿、青青紫紫。
他这举动的本意是控诉郁詹的恶行,可惜由于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伴着那些痕迹一起,凌虐般的美感便骤然升起。
郁詹只一眼,眸色便立刻深沉起来。
时故:“……”
“不要脸。”
……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离混元宗正式开宗已经过去了小半年的时间。
而今天,是混元宗弟子划分内外门的日子。
当时故站在试炼队伍之间的时候,于小信还颇有些惊讶。
混元宗与其余宗派不同,一切课程全凭自觉,并没有强制这一说,是以这半年里,时故除了理论课会去之外,一切术法课、实战课之类的都是从不参与。
先入为主的,于小信以为这次试炼时故也不会来。
当然,会这么想不是觉得时故已经强到不用试炼,而是他以为时故根本就无法修炼,才会不敢参与任何需要用到灵力的课程。
时故对此毫不在意,只坦然地朝一些认识的弟子招了招手,换来一些友好的笑容。
其实这些弟子对时故的猜测都和于小信差不多,但能选择来混元宗的人,近乎一半都是混血,或许是当初受惯了冷脸,他们对大部分事物都要宽容许多,兼之时故脾性还好,是以并没有人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而对时故表示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宗门风气相当良好。
时故笑笑,静静听着台上袁策宣读试炼规则。
试炼挑在了一个茂密的山林之间,山间阴气森森,看着颇为瘆人。
但其实,除了些许阴气与部分凶兽之外,这里并没有太多凶险,毕竟只是刚入门弟子的试炼,混元宗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搞死他们的程度。
更别提弟子间还有时故这么个堪称怪物一般的存在,袁策是半点担心都没有,甚至还慢悠悠和其余几个长老斟酒对饮,喝茶聊天。
而若是有弟子在此,大概会极为震惊。
因为众长老对饮的同伴之中,还有一个黑衣高大,名为郁詹的身影。
并且瞧其余几名长老对待郁詹的态度,皆是小心谨慎,带着尊敬甚至讨好。
宽阔的主殿之内,一面水镜高高悬浮于牌匾之下,内里显示着正在试炼的众弟子的身影。
不过郁詹谁也没看,一门心思只瞧着时故的那一面,越瞧越是喜欢,越瞧越是好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便是这么个小儿科一般的试炼,居然还真就出了事。
水镜骤然失去画面之际,郁詹当即就站起了身,黑着脸冲了出去。
而其余的诸位长老客卿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觉得不会有事。”
和袁策一样前来混元宗支教的沧云宗九长老徐善颇为悠闲地招了招手,示意另外几个脸色大变的长老坐下。
“就算真的有事,连他俩都解决不了的话,咱们直接逃命就是。”
这话着实非常有道理,诸长老恍然大悟,继续慢悠悠斟酒对饮,喝茶聊天。
……
试炼林内,密密麻麻的尸体摇摇晃晃地扑向试炼弟子,让时故不由得想到了在现代曾听说过的丧尸入侵。
只是眼前这玩意的攻击性却是比丧尸要高得多,个顶个的金丹期以上,甚至有些异常强悍的,已经到了元婴乃至出窍的程度。
并且不单单有人,还有妖有魔有兽,种类之繁多,像极了物种大会面。
时故微微皱眉,却不是被吓的,而是被尸体的味道熏的。
御尸之术十分邪异罕见,非常人所能学会,尤其是如此强悍的尸体,幕后之人至少有着分神以上的实力。
而能达到这种实力的,整个十方墟,怕是也只有各方之主了。
看来郁詹搞这个混元宗,到底还是损害到了一些人的利益。
试炼弟子们已经被吓得不轻了,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整个林内乌烟瘴气,于小信扑了过来,拽着时故就要往外跑,却发现面前的人纹丝不动,怎么拖也拖不走。
“快跑啊时师兄!这些怪物太强了!”
另一个弟子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人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咱们去禀报师父!不要和他们硬抗!”
时故失笑,轻轻拍了拍于小信的肩,示意他朝后看。
于小信一愣,却发现他们来时的方向,不知何处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长蛇,幽幽地凝视着这里,眼中泛着令人绝望的绿光。
于小信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听过很多书,也知道很多不惧生死的英雄。
但原来真的直面死亡的时候,畏惧会漫天盖地而来,冰冷了人的手脚。
“唉。”
低低的叹气声响起,时故敲了敲兀自绝望的于小信的脑袋,指尖一指,轻声道:“你们先去角落躲着。”
“……啊?”
于小信没明白。
不过很快,时故就辅助他明白了过来。
一只不知死了多久的巨虎飞扑过来,眼看着就要时故于小信以及周遭的几名弟子撕于爪下!
要……死了?
瞳孔骤缩,死亡的来临比于小信想象的还要迅速。
白光便是在这时闪过的。
于小信不知该怎样去形容那种感觉,但是那一刻,神兵降世也不外如是。
空气好像忽然凝固,于是那道白衣的身影便显得格外瞩目。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沧云宗纷发的,人手一把的普通木剑,普通到甚至还未开锋。
可到了时故手中,木剑却成了绝世利器,一扬、一劈。
巨虎整个身子僵在了半空之中。
随后,四散分裂。
腐烂已久的碎肉与内脏纷纷扬扬四散落下,落在了先是吓傻,后是惊傻的几人身上。
早有准备的时故则避到了一边,嫌恶地看了一眼手中木剑,庆幸自己方才拿的不是文竹。
要说尸首与活物相比的好处,大概就在于它们不会害怕与恐惧。
刚刚劈完巨虎,又几个尸体迎面冲了上来,时故看也不看,有如砍刀切菜一般,就将它们统统灭了个干净。
而做完这一切,另几个弟子都还沉浸于震惊之内,久久没有言语。
见状,时故又指了指角落,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
“你们先去躲着。”
想了想,他又掐了个诀,一个防护罩便升了起来,笼罩了不少林中弟子,“放心,它们伤不到你们。”
说罢,时故身形微微一动,一剑灭掉了一片邪物。
郁詹之前说时故控制力依旧不足,其实不然。
他根本不是控制不住灵力,只是因为之前那个采花盗胆大包天,居然还想采郁詹,时故一时气愤,便借着灵力没控制住的由头,将那采花盗打到动弹不能。
当然,这真相他是不会告诉郁詹的,他怕郁詹开心之下,又要把他抓过去噼里啪啦一顿爆炒。
有时候时故甚至都怀疑,郁詹是不是磕了什么药,才会精力充沛到如斯程度。
这般想着,时故手起刀落灭掉了一干尸首,而后向前一迈,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喽啰解决了,现在就该去收拾一下正主了。
一手剑花挽得干脆漂亮,而倒霉的御尸者打了个喷嚏,尚未意识到末日将临。
……
“时故呢!”
郁詹沉着脸赶到之际,时故已经离开了一炷香的时间。
几名弟子不敢阻拦,当即告诉了郁詹时故离开的位置。
而这时,时故正忙着销毁证据。
——御尸者和时故想象的身份别无二致,是十方墟第三方的方主,不算强,至少时故对付他绰绰有余了。
只是由于这人实在太脏太臭,一打架就喷尸水,恶心得时故四处躲闪,一时不察,还真就被他伤了一下。
伤口不深,以时故的愈合力,郁詹要是晚到一会,大概都快愈合了。
可郁詹不早不晚,就是到的这么刚好,目睹了时故销毁证据的全过程。
时故赶紧缩起受伤的手臂,揪着衣角,小心观察着郁詹的神情。
郁詹却忽视了他故装的可怜,直接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拽完过后,他先是在时故手臂上狠狠一瞪,随后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检查着其他受伤的可能。
只是表情很凶,动作却极温柔。
尤其是眼中遮掩不住的担忧,让时故越看越是沉迷其中。
终于,郁詹被看得不自在了,轻轻在时故脸上掐了一把。
“看什么?”
时故笑了,一把扑到了郁詹怀里。
郁詹还绷着个脸,见状却下意识紧了紧怀中之人,别扭道:“怎么了?”
时故摇头。
半晌,又从郁詹怀里冒了出来,在他唇上猝不及防地一贴,随后再次钻了回去,半是感慨,半是叹息:“我好喜欢你啊……”
压在郁詹怀里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可是好听极了。
郁詹一顿,脸上的冷意却是绷不住了,一点一点的泛起笑意。
那笑意初时很浅,却逐渐加深,到了最后,已然蔓上了郁詹的整张脸。
阳光充足,洒在此刻拥抱着的二人身上,好看得像是一副画卷。
而郁詹手指轻轻摩擦着时故的后脑,好半晌,才温柔开口。
他说:“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