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1 / 1)

袁恒现在所在的这个小世界是一片广阔的沙漠,远处,袁策裴子默和徐善三人还在商讨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突然出现的郁詹。

事实上,就算他们想要注意,也只能看见一团奇怪的黑雾。

——在遮掩自身信息这件事上,郁詹向来做得到位。

此刻,看着袁恒的动作,郁詹非常的不爽。

虽然隐约已经猜到,也清楚事情的真相确实就是这样,可看到旁人这样暗示说时故脑子有病,郁詹依旧觉得异常刺眼,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这无名火直接映射在了他的脸上,袁恒看着瞪视自己的郁詹,觉得无辜极了。

但偏偏,袁恒还不敢多说。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师徒两个,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想到这里,袁恒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直觉告诉他,有这二人在,四墟大陆的天,怕是要变了。

尤其是郁詹。

时故那样的,充其量就是祸害祸害周边,虽然由于战斗力过猛,祸害之时有些恐怖,但只要他们这些人不像这次这样扎堆等着时故去打,倒也仅限于此。

但郁詹不同。

郁詹这个人,乍一看,似乎除了天赋高点以外全无半点优点。

年纪小,修为低,性子犟,脾气差,不会变通做事鲁莽,还带着一身脏血,从他外公九晟天尊,到沧云宗脚底的普通百姓,是个人都不喜欢他,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让人嘲弄唾弃。

但这一切,在袁恒意识到他实力远比表面看上去强劲之后,就彻底推翻了。

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稍一接触,就能明显感觉到脾气暴躁的人。

却能从幼时开始,一路隐忍,明明修为高深,还任由所有人肆意侮辱,要说他没有什么别的用心,袁恒是怎么也无法相信。

之前从青和宗回来,袁恒原本想同师门汇报时故的情况,结果却发现自己被下了禁制,根本无法开口。

于是之后,他又退而求其次,想要告知一下师门郁詹也不对劲。

结果震惊地发现,同样无法开口。

而他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两人双双下了禁制都不知道。

袁恒忽然想起了九晟墟那句流传已久的话语。

凡为杂种,必定祸乱世间,疯癫成魔,无一例外。

祸乱世间、疯癫成魔……

袁恒眸光一闪,心中不由自主地就开始了对四墟大陆,对人魔妖三族,乃至对整个修真界未来的担忧,然而,这担忧还未成型,他就先表情扭曲,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

郁詹的师尊就已经够疯癫了,这要是两个加起来,四墟大陆还能存在吗?

他着实是不想再遭受一次和一干大佬一起,被人撵着跑的梦幻经历。

“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毫无预兆的,郁詹忽然开口。

一丝寒意自心头骤然升起,袁恒一愣,略一抬眸,便对上了郁詹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下一刻,他有些僵硬地转过了眸。

直觉告诉他,若是再看下去,郁詹恐怕真的会抠掉他的眼珠子。

空气安静了一瞬,而后,在郁詹微凉的眼神之下,袁恒将时故在青和宗外客栈那一夜的表现事无巨细地同郁詹说了一遍。

——虽然袁恒当时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起誓,但由于后来时故给他下了禁制,他依旧讲不出任何关于时故的事情。

好在有郁詹在,随手一挥,也不知他是如何操作的,袁恒身上那股无形的限制就骤然消失。

就是可惜,讲完以后,郁詹眼都不眨,便将那道限制又再次给加了上去。

袁恒:“……”

成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郁詹将过河拆桥展现得淋漓尽致,片刻都不再搭理袁恒,而是转身,去了下一个世界,继续寻找时故的踪迹。

只是这一次,他面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变得更加难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方才袁恒告诉他的信息。

郁詹怎么也无法想象,往日里寡言少语,温吞乖巧的一个人,居然已经病到了这种程度。

还有时故先前受伤一事。

袁恒告诉他,时故是自己打伤了自己。

自己打伤自己……

郁詹不自觉握紧了拳。

时故当时的伤,是他给治疗的。

有多重,郁詹再清楚不过。

自己伤自己,他怎么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各个世界来回寻找,郁詹一边沉着脸,心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烦躁。

看明白了一件事情之后,之前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也就统统有了解释。

例如当初玄江谷附近小镇内无故出事的青楼小倌,以及那些身受重伤,却都未毙命的青和宗弟子,恐怕,都是时故所为。

可不管是小倌,还是弟子,甚至是这一次有惊无险,只受了些皮外伤的众位修士,时故几乎都没下过死手。

与那些实力低微的修士们不同,越是靠近最高深的那个境界,郁詹也越是清楚,一个大乘期彻底爆发会有多强。

可以说只要时故想,挥挥手就能将那些人全部做掉。

可是他没有。

他其实……也很排斥自己的病情吧。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在已然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依旧努力克制?

一道残影掠过森林上空,黑衣的身影速度极快。

他似乎很了解各个小世界的布局,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隐藏在世界之中的传送阵,迅速穿梭于各个世界之间。

这人长了副绝佳的容貌,身形高大,但五官却有些过于凌厉了,此刻冷厉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仔细看去,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掩饰不住的担忧与焦虑。

而此时此刻,距离进入秘境,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郁詹还没有找到时故的身影。

事实上,除了刚开始的一个多时辰,时故一直在连续不断地破坏着世界顺便摧残一下此地的前辈高人之外,剩下的相当长一段时间,时故都好像凭空消失,寻不到一点痕迹。

难道已经出了秘境?

将所有小世界都来回寻了两遍过后,郁詹开始怀疑。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由于这个秘境空间的特殊性,一旦进来,除非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否则很难提前出去,就算时故是大乘期,可以撕裂空间,也只能是在各个小世界中来回打转,绝没有出去的可能。

犹豫片刻,郁詹决定扩大一下寻找的范围。

——之前虽然他也找得认真,但由于每个小世界面积太过广阔,郁詹来不及一点一点慢慢找过去,只重点找了找有考核的地方。

而既然这些地方都没有找到时故的身影,想必他是去了旁的位置。

想了想,郁詹排除了有人的世界,重点寻找起无人的地方。

没人的世界就那么几个,郁詹怕有遗漏,因此找得也就格外仔细,每到一处,都会上上下下扫视一遍,不放过任何角落。

而现在,他来到了一处环境颇为优美的河流边。

这里是九天秘境内风景最好的几个小世界之一,可惜郁詹却没有精力欣赏,不过走着走着,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只带血的脚印。

见状,郁詹心中一跳,旋即升起一阵狂喜,立刻循着脚印,向河流的下游走去。

郁詹其实之前找过这个世界,而且不止一次。

这个世界的考验十分传统,就是一只凶兽,打过了,便能够通过,但不知是不是关得太久的缘故,这个小世界的凶兽明显有些自闭,一天到晚呼呼大睡,将自己的职责忘得一干二净。

前两次过来的时候,郁詹每次遇到的都是其酣睡的身影,一看就没有接受过时故的摧残,因而也就掠了过去,没有多想。

却没想到,时故还真就在这里。

清澈的河流映射着粼粼波光,一阵风吹过,带来片片落叶,落至水面,扰乱了河边疾走的黑衣青年投映的倒影,泛起丝丝涟漪。

郁詹最先看到的,是几件染血的衣袍。

经过了将近一日的冲刷,衣袍上的血已然褪去很多,但依旧有不少残留其上的,无论如何也冲洗不掉。

郁詹认得那件衣袍,是时故的。

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山洞出现在了郁詹的视线之内。

心跳陡然加快,郁詹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朝那里靠近。

尽管郁詹也不知道他在小心些什么。

另一边,空荡的山洞之内。

瘦弱的身影蜷缩着,将自己躲藏在山洞最角落的阴影内,他似乎是在发呆,眸光低垂,长长的睫毛遮掩了他的情绪,唯有苍白的面色出卖了他,将他此刻的状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滴答”一声轻响,那是洞内悬挂了很久的水珠终于落下。

那声音其实很轻很轻,却将那蜷缩的身影吓得浑身一颤,哆嗦着向角落里又缩了几分。

没有药了……

无助地抱住自己,时故紧紧贴着身后冰冷的山壁,凉意刺激着他维持清明,这让他在漫天的恐慌中勉强找到了一点安心。

时故已经在这里缩了快十个时辰了。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刺激病情,时故一直放空着自己的情绪,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怔愣,呆呆的,像根没有情绪的小木棍。

他现在……该做什么?

时故脸色有些迷茫。

他觉得,自己似乎去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难。

或许他应该将自己关起来。

就像他父亲说的那样,关起来,锁起来。

哪里也不去。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了,事实上,在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过后,时故第一件事就是脱了衣服,跳入河中,试图冲刷掉自己满身的血污。

可是血污去掉了,身上的那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却如影随形,一直萦绕在时故身边。

时故觉得,大概是继视觉听觉过后,他的嗅觉也出现了幻觉。

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人愿意给他治病……

就像当初,他那样祈求,医生还是冷冷的,将他又送回了实验室。

他想着,将自己蜷得更紧。

“时故……?”

轻柔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印象中,这人说话不应该这样轻柔。

时故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好像是被这声音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回缩,头也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见状,郁詹的心一下就揪住。

往常的时故看上去慢慢吞吞,乖巧柔弱的,其实比谁都坚强。

至少周遭便是再多的恶意,郁詹也没见他流露出一分半点的脆弱。

可现下,他却像个易碎的瓷瓶,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怕得浑身颤抖。

“是我。”郁詹忍不住将自己的声音再次放低,生怕惊扰到时故似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同时故平视。

时故没有动。

旁人的气息让他不安,他像一只躲在自己世界的小兽,怕极了外界的一切。

更怕没有药的自己会控制不住。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郁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是现下,他的耐心多到仿佛用之不尽,就这样蹲在时故的面前,不催促,也不逼迫,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时故适应自己的存在。

终于,在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以后,时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性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身影。

山洞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兼之没有药的时故病情还有些不稳,这让他一时间看不出面前之人的身份。

那双极黑极黑的眼睛已经回来了,此刻微微睁大,看上去有些懵懂,又有些单纯,努力辨别着郁詹的容貌。

郁詹静静同他对视,眼中的温柔不自觉流露,和平时的郁詹完全不同。

终于,时故好像认出来了。

于是他小心地,不太确定地开了口。

“是……徒弟吗?”

郁詹:“……”

温柔荡然无存,郁詹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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