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1 / 1)

正说着,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时故面前的一桌饭菜终究还是泡了汤。

他侧身躲开了飞溅的食物残渣,转头看去,却是那壮汉终于看不下去生死关头还在闲聊的二人,将店小二一刀劈到了二人桌前。

这一刀极深极狠,店小二直接被整个劈成了两半,内里却不是时故以为的血肉,而是一具空空如也的人形空壳,壳内,无数蜘蛛爬了出来。

这蜘蛛比之寻常蜘蛛大了不知凡几,色泽鲜艳,根根细腻的绒毛立起,看上去颇为恐怖。

有几只蜘蛛朝着时故飞扑而来,幸得郁詹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拎到了一边。

蜘蛛们一击不得,并未恋战,而是飞快地爬向了算账先生和掌柜那里,二人也不嫌恶心,一口一个往嘴里吞咽,很快,时故就发现他们比之前强了一些。

时故对于气息的判断并不熟练,因此看不出对方实力到底如何,郁詹却是明白的,观战的目光难得认真了一些。

如果说之前他们身上的气息是属于金丹的话,这会就差不多是半步踏入元婴的状态。

手下傀儡都能达到半步元婴的修为,看来布阵之人应当是个元婴期。

难怪孟巡起初没有发现这里是个阵法,元婴期布下的阵法,岂是他一个小小筑基能够看得出端倪的?

而出乎意料的是,面对两位半步踏入元婴的妖族,壮汉依旧应对得不落下风,甚至可以说游刃有余。

掌柜和算账先生的脸色终于变了。

“阁下是谁?何故多管闲事?”

壮汉大笑:“区区不才,是你老子!”

说罢又是狠狠一刀挥去,刀气凛然,余威之下,不小心触碰的桌椅瞬间化为齑粉。

他还挺得意,趁机又多切了几刀,把整个客栈搞得乌烟瘴气,粉尘四起,无尽的灰尘之中,掌柜与算账先生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众人眼前的画面一变。

原本的客栈消失不见,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阴气森森的山谷。

而山谷一侧,密密麻麻的尸首堆成了高高的山峰。

尸首大都干瘪,一看就是被吸干了所有的精气血气。

“这……”几个弟子当场呕吐了出来。

“无耻妖物,竟如此恶毒!”壮汉脸色一沉,还待开口,却被一声惊叫打断。

“蜘蛛!好多蜘蛛!”

贯穿全场的尖叫声中,无数蜘蛛自四面八方涌来。

与其余人的惊慌不同,壮汉嫌恶地啧了一声:“一帮爬虫,真倒老子胃口。”

“得,爷不陪你玩了。”

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壮汉回头看向众人,赏了他们入此地以来得到的唯一一个正眼,道:“小崽子们,都离远一点。”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

罡风大作,吹起了山间碎石,时故猝不及防间被打了个正着,力度不小,有一点痛。

但很快,痛感就不见了,他有些疑惑地抬眼,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防护罩,将所有的小石子都隔绝在外,而防护罩的斜后方,是郁詹掐诀的右手。

“你是怎么修炼到金丹期的?连个防御咒都不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郁詹嘴上说着,抬手间却又扩大了防御的范围。

闻言,时故抿了抿嘴。

好像,被嫌弃了。

默默转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郁詹施咒的手。

片刻后,时故略显笨拙地伸出手指,以同郁詹误差幅度不足百分之一的动作,画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防御咒。

空气漾起涟漪,一个小小的防护罩缓缓成型。

时故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直勾勾看向郁詹。

郁詹一愣,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只是笑意还没来得及达到眼底,他就提前发现了不对劲,强行压下嘴角,咳嗽了一声:“嗯,还算凑合。”

这回答可以说是相当敷衍,但架不住时故这孩子没见识,从小缺乏鼓励,愣是开心了好一阵子。

另一头,壮汉手中的宽刀不知何时高高飞起,一股极为凛冽的气势汇聚在刀身之上,有如实质的刀意幻化出一个淡淡的虚影,众人只觉心中一滞,不自觉地就对那一人一刀产生了臣服之意。

“好……好强……”

不远处,清原喃喃自语。

手腕一翻,破空之声响彻山谷,大刀应声飞出。

几乎是同时,洞中蜘蛛瞬间消失,一个人影从天上掉了下来。

这就……结束了?

这般想着,众人将目光落到了那位从天而降的人影之上。

这个时候出现的人,除了布阵者,众人不做他想。

时故也是这么以为的,好奇地探头望去。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满身是腿的蜘蛛精,亦或者一个半人半妖的奇怪生物,最最乐观的情况,也不过是看到一个相貌狰狞的人形物种。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会是一个艳丽的少年。

少年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瘦得脱骨,巨大的宽刀插在他的胸口,与他瘦弱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相貌很美,就是一双灰绿色的眼睛过于上挑,美得有些张扬,第一眼惊艳是惊艳,却让人觉得不是特别舒坦。

他看上去很不甘心,死死盯着众人,有血液自他伤口中留了出来,不过不是红色,而是属于妖族的暗绿色,这让时故稍稍松了口气。

被少年的相貌惊讶到的不止时故,沧云宗众人也都差不多,有人甚至看直了眼,发出了一道抽气之声。

壮汉倒是不为所动,不仅不为所动,他还绕着那少年来来回回转了三圈,最后撇嘴道。

“小娘炮。”

少年:“……”

少年直接被气出了一口血。

“人族之人,都这般粗鄙吗?”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开口,少年就成功地将自己的美貌滤镜碎了个干干净净。

“我呸,老瘪三。”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他眼睛微眯,像是暗中吐信的蛇,阴毒带着狠意,“我定杀你全家,屠你满门,再将你剥皮抽筋五马分尸。”

“嚯,小东西还挺狠。”壮汉蹲下,拍了拍少年的脸蛋,“告诉叔叔,几岁啦?”

少年冷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他出其不意地探出头,猛地咬向壮汉的手臂。

时故隐隐约约看见了他微张的口中有什么绿色的东西。

尽管并不认识,但时故也大概明白,这少年约莫是在嘴里藏了毒。

可惜,他慢了一步,下一刻,壮汉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

肌肉分明的粗壮手臂将少年细瘦的脖颈衬托得异常脆弱,仿佛轻轻一捏,就会变得粉碎。

“说,你是怎么躲过法则害的人?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壮汉声音很沉,粗犷中带着漫不经心。

一股强大的威压自他身上溢出,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其实从壮汉出现,到少年伏诛,只不过过去了短短两刻钟时间。

这大抵是沧云宗众人经历过的最如梦似幻的两刻钟,有的人甚至到了现在都没太反应过来。

而也是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壮汉是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一边惊异,一边也在庆幸,若不是他,他们恐怕都会交代在这里。

空气静得吓人,少年艰难的喘气之声变得格外清晰。

“区区法则……还想……拦住我?”

脖颈间的压迫使得少年呼吸困难,说话也有点断断续续,“至于目的,目的当然是杀人,还能做什么?”

说罢,他眨眨眼,笑出两颗小巧的虎牙,笑吟吟地指向壮汉身后的尸山,又天真又残忍:“叔叔你看,我杀了好多呢。”

此言一出,壮汉脸色立即一冷:“妖物!”

“妖物?”

少年夸张地嗤笑一声,面上却带上了几分疑惑:“这就是妖物了?可难道你们遇到妖族,不会手痒心痒,杀之后快吗?”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最后,少年将目光锁定到了时故的身上:“你觉得呢?小哥哥?”

时故:“……”

关我什么事?

正奇怪着,空灵的声音忽然自脑海中响起,很轻很轻,带着些蛊惑的意味,仿佛情人间的呓语。

[他们对你不好吧?]

是那少年的声音。

谷中空旷,没有多余的声响,除了时故,似乎没有任何人听到少年的话。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怨气,帮我,你帮我这一次,我定助你达成所愿。]

时故:“……”

时故嘴角微不可查地下垂了一点。

很早很早以前,时故就知道,自己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他以为这点不同无伤大雅,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是个怪物。

怪物是什么?

年幼的时故想了很久。

还没来得及想通,就又得知了自己新的身份。

他们说,他是个病人。

正如所有病人一样,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发病的模样。

而发病的时候,他常常会产生幻听。

就像,现在这样。

这种感觉真是让他……非常、非常地不爽。

郁詹一直站在他的旁边,最先发现不对,却见那少年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翠的绿色,直勾勾盯着时故。

他一把抓住了时故的手腕:“凝神!别被他蛊惑了!”

才刚说完,郁詹就发现时故眼睛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好像隔了层雾气,让这个人一下子变得十分遥远。

还是中招了吗?

心中一沉,郁詹抓住时故手腕的手下意识握紧。

忽然,他感觉有人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时故不知何时看向了郁詹,直勾勾的,不带任何情绪。

“松开。”时故声音淡淡。

“你……”郁詹一愣,直觉时故有点不太对劲,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少年忽然暴起,朝时故冲来。

与此同时,狂风大作,蛛网密布,大地也开始震动,隐约间,一个繁复的阵法丨轮廓缓缓成型。

这阵法与之前困住众人的阵法不同,此前的阵法虽然精妙,却没什么攻击性,威势上也欠缺许多,此阵则是不然,灵力充沛,杀气内敛。

而且……

狂风凛冽,郁詹在飞沙走石中眯了眯眼。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细微的灵力差异依旧证明,这个阵法和之前的,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壮汉脸色一变,当即追了上去,却被一道凭空而起的蛛网挡住了路径。

“阁下,想往哪去?”

这声音颇为动听,细听还有些温和。

壮汉猛地回头,却见不远处的角落,不知何时伫立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少年笑得张扬,反手就要将时故顺走,忽然,一只手拦在了时故面前。

诧异地挑了挑眉,少年疑惑地上下打量手的主人:“你不会以为我受了伤,就能被你一个筑基期拦住了吧?”

郁詹皮笑肉不笑:“你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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